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染染發話後,立即有侍衛衝進成王府。


    這次,沒有人再阻攔。


    林澤冷眼看著。


    浩浩蕩蕩的侍衛隊,遠非他一人可以阻擋。


    戚染染轉頭去看蘇盈袖。


    在確定她沒有受傷後才鬆了口氣。


    握了握蘇盈袖的手,出奇的涼。


    再看蘇盈袖臉色都透著三分蒼白,眼下泛著淺淺的青色,穿在身上的衣服略鬆,整個人像是迅速消瘦下去一般。


    戚染染看著心疼不已,握著蘇盈袖的手緊了緊,“盈袖,還好嗎?”


    今日從宮中出來,她先去了蘇盈袖下榻的客棧,沒能看到人。


    隨後就想到了成王府。


    沒想到趕來居然看到蘇盈袖被驅趕的一幕。


    蘇盈袖迴握住她的手,微笑,“我還好。”


    雖然是笑著,但明眼人都能看到她的牽強憔悴。


    不過是幾個月的時間,如今眼前人的精神狀態與先前判若兩人。


    於是,不知不覺中,戚染染對宇文景的惱怒又增添幾分。


    戚染染見蘇盈袖穿的單薄,肩膀在北風中無聲息地發抖,嘴唇也漸漸發顫。


    京城風雪寒,穿在蘇盈袖身上的衣物始終單薄,不能在室外久留。


    戚染染抬手就要把身上鬥篷解下來。


    彩月見狀趕緊攔住了她動作,勸著,“娘娘,您還有身孕呢,仔細風寒。”


    說完又補充,“咱們今日出宮帶了大氅,奴婢這就取來。”


    戚染染這才想起,出宮的時候考慮到擔心蘇盈袖不適應天寒,特意帶了加厚的狐裘大氅。


    剛才情緒一上頭,差點忘了。


    彩月很快取來了大氅。


    狐裘大氅披在身上,抵禦了風寒,蘇盈袖的臉色也漸漸好起來,可一雙手還是很涼。


    更讓人覺得心疼的是,即便如此被人刁難,蘇盈袖也沒說一句抱怨的話,反而朝她安慰地笑了笑。


    似乎在對她說,我沒事,你不要過分擔心。


    戚染染心頭沉悶,眼眶有些酸。


    許是蘇盈袖的憔悴太過,襯得成王府那些驅趕推搡的下人越發可憎。


    尤其是林澤站在一旁,事不關己,冷眼旁觀的模樣。


    就連站在他身後的下人都顯得有恃無恐。


    戚染染沒忘記剛才來時看到的一幕。


    京城冬日多雪,數日前下了一場大雪,如今地麵上還覆著厚厚一層積雪。


    方才蘇盈袖在推搡,差點被人推進雪地裏。


    胸膛燃起一股熱氣,美目一橫,當即發了話,“把這些人都拉下去,每人打二十大板,也讓他們漲點教訓,省得往後再做出狗仗人勢,狗眼看人低的事。”


    一聲令下,起先囂張的人立即慌了。


    不等他們驚慌太久,接著就被人拉到一旁打板子。


    不一會兒,街上就發出成片成片的哀嚎。


    林澤瞧見這一幕,雖未出聲,但扯動了唇角露出三分譏笑。


    戚染染瞧著那笑隻覺得刺眼,蠻橫道,“怎麽,雲陽侯是對本宮的處置有意見?”


    林澤淺淺作揖行了禮,不卑不亢言道,“臣怎敢,皇後娘娘盡管吩咐便是。”


    求饒聲還在繼續,卻有一道懶散的聲音夾雜著傳過來,“本王府前聚集了這麽多人,可真是夠熱鬧的。”


    隨著最後一個音節落下,宇文景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


    他的身後跟隨著衝進成王府的侍衛。


    而他本人卻用悠閑散漫的姿態不急不緩地從台階上走下。


    他肩上隨意披了件大氅,像是匆忙之間帶上的。衣襟領口卻敞開許多,虛虛掩著胸膛,狂放不羈不修邊幅的樣子,像是被人從睡夢中拖出來,屹立在北風中似是不畏嚴寒,細長的眼睛輕佻散漫地從眾人身上掠過,譏諷,“我當是誰有這麽大膽子敢闖本王的府邸,原來是皇後娘娘。”


    在宇文景出現的那一刻,蘇盈袖的視線就落在他身上。


    幾欲上前。


    可宇文景的視線卻沒往她的方向瞥過一眼。


    戚染染看到宇文景吊兒郎當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擰眉,“宇文景,你這像什麽樣子?”


