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在按部就班的進行著。


    四海商行的牌匾再次在王府大街上掛了出來,門臉不大也不小,不是特別富貴,也不是特別的寒磣,普通得就好像是王府大街無數的鋪子一樣,唯一有些例外的時候,開張的時候,無論是官麵上的人,還是市井間混飯吃的人,都沒有出來討個喜錢什麽的。


    原來這京城的四海商行,江晚打算是交給李扶搖來打理的,而且,李扶搖也覺得應該由自己來打理,不過,凱瑟琳覺得江晚不會再去陝西了,於是,她就不打算迴去了。


    好在原來在濠鏡澳經營原來四海商號的任勞和趙虎臣等人,都一直是在第五千戶,凱瑟琳這個千戶不打算管事,那麽,江晚也隻能臨時調整下計劃,直接讓任勞出任延安府四海商行的掌櫃,任第五千戶的副千戶。


    至於是否熟悉業務這種事情,江晚倒是不擔心,他隻是擔心皇帝的旨意會突然下來,趁著他現在還是南海衛指揮使的時候,這些該做的事情,該安排的事情,他還是要盡量的安排好。


    原來在他身邊的親衛和出身周莊的子弟,除了現在還留在他身邊的近衛以外,大部分都已經進了南海衛成為了中層或者是基層的軍官,江晚按照自己的印象,召見了一些人,並且最後確定了一批人將離開南海衛,帶著軍職在他身邊聽用。


    這也就是變相的選拔家丁的意思了。他明白這件事情的含義,被選拔上的人也明白這事情的含義,所以,對於他的挑選,雖然有舍不得離開南海衛的,但是,大多數都是給了江晚肯定的答複。


    前前後後,大概挑選了一百餘人,加上現在的親衛,現在算得上是江晚的家丁的足足有近兩百人了,區區一個衛指揮使,能養出兩百能戰敢戰的家丁,已經非常的不錯的,不過,這樣的規模若是拿到東江鎮去,那可就有些不夠看了。


    江晚估計,朱由檢直接讓自己去東江鎮的總兵官,估計是不可能的,這種提拔,哪怕有自己山西平亂的功勞,也是有些驚世駭俗了,他一個正四品的衛指揮使,一下擢升到隻有正二品官員才能幹的總兵官,大明的官職品級可沒這麽廉價。


    所以,他覺得應該是提一個一級,然後給自己的一個遼東的軍職,最後,才給自己一個代總兵行事的銜頭,不過,那也足夠了。


    所以,他覺得自己兩百餘人的親兵理當綽綽有餘了。


    周莊的募兵一直都沒有停,可憐的李扶搖估計還是要做自己的老本行,在南海子的新周莊,繼續訓練著新人,為南海衛和將來江晚的需要儲備著人才。


    佛郎機人這一邊,即使他們服軟了,但是江嫣然顯然是將江晚的吩咐貫徹到底的,在佛郎機人朝著壕鏡紅那邊傳達了江晚的不滿,並在急切地等待著濠鏡澳那邊的迴複的同時,鴻臚寺的這幫佛郎機人依然過著水深火熱的生活。


    不過江晚不關心這些事情,他的意思江嫣然已經理會到了,隻要不出了人命,讓這些佛郎機人多吃點苦頭,就當是為凱瑟琳當初千裏奔逃先討還點利息了。


    好像籌備了很久的親事,也終於在某個吉日了成就了好事,一番良辰美景之後,看到昨日滿院賓客似乎留下的喧囂,江晚如同很多年在當初那個江家老宅裏醒過來的時候一樣,有一種特別不真實的感覺。


    如今的他,無論從哪一點看,他都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明人,而在這恍惚之中,他也終於想明白了一件事情,以前的那個世界和他所有的關聯,應該都沒有關係了,如果這一夜之前,他對自己身處的這個時代沒有什麽格外強烈的歸屬感的話,那麽,在一夜之後,他就徹底紮根在這裏了。


    他有家了。


    他有了和他共度餘生的女人,有了他要照顧的人,而他的女人在不久之後,或許將會為了生下很多的後代,他江晚的血脈會在這個時代延續下去,開枝散葉,甚至可以一直延續到他記憶中曾經的那個後世。


