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守備官李保如此震怒,主要原因是蒙方代表和後金代表前來守備衙門施壓。


    他們說,這是明軍在有預謀的暗殺。


    所以,進入互市偵辦人員的級別,是越來越高,搜查人員也越聚越多。


    一時間裏,茶馬互市內是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尤其是懷揣著特殊使命的人。


    張家口守備府衙門的三大名捕,也都全部趕到。


    三個人帶上獵犬和助手轉了一圈,最終都聚在一堂商議,臉色都很難看。


    能在張家口這種商賈雲集,又是北疆最大的茶馬互市所在地,稱得上名捕的人,那絕對非等閑之輩。


    他們一定比其他人更兇狠,眼光銳利如鷹隼,比狐狸還狡詐,不然的話,他們根本就得不到名捕這個聲譽。


    要知道,張家口因為有互市,變成江湖中高手如雲的地方。


    三個捕頭,年紀最小也在三十出頭,最大的也有四十三四歲。


    他們弓馬嫻熟,武藝高強,但凡帶劍道刀客的招數,他們都比較熟知,尤其是作案手法。


    不過今天這樁案件,讓他們非常棘手,以往他們從不聚在一起議案,這次是破了規矩。


    三人交換著陰沉的眼神兒,臉色都不太好看。


    三個名捕,落入他們手上的人犯,估計數都數不清究竟有多少。


    都是多年老捕,早就練就了火眼金睛,隻要在兇案現場仔細轉上一圈,心裏大都有底了。


    這個殺人者,冷靜而瘋狂,完全可以稱得上殺人不眨眼,殺人魔頭。


    兇手從後院翻入,先屠樓下要殺上層,待完成即定目標之後,又從前門悄然離開。


    這種鎮定自若的表現,隻能說明兇手是個殺人如麻的江湖老手。


    連殺二十一人,殺人手法無一例外的為短刃抹脖,死狀以及留下的痕跡都一般無二。


    奇怪的是,現在幾乎沒有一個人能驚起反抗,那怕是兀良哈武士都不能幸免,足見兇手動作之麻利,心狠手辣的就像是在殺雞。


    將整棟樓房的所有人殺光之後,兇手還非常冷靜地用水清洗身子,又燒毀一些證物,從殘骸上看應該是作案時的血衣及鞋子等全部物件。


    兇手事先準備了一套幹淨衣衫及鞋,並消除痕跡,主要是足跡和氣味。


    這手法和措施讓三個名捕看了,每個人心裏都是隱隱發寒。


    太可怕了。


    唯一可稱為線索,就是兇手在每個房間都搜檢過,而在穆罕房間裏,更是點亮蠟燭翻檢,像是在找什麽東西。


    而穆罕房間裏整箱的金銀,他卻也蚊絲不動。


    由此可見,此兇手殺人動機,完全不是為財而來,大概的身份,每位名捕心裏已猜出幾分。


    要命的是:兇手竟敢獨自一人前來殺人?


    膽大包天,他究竟是何方神聖?


    然後,三個名捕都默背數遍,藏在自個心裏的英雄譜,卻沒有一個人能對得上號。


    於是,他們各自心裏多少有譜了,這樁血案又是樁鬼見愁的無頭案。


    既然是無頭案,如何善後大家得商議之後,統一口徑再報,免得落下對三位名捕名譽或職位不利的口舌。


    “兇手從後院圍牆進的院子,在這裏碰巧先殺了個起夜的護衛,然後……”


    “不用贅言廢話了,誰能現在追到兇手,俺就給他當場磕頭拜師。”


    “該兇手入室殺人的動機是什麽?成箱金銀是一塊沒動,不是俠盜,應該是軍中之人做的,還是…應該…”


    “錦衣衛?省省吧,錦衣衛沒必要如此的大開殺戒,他們要行動,明目張膽地行事就是,何必隻派一個人偷偷潛入?”


    “腳印太模糊了,兇手氣息全無,沒留下任何的蛛絲馬跡,是個老手,而且他的動機莫測,也許是在向對手發出警告。”


    大家七嘴八舌,二位名捕都瞧向歲數最大,威望最高的那位張家口第一名捕,人稱閻王趙頭。


    其中一個拱手道:“趙頭,您就別再賣關子,您說咱們該怎麽辦?”


    這位四十多歲,稱為閻王趙頭的家夥,瞪著眼珠子滴溜溜旋了幾圈,沉吟半晌,才舔了舔嘴唇說道:


    “兇手絕對不是本地人,這是雇兇殺人……”說到這兒,趙頭頓住了話頭,瞅著其他二個人沉聲道:


    “這個叫穆罕的蒙古官員,實際就是個情報掮客,大漠上關內外的軍事、經濟情報他都在買賣,他的對頭仇家自然就多,兇手不僅是中原刀客,說不準就是關外刀客?”


    “這就是個雇兇殺人的案子,十之六七就是關外刀客幹的,咱們費最大的動靜沒用,呈報上去請守備官拿主意,咱們照辦就是。”


    “這次咱們幾個折了吧,挨上二十軍棍了事,說不定以後,咱們還會碰上這個兇手。”


    趙頭說的有點模糊,這樣的大案,如此敷衍了事能交得了差嗎?


    但趙頭的意思很明確,這案子就是個無頭案,沒法破,他不是那種圖財害命的入室盜竊案。


    倘若上峰為了交差,就得采用找替死鬼方法對付。


    到時候,管你有罪沒罪,隻要那幾天跟穆罕接觸的,都可以抓來問一問。


    至於究竟是誰,誰是兇手或幫兇,還不是他們這些衙門捕頭們說了算。


    另外人都暗暗點頭,有一個跟班助手忍不住哼了一聲,“趙頭,要是蒙古方不認可,恐怕不能就此結案啊!”


    不用趙頭迴答,有人癟了癟嘴道出一句,“他們不認可,咱們還不認可嘞,說不定就是他們自己人幹的。”


    於是,幾個捕頭如釋重負,分頭散了。


    不過,接下來所發生的事,完全出乎所有人意料。


    守備府衙門的捕頭們剛離開,一隊隊軍士闖入並接管了整個茶馬互市,並將互市及周邊翻了個底朝天,抓走了不少人。


    抓走的人當中,有許多商人,大都為晉商,也有當地官吏,包括張家口衛所的高級別軍官。


    讓人奇怪的是,來的軍士都是宣府鎮城派來的騎隊,據說是總兵的家丁親衛,前來抓捕的人清一色是錦衣衛。


    據說宣大總督張宗衡噴吐的怒火,燎得在場的所有人嚇得臉都綠了。


    沒有什麽限期辦案,徹查到底的文書下來了,據說這個無頭兇殺案交由宣府總兵府衙門接手。


    閻王趙頭們驚出一身冷汗,也就免了二十軍棍的皮肉之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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