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夥……”


    朱由檢簡直有些無語了,這家夥怎麽就消停不下來呢,自己念在他在外麵一年多,也算是功勞苦勞都有,讓他好好的歇息一陣,好好的迎娶定國公家的小郡主,風光風光,他就這麽一刻都閑不下來?


    “他倒是好,還真覺得自己就是東江的總兵官了,居然還惦記起佛郎機人的炮船,佛郎機人的炮船,能有我大明水師好用嗎?”


    “奴婢覺得,沒準江晚心中還真這麽想的!”王承恩小心翼翼地說道:“就連當初他辦佛郎機人大炮的差事的事情,佛郎機人給的那點小好處,他都敢亮出來鬧事,這就說明,他還真不怕陛下震怒!”


    “哼!”


    朱由檢微微哼了一聲,他還真沒生氣,當初連第一批佛郎機人大炮的購置款子,都是江晚籌集了送進宮裏來的,若是其中他連一點好處都不落,那他還真有些放心不下這家夥了。


    不貪財,不好色,還忠心耿耿,一心隻為君王和朝廷,這種臣子在史書上,哪一個不是大名鼎鼎可歌可泣的忠臣,但是江晚此人,可不像一個打算青史留名的做派,這些忠臣,即使過了這財色二關,但是這“名”一關,可就未必個個都放得下了。


    江晚自從十王府任事以來,到聽雨樓,到南海衛,他做事情好像從來不在乎自己的名聲是好還是壞,別人對他是褒還是貶,對這樣的人,朱由檢覺得不能簡單的用自己對待自己其他的那些臣子的辦法來駕馭。


    “順天府馮長信那邊,有什麽說道嗎?”


    “這個奴婢不知道!”王承恩坦然說道:“外廷的事情,奴婢不敢知,也不敢問!”


    朱由檢眼中露出幾分讚賞地看了看王承恩:“讓他明日進宮吧,朕和他好好聊一聊,到底他怎麽想的!”


    第二天的乾清宮,依然是朱由檢禦門聽政,江晚是沒資格在這裏參與政事的,不過,他依然是一大早就早早的進了宮裏,然後在武安殿附近的朝房裏,和一堆他看著眼生,人家看他眼生的武官們喝了一上午的茶水。


    沒人和他搭話,能在武安殿朝房裏等待覲見的武官,至少也是參將起步,區區一個衛指揮使在武官堆裏,簡直是太不眼前了,尤其他還麵生,說明不是京衛裏那赫赫有名的那幾個親衛的指揮使,各路武將大佬們,自然就無視了這個小透明。


    而朝會完畢之後,皇帝一個個的召見這些等候覲見的武將的順序,也說明他被人無視是相當正確的,一個個的大佬在小官宦的唱名中,起身去了乾清宮,等到快到正午的時候,整個朝房幾乎已經隻是孤零零的小貓三兩隻了。


    按照現在這個時辰,召見是不可能的了,那已經是陛下進午膳的時候,這也意味著,這朝房裏等候的這小貓三兩隻,得一直餓著肚子,等皇帝吃完甚至還個午睡之後,然後決定是繼續召見他們還是讓他們明日再來了。


    江晚也有些餓了,天沒亮就到了宮裏,然後喝了一上午的茶水,肚子已經不爭氣的咕咕作響了。


    他正琢磨著,要不要想辦法弄點東西墊吧一下的時候,一個小宦官匆匆的跑了過來:“南海衛指揮使江晚覲見!”


    江晚起身離開了朝廷,剩下的三兩隻小貓,一個個大眼等著小眼,互相都是一臉的驚訝。


    “這個時候,陛下還召見,這是要賜宴的恩寵嗎?”


    “大意了,大意了,早知道這人有這樣的恩寵,剛剛就應該好好的和他親近一下!”


    “南海衛指揮使,諸位,你聽說過這南海衛嗎?”


    江晚不知道身邊那幾個注定中午要挨餓的家夥如何議論他,此刻他隨著小宦官離開朝房,已經來到了養心殿,朱由檢麵前已經攤開了一溜菜品,正在開吃,而王承恩正在一邊小心翼翼的伺候著。


    “坐下,陪我吃點!”