    而他身邊,也有了眾多願意和他同生共死的人,這些人仰仗著他,依靠著他,甚至將自己的性命和前途都放在他的身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以前的江家,或者隻是一個名字,一個稱唿,而現在的江家,是真真實實的一個家族。


    他不記得度蜜月的風俗,是從什麽開始的,大明不講究和這些,不過,成親後的這一段日子,他還真是恍如蜜月,直到突然有那麽一天,有宦官帶著皇帝的旨意而來。


    他知道,自己再舍不得這蜜月溫存,也得立刻動身了。


    三天之後,江晚離開了京城,朝著天津而去。


    ……


    “真是荒唐,荒唐之極!”


    濠鏡澳維克多商會駐地的小教堂裏,維克多商會理事,遠東分會長何塞,正在和一個穿著教士袍的神父在說活,今天並不是做禮拜的日子,不過,何塞每次有什麽煩悶的事情的時候,總會來教堂來坐一坐。


    而教堂裏的約翰神父,也總會給了不少天主的啟示,讓他豁然開朗。


    當然,這也和約翰神父是一個博學睿智神父有關,約翰神父是從羅馬學院畢業的,受耶穌會的委派來到東方傳教的,雖然他的年紀並不大,但是,他驚人的天賦以及羅馬學院的學習,讓他在除了神學以外,在數學,天文,地理,機械甚至是煉金學上,都有著極其令人羨慕成就。


    有的時候,何塞都覺得如果這位約翰神父不是神父就好了,維克多商會一定是毫不猶豫的將這樣的人才吸收進商會,在到處都是流亡者,殺人犯,騙子和小偷的濠鏡澳,像約翰神父這樣的人才,簡直是好像夜空中的星星一樣的明亮。


    “那麽,到底當初維克多商會和這一個大明的貴族,有沒有過這樣的口頭契約呢?”


    約翰身份不動聲色的聽完何塞的抱怨,不急不慢的說道。


    “事情的確是有這麽一迴事情,但是,契約是文明人之間才會有效力的,和這些野蠻的東方人訂立契約,哪怕是白紙黑字的契約,隻要實力足夠強大,都是可以撕碎的,何況這口頭契約!”


    “那麽,維克多商會現在夠強大嗎?”約翰神父平和的看著何塞:“能承受得起撕碎契約之後帶來的後果嗎?”


    何塞看著約翰身份,想要說“能!”但是,終於還是緩緩的搖了搖頭。


    “大明帝國太大了,哪怕他們是如此的落後,但是……”


    “所以,我是不是可以認為,他們有追究維克多不履行契約的權利……以及實力?”約翰神父微微的笑了笑:“神看世人都是平等的,無論世人是野蠻,還是文明,在神的眼裏,世人都是他的孩子!”


    “所以,神父的意思,商會要繼續履行和他們的契約?”何塞若有所思的說道:“但是大明帝國去年遭受到了蠻族的入侵,就是連都城都差一點被蠻族占領,就算我們不履行契約,我想,那位大明貴族大概也不會有時間有資源來找我們的麻煩!”


    他覺得自己突然看穿了事情的本質:“所以,他為難我們在大明都城的留守人員,也不過是無能狂怒,發泄怒火而已!”


    約翰神父微笑著看著他,卻是什麽都沒有說。


    “我知道該怎麽做了,我應該將所有人的人都撤迴來,如果大明帝國繼續需要我們的大口徑火炮來抵禦北方的蠻族入侵的話,那麽,就應該讓他們來找我們,而不是我們好像等待他們給我們是施舍訂單一樣!”


    他站起身來,主意已定:“多謝你,約翰神父,每一次和你聊天,我都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得到了真理的洗禮!”


    “歡迎你隨時來沐浴神的榮光!”


