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永鬥的心裏並沒有他臉上的那麽驚愕,他走南闖北見過的人多了,草原上比凱瑟琳更奇形怪狀的人,西域那邊的色目人,甚至據說比西域更遠的地方來的大食人,他都曾經見識過。


    他最多驚訝的隻是凱瑟琳一口流利的,甚至帶著濃重的北直隸口音的大明話,而不是她的相貌。


    客人,來得匆忙,還是番人……


    這幾個關鍵詞加起來,然後再加上最近他一直在琢磨著延安府開硝石礦的事情,幾乎是瞬間,他就將這些線索聯係到了一起,然後,腦子裏得出一個結論。


    這個番人女子,極有可能是為了延安府開硝石礦的事情而來,畢竟這番人擅火器,令得關外的那些家夥吃個大虧的事情,他也不是不知道,而讓關外的那些家夥吃了大虧的佛郎機大炮,可不就是番人們造的!


    這些念頭隻是凱瑟琳說幾句話的功夫,在他腦子裏瞬間閃過的,但是,他立刻就做出了決定,既然這個番人女子要進城買東西,這是他接觸對方的好機會,否則,很可能他一離開關山鎮,從此都不會再見到這個女人了。


    甚至他要是今天不來關山鎮的尤百戶這裏,他都可能見不到這個女人。


    這是天上掉下來讓他更有機會深入南海衛事務的機會,在範永鬥心裏,他可是不甘心僅僅做一個隻是供應糧食給南海衛的商人,更不甘心自己範家如果將來麵對清算,一點自保的能力都沒有的。


    如果他能在江晚麵前,變得不可缺少,那麽,他擔心的那些事情,不會出現的機會自然就更大了。


    從關山鎮到太原府城,他忠實的扮演了一個極其熱情的主人的角色,一進了府城,他徑直就帶著凱瑟琳等人,朝著太原城最繁華的地方而去,一群人離開馬車,不緊不慢的在街道裏走著,除了凱瑟琳引來一些好奇的眼光以外,所有人就好像大戶人家出行采買一樣。


    “這個,這個,這個……”


    琳琅滿目的成衣鋪子裏,凱瑟琳眼睛發亮,那些極其漂亮且昂貴的服飾,她簡直恨不得全部都買迴去。


    看著她有些猶豫但是又舍不得放下手中衣服的樣子,範永鬥笑了笑,對著身邊趕來的範念低低說了幾句,範念轉身就朝著店鋪掌櫃而去。


    大街上的鋪子很多,凱瑟琳也逛得很盡興,但是,買的衣服首飾並不多,畢竟這樣肆無忌憚的采買,對她來說也是沒有幾次的事情,等到時間差不多的時候,他們這一行人和範永鬥分別告辭,一個朝著城外而去,一個朝著城內而去。


    等到迴到關山鎮,凱瑟琳開始盤點自己今天購買的東西,卻是意外的發現,馬車上一箱子一箱子搬下來的,全都是屬於她的衣服和首飾。


    “這些不是我買的啊!”凱瑟琳有些驚訝:“雖然這些衣服和首飾,我也很喜歡,但是,我可沒有為他們付過錢!”


    “這些都是凱瑟琳小姐你的了!”尤勇笑嗬嗬地說道:“是那位範掌櫃送給凱瑟琳小姐的,說是歡迎凱瑟琳小姐來太原的見麵禮!”


    “啊,這件,還有這件!”凱瑟琳興奮叫了起來,這都是她曾經拿在手上過,但是問過掌櫃的價錢後,又有些舍不得的放迴去的,沒想到居然被那個商人買下來送給她了。


    還不僅僅是這樣,從這些衣服首飾中,她還看到了很多她隻是略略有些感興趣,眼光曾經多停留了那麽一會兒的衣服首飾,而此刻這些東西全部都出現在了她的眼前,成為了她的東西。


    “這個範掌櫃,實在是有些過於慷慨了!”她嘖嘖的歎著氣,言語中卻是掩飾不住的歡喜:“我知道他這樣做,肯定是不是為了巴結我,而是因你們江大人的原因,但是,我還是挺欣賞這個人的心思和手段的!”


    “他挺有錢的!”尤勇笑嗬嗬的說道:“如今咱們延安府那邊產出來的上等青鹽,幾乎都是他買走了,從咱們這邊,他也沒少賺錢呢!”


    “可是,我先前不是聽你們說話,好像江大人那邊,還在找他買糧食嗎?”凱瑟琳有些奇怪,就算是商業夥伴,也不至於出手這麽大方的啊。


    “買糧食是不錯,不過,我覺得他賺得更多,具體怎麽樣我就不知道了,凱瑟琳小姐你得問我們大人才行!”尤勇嗬嗬一笑:“反正太原府的這些人,好像都很好說話的,當初咱們殺了他們幾個人,也許是怕了咱們吧!”


    “是麽?”凱瑟琳拿著手中的衣服首飾,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不過,很快,她就不再糾結這個問題,而是拿著這些漂亮的衣服和首飾,在身上比劃了起來。


    尤勇低下頭,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範記糧號裏,範念正在給自己的父親,低聲地匯報著今日的開銷。


    “衣物上的開銷倒是沒多少,但是首飾那邊,開銷就多了一些,前前後後,一共是一千三百多兩銀子!”


    範念猶豫了一下:“孩兒不是質疑父親的做法,隻是孩兒不大明白,在這樣一個番女身上花這麽多錢,值得嗎?”


    “我不知道!”


    範永鬥很是坦然的搖搖頭:“或許值得,或許不值得,要是知道一定會迴報才去花這銀子,那願意花這銀子的人多了去了,輪不到咱們!”


    見到自己兒子還是一臉懵懂的樣子,範永鬥笑了起來:“我就問你,在這太原,你除了這個番女,還見到過其他的這樣的番人嗎?”


    “好像也見過一些……”範念猶豫了一下迴答道。


    “我是說這種紅頭發綠眼睛的,不是那些色目人!”範永鬥沒好氣的說道:“她是南邊的番人,不是西邊的!”


    “哦,有什麽不同?”範念搔搔頭:“不都是番人麽,一樣的難看!”


    “你知道個屁!”範永鬥氣得簡直要跳起來:“你給我少去青樓那種地方,多關心一下外麵的事情,寧遠那邊怎麽迴事情,你不知道麽,現在勒住咱家脖子的南海衛這邊,突然來了一個可能會造炮,也可能會賣炮給南海衛的南邊番人,你就一點想法都沒有嗎?”


    “但是……這好像和咱們範家也沒多大關係,咱們也不用在她身上砸銀子吧!”


    “要是她是來和江晚做生意的,難道咱們就不能和她做生意?”範永鬥歎了口氣,看著而自己的兒子:“要是她不是來和江晚做生意的,而是江晚請來的,那咱們在她麵前花這麽點銀子留點好印象,這買賣不劃算嗎,她若是江晚請來的,在江晚麵前,她說一句好話,沒準頂得上咱們自己說十句!”


    他低下頭,突然有些蕭瑟:“念兒,咱們範家現在不比以前了,所謂如履薄冰,大概也就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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