    朱由檢很是隨意的指指對麵,有小宦官送上碗筷菜品,江晚點頭謝恩,一點都不客氣的吃了起來。


    菜很清單,味道他覺得也不怎麽樣,至少比起青雲樓的菜肴要差一些,不過,他倒是真的吃的津津有味,不知道什麽時候,朱由檢已經放下了筷子,手中端著一杯參茶,頗為滿意的看著他吃得香甜。


    這才是朕的自己人嘛,不矯情,不惶恐,就內閣的那幾個老家夥,陪自己吃個飯,簡直和受罪一樣,真是一點意思都沒有!


    看到江晚快吃完了,朱由檢看了看王承恩,一杯香噴噴的參茶又送到了江晚的手邊。


    “你這個南海衛指揮使不要當了!”


    朱由檢猛的開口,看到江晚若無其事的將口中的茶水咽了下去,然後將茶碗放在桌上,恭敬的應道:“是!”


    “不問問朕打算將南海衛交給誰統領嗎,畢竟這南海衛可是你一兵一卒練出來的!”


    “就算是臣一兵一卒練出來的,那也是為陛下練的兵,為朝廷練的兵,自然陛下讓誰統領,臣都是樂於見到的!”


    江晚正色說道,眼中看不到絲毫不舍之意。


    “去東江鎮的時候,許你從南海衛挑些用得順手的人,不過,那些火器兵你得留下!”朱由檢慢慢地說道:“你練出的那套戰法,若是沒了火器兵,這南海衛和其他兵馬就沒什麽區別了!”


    “謝陛下恩準!”江晚肅然。


    朱由檢的意思,他從南海衛中帶走他覺得用得上的人之後,這南海衛以後就和他沒半點瓜葛了,這簡直句好像是將他苦心經營的班底,全部搶走讓他從頭再來的意思。


    “當然,朕也不會白要你的這一衛兵馬!”朱由檢很滿意江晚的態度:“當初袁崇煥督師薊遼的時候,朕賜了他一柄尚方寶劍,你此去東江,人馬威望都不足,朕也賜你一柄尚方寶劍,無論是犯邊韃虜,還是亂臣賊子,你都可以用此劍斬之,且許你先斬後奏!”


    見到江晚又要謝恩,朱由檢擺擺手:“不過,尚方寶劍也隻能在東江鎮用,你要清楚這一點!”


    “這是陛下對臣的恩寵和器重,臣用不用,在哪裏用,都時刻感念陛下的恩典!”


    “江卿!”朱由檢搖搖頭:“你是朕的親近之人,不要動不動就謝恩,朕也不要聽你這些冠冕堂皇的感激之話,朕更不希望你變成其他的臣子一樣,朕的臣子有的是,和他們一模一樣的臣子,朕不在乎多你一個少你一個!”


    “但是這的確是臣心裏的想法啊!”江晚突然有幾分委屈的樣子:“別的臣子對陛下說話的時候,是不是像臣這樣發自肺腑,臣就不知道了,但是,臣可以發誓,臣字字都是真心無比!”


    朱由檢忍不住笑了起來:“看來朕還是冤枉你了不是!”


    養心殿裏,隨著朱由檢的笑聲,那股嚴肅的氣氛突然變得緩和了許多,王承恩在一邊,也微微露出了笑容,他在朱由檢身邊日久,已經很久沒有看到朱由檢有這樣忍俊不禁的時候了。


    “別拿朕賜給你的尚方寶劍去砍佛郎機人!”朱由檢笑畢,指著江晚說道:“人還在京城,就琢磨著東江的時候,你是不是覺得東江那邊,朕還真是缺了你不可了!”


    “嗬嗬嗬!”江晚似乎有些尷尬地笑了笑:“這不閑著也是閑著嘛,而且,以臣統領南海衛的經驗,隻怕臣去東江,陛下也不會有多少糧餉給臣,早早的打算一番,也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


    “朕就知道,你去找佛郎機人的麻煩,可不是你說的那麽冠冕堂皇!”


    朱由檢瞪了他一眼:“說說吧,你到底怎麽打算的,這事情你可不能給朕找麻煩,朕現在每天都忙得焦頭亂額,可沒功夫關注你和佛郎機人的那點破事!”


    “陛下,你知道的,臣從佛郎機人手裏,弄來了一些新的作物,正在陝西試種,估摸著很快就應該有好消息送到到陛下這裏來,這個事情,對佛郎機人來說,是臣做的不地道,不過,為了咱們大明,這種不地道的事情,臣倒是一點都不在乎的!”


    “所以,你打算再對他們不地道一下?”