    身邊的隨從,將幾個金幣放進了教堂的籌款箱裏,何塞神清氣爽的走出了教堂,教堂外麵濕熱的空氣夾雜著遠處的喧鬧鋪麵而來,而此刻的何塞,卻是再沒有了進教堂時候的那一股鬱悶之氣。


    身後的約翰身份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微笑著搖搖頭,走迴到了教堂的內室,他脫下了一身的教士袍子,也離開了教堂。


    濠鏡澳的夏天對於所有人來說,都是一種考驗,哪怕還不到中午,幾乎大街小巷上已經看不到多少的閑人了,除了碼頭上一如既往的熱鬧喧囂,濠鏡澳為數不多幾條街上,都是空空蕩蕩的。


    約翰神父沒有往街道上的那些店鋪走去,而是轉了個彎,朝著遠處的叢林而去,哪裏有許多的窩棚,那些剛剛抵達濠鏡澳幾乎一無所有的新移民,大部分都是居住在這裏,盡管這些人都稱唿自己是冒險者,但是約翰神父知道,這些人中的絕大多數人,大概這輩子都會留在東方這片土地上了。


    “神父!”


    “神父!”


    窩棚附近,不斷的有人和他打著招唿,約翰含笑的向這些人點頭,一直到最大的一個窩棚那裏,他站下了腳步。


    “神的使者又來感化我這個罪大惡極的罪人了!?”窩棚裏傳來一個譏誚的聲音。


    “我給維克多商會的何塞先生說了,巡邏隊不會每天都來窩棚這邊打攪你們,但是,一個月一次的清理不可以少,因為你的人犯罪,巡邏隊來抓捕罪犯的事情,不在我和他的協議裏!”


    “沒想到神父你的麵子還真這麽大!”窩棚裏的人影走了出來,這是一個高大的人影,而且,和四周的人的麵孔不同的是,這赫然是一個東方人的麵孔。


    “那麽,我們的交易達成了嗎?”


    “那可沒那容易,得過幾天看看了再說!”這個東方人嘿嘿笑了笑:“若是真的和你說的那樣,我一定不會忘記答應你的事情!”


    “這樣就最好了!”約翰神父滿意的笑了笑:“如果沒有別的事情,我就迴去了!”


    “等等!”東方人叫住了約翰神父,似乎有些皺眉:“你要去京城的事情,我可以給你安排,到了京城,我甚至會讓我的朋友給你安置,不過,這一切都是要花費大量的銀子,這一點,神父你知道吧!”


    “我沒有銀子!”約翰神父坦然的說道:“而且,當初我們的協議,也沒有在一條,你說我隻要幫你解決了商會巡邏隊的事情,你就會安排你的朋友帶我去京城!”


    “我也知道你沒有,但是,維克多商會有啊!”那東方人滿不在乎的說道:“實在沒有銀子的話,我給你出個主意,你這去京城千裏迢迢的,路上也風險大的很,找幾個人保護你很有必要吧,以你和維克多商會的交情,找他們要點武器,這個麵子你應該有吧!”


    約翰看著眼前的這個家夥,糾結了起來。


    “十支火槍,算了,五支吧,要最新的那種!”東方人開出了價碼:“巡邏隊不來找我的麻煩,火槍到手,神父你什麽時候準備動身去,我什麽時候給你找船!”


    約翰神父離開了窩棚,眼中有些無奈,有時候要達到一個光明的目的,和黑暗中的魔鬼做點交易似乎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他不是那種從神學院出來的迂腐神父,但是,他真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找何塞要幾把最新式的火槍!


    他總不能說自己是為了去打獵吧!


    碼頭那邊,又傳來了一陣巨大的喧嘩聲,他低著頭朝著教堂走去,一點關注的意思都沒有,教堂門口,一個熟悉的人影站在那裏,他愣了愣,硬著頭皮朝著那個人影走了過去。


    “何塞先生,你不是迴商會去了麽,怎麽又來教堂了?”


    他以為是何塞發現了他和窩棚裏那些家夥之間的交易,心中未免有些惴惴,這對於一個神父來說,絕對不是一件什麽光彩的事情,雖然,他並不是怎麽在乎。


    “約翰神父,我需要你給我再來一次真理的洗禮!”何塞臉色有些難看:“您還記得我剛剛和你談論過的事情麽,那個該死的大明貴族無恥的向我們商會要求賠償的事情!”


    “是的,我記得,您不是有了主意了嗎,難道你現在改變了主意了嗎?”


    “不是這樣!”何塞的大胡子微微的抖動,不知道是激動,還是緊張:“那個該死的大明貴族來了,他現在就在碼頭,還帶著一支該死的軍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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