    宇文景嗤笑,“皇後娘娘也太少見多怪,本王向來如此,有何不可?”


    戚染染懶得見他散漫姿態,逼問,“你為什麽不見盈袖?又為什麽要讓人趕她走?”


    說到蘇盈袖,宇文景像是才想起有這麽個人。


    瞥過一眼。


    絲毫不關心的模樣。


    匆匆一瞥過後,很快就收迴了。


    他單手扶額,不解地向林澤求證,“我讓你對她說的話,你沒說?”


    林澤漠然表示,“已經轉達過,但她不肯走,隻得出此下策。”


    宇文景點點頭表示明了,再看向戚染染時聳了聳肩,無辜表示,“皇後娘娘聽到了,這是雲陽侯的決定,與本王無關,本王並不知情。”


    “你——”


    饒是戚染染知道宇文景的無恥,也沒想到他會做出這樣的事。


    宇文景單手叉腰,“皇後娘娘還有吩咐?若無其他事,本王就先迴府了。”他嗬了口氣,唇邊有白霧泛起,斜睨過一眼時,涼涼道,“天寒地凍的,皇後娘娘也早迴吧,畢竟以皇後娘娘如今的狀況,真在本王府前出什麽事,本王可擔待不起。”


    說著,扭頭就要往王府走。


    蘇盈袖看到他又要走,急著出聲,“阿景。”


    宇文景聽到聲音腳步頓了下。


    隻停滯一瞬後,他就轉過頭來。


    無悲無喜無甚相關的眼神看過來一眼,像是在看一個毫無相關的陌生人,問了句,“有事?”


    蘇盈袖喉間哽塞,“你,你為什麽要不辭而別?”


    宇文景盯著她看了會兒,隨即笑了。


    很無奈又很輕蔑的笑。


    他拂了拂額前的碎發,唿口氣。


    他單手叉腰,甚是涼薄地開口,“不辭而別?你要非這樣理解,也行。怎麽,我留的和離書你沒看到?”


    蘇盈袖:“……”


    宇文景瞧見她隱約顫動的模樣,了然,“瞧你這副神情,想來是看到了。既然看到了,又何必再來?畢竟相好過一場,沒當麵說,就是不想鬧得太過難堪,怎麽你連這點道理都不明白。”


    輕描淡寫的幾句話說出來,讓蘇盈袖如墜冰窟,半天迴不過神來。


    戚染染見蘇盈袖受打擊的模樣,出聲維護,“宇文景!”


    “怎樣!”宇文景毫不示弱迴話,“不過是個鄉野村婦而已,皇後娘娘何必太過疾言厲色。”


    宇文景揮了手,府上的下人上前,聽過吩咐後,立即進了府中。


    不一會兒的功夫,下人捧著個匣子出來,從宇文景麵前經過,到了蘇盈袖麵前。


    宇文景慷慨出聲了,“非要與本王見麵,本王也能想到其中緣由,是本王先前疏忽了,這些銀兩你收著,足夠你後半生富貴無虞。”


    成王府的下人要將匣子交給蘇盈袖,但蘇盈袖沒有接。


    匣子掉在地上,被打開,冷風一吹,裏麵的銀票被風無情刮起。


    蘇盈袖整個人都愣住了,渾身的血液凝結,半天沒有迴過神來。


    戚染染驚詫,“宇文景,你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


    他,他不是在常州的時候很關係盈袖?


    為什麽現在就像變了個人?


    宇文景苦笑,似也很無奈,“那要如何?本王與她的事情,本王早與她說清楚,和離書也已經給了她。本王身份尊貴,什麽樣的美人美姬沒有?既然厭倦為何還要與她藕斷絲連?”


    蘇盈袖定定地看著他,似是很不理解他的說,嘴唇顫動半天隻問出一句,“為,為什麽?”


    這個問題,宇文景想了想。


    最終相處了一個答案,


    他道,“人不風流枉少年,如若非要找尋一個理由,那就是倦了。鄉野村夫的日子有什麽好,偶爾過一過也就罷了。本王身份尊貴,怎麽可能一直在那種窮鄉僻壤的地方待下去。厭了,倦了,自然就該迴歸本王原本的生活,不過是一場玩笑,何必當真。”


    蘇盈袖隻覺得耳邊嗡嗡作響。


    從他口中的話,她一個字都不想聽,可那些字眼卻偏要往她耳朵裏鑽。qqxδnew


    像一把把刀插進心裏。


    剩了一個又一個血窟窿。


    一場玩笑,何必當真?