    “佛郎機人有造炮的技術,他們的炮船也是犀利無比,這個臣曾經在寧遠的時候親眼目睹過,若是有這樣的炮船那麽三兩艘,要和臣的東江鎮為難的話,倒是隻怕也是一個大麻煩!”


    江晚侃侃而談:“既然是大麻煩,那就得在麻煩還沒發生的實際解決掉,反正遲早要和佛郎機人翻臉,臣現在翻臉比以後翻臉當然好!”


    “而且,臣也不一定非得和他們翻臉,番人重利,若是臣能給他們帶來足夠的好處,說不定他們和臣的過節,不僅僅可以揭過去,而是還能繼續合作,到時候,他們的炮船,或許就能為我所用,東江鎮或許還可以收獲一支盟友!”


    “朕現在很窮,很窮!”朱由檢怔怔的看著江晚:“到處都要用錢,到處都是窟窿,朕可沒有什麽再讓你去和佛郎機人轉圜!”


    “不不不,臣覺得不會拿大明的利益和佛郎機人去交換,更不會用朝廷一兩銀子!”江晚坦然說道:“臣心中有些想法,不過,得逼佛郎機人一步步的就範……”


    “具體怎麽做,不用給朕說了!”朱由檢擺擺手,“這事情朕就當不知道,你自己心裏有數就行!”


    “是!”


    江晚應了一聲,兩人都沒再說話,大殿裏一時沉默了下來。


    “韃虜沒有水師!”良久,朱由檢突然開口道。


    “但是朝廷缺銀子!”江晚頓了頓,緩緩的迴答道。


    “行了,你退下吧!”朱由檢緩緩的沉吟了一下:“朕的恩典,會在你成親當然送到你府上,到了東江,好好的帶兵,好好的做事!”


    “臣謹記陛下的吩咐!”


    江晚退了出去,朱由檢低頭看看手中的茶碗,又歪頭看了一眼王承恩:“大伴,你去送他一下!”


    武安殿裏餓著肚子的那幾個武官,於是在百無聊賴的時候,從大門口看見了令他們再度驚訝的那一幕,那個他們沒看得上眼睛的衛指揮使,居然在內官監王公公的親自陪同下,兩人有說有笑的從他們麵前經過。


    “這是在陛下麵前那裏混了一頓飯,然後還由王公公送出宮去了?”


    “諸位,我突然想了起來,我有些事想要麻煩王公公一下,失陪了!”


    “切!”


    一個武官匆匆從武安殿裏跑了出來,朝著前麵邊走邊說笑的王承恩和江晚追了過去,可還有幾十步遠,就被兩個小宦官攔了下來,低低說了幾句什麽,這武官又怏怏不樂的迴到了武安殿。


    “齊大人,怎麽迴事,不是說去找王公公說事麽?”


    “陛下有話要王公公給那位江大人說,我就不去打攪了,迴頭有的是機會去見王公公!”


    幾人微微笑了起來,神色都是幸災樂禍。


    “江晚,你和陛下最後說的幾句,咱家怎麽聽不明白呢?”


    王承恩如今眼裏哪裏有幾個武官,他一門心思都在琢磨著江晚剛剛和皇帝的對話上了,而皇帝讓他來送江晚,絕對不是單純的讓他來送一送,他心裏可是有數的。


    那肯定是有些話,這君臣之間不適合說,說了未免會失去體麵,而他這個奴婢在其中轉圜,就沒多大的問題了。


    “王公公迴頭轉告陛下一聲,佛郎機人的事情,江晚心裏有數,東江鎮江晚也會竭盡全力替陛下經營好,江晚在陝西如何,在東江也會如何,江晚是要為陛下和朝廷分憂的,而不是給陛下和朝廷添麻煩的!”


    “這個你剛剛不是說了嗎?”王承恩納悶。


    “剛剛在陛下麵前說的,和你在陛下麵前轉告的,不盡一樣!”江晚微微一笑:“王公公你品,你細品!”


    “咱家沒覺得有什麽不一樣!”王承恩喃喃自語,突然,他想起一事情:“還有,你都不做南海衛指揮使了,那咱們的買賣怎麽算,豈不是讓你送了一場空人情了!”


    “你說四海商行的事情?”


    江晚笑了起來:“陛下不是許我帶走些用的順手的人麽?當初我從京裏帶走的三個千戶,我當然還給陛下,但是,我南海衛其他的那些人手,也總得給我留點吧,我總不能光杆司令去東江上任吧,放心,四海商行是咱們的,陛下親口許了的,誰都拿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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