    原來,他們相處過的那些日日夜夜,那些承諾,不過是一句玩笑。


    蘇盈袖逼退了眼中的濕意,動作遲緩地點了點頭,思緒混亂地答道,“好……我知道了。我確實看到你留的和,和離書,可我總想著,我們在一起的日子不是假的。我想見你,想親自問你。我……”她頭越來垂得越來越低,到了最後,隻覺得腦子一片空白,卻不忘做承諾,“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厭煩,我,我不會再糾纏你……”


    說完,已經匆匆轉過身,想用了最快的速度離開。


    雖然蘇盈袖用了最快的速度轉身,但戚染染還是看到她從眼眶砸落的淚珠。


    那是種悄無聲息麵臨的崩潰。


    對此,宇文景的反應是無動於衷。


    他站在那裏,絲毫不為之所動。


    與宇文景的放蕩散漫不同。


    蘇盈袖骨子裏裝的是柔順良善。


    柔順到,她遇到傷害隻會獨自舔舐傷口,她會忍耐,會盡可能地堅強,卻沒有絲毫的攻擊,沒有絲毫的反擊能力。


    而她的良善,讓她在麵對所愛的人,連恨都恨不起來。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讓自己離開。


    趕在自己太狼狽之前離開。


    可戚染染卻忍不下這口氣。


    尤其是在看到宇文景無所謂的神情時,忍耐徹底在這一刻蕩然無存。


    她上前直接甩了出一巴掌。


    用了最大的力氣。


    “宇文景,原先隻知道你混蛋,沒想過你能這樣混蛋。但凡你有點良心,你就不該傷害她。你不應該借著她的喜歡欺負她,她對你好,是因為對你的感情,可這不該是你肆意傷害她的借口。打你這一巴掌,不為別的,是替盈袖不值。你這種不負責任,沒有一點擔當的行為,配不上她的喜歡。”


    宇文景臉被打得側過去。


    但他沒惱。


    他抬手摸了摸發麻的臉頰,三分譏諷涼薄地笑了,“皇後娘娘說的是,那皇後娘娘可真是要看好她,讓她離我遠一點,也好省了各自麻煩。”


    戚染染憤然離開。


    宇文景剛要迴府,突然身側衝出一道影子,還不待他做出反應,臉上突然挨了一拳。


    出手的是一直壓抑怒氣的趙承平。


    林澤想阻攔時已經遲了,隻能在趙承平出手後讓人控製起來。


    趙承平雖然是伸手矯健的獵戶,但有的不過是一身力氣和一些粗淺功夫,根本不是林澤的對手,三五招後就落了下風。


    宇文景舌尖抵了下腮幫。


    臉上挨了一巴掌,又挨了一拳,還真的有點疼。


    尤其,趙承平下手狠,力道沒有半分收斂。


    宇文景咽下口腔中的血腥,隻當沒事發生。


    他懶散地抬了抬手,示意林澤將人鬆開。


    被鬆開的趙承平沒有感激,質問,“你對她真是夠狠心!你知不知道她這一路上她是怎麽過來的?你知不知道她為你殫精竭慮了一路,你就這樣對她?是,你是王爺,但也不意味著旁人的命就真如草芥,尤其是她!你怎麽能忍心……”


    宇文景抿抿唇,想了想,隨後道,“我知道你對她的心意,以前你沒機會,這樣不是更好?她現在傷心了,你盡可以去向她示好了。”


    如此輕蔑的話說出來,激得趙承平想要再次揮拳。


    卻因為有林澤在,再也近不了宇文景的身。


    直到趙承平離開,宇文景還在雪地中久留。


    天空是陰沉沉灰蒙蒙的顏色,到了晌午,陽光都沒投過來。


    地上都是雪地中重疊踐踏過的腳印。


    吸進肺腑中的空氣很涼。


    涼到稍稍不注意,就直往人的心裏鑽。


    宇文景低頭看了看手掌。


    他覺得,趙承平說得挺對的。


    她對他很好。


    她那麽好,他怎麽忍心傷害她。


    可他偏偏這麽做了。


    他知道,他讓她傷心了。


    嗯,他知道。


    林澤見狀,上前一步,問道,“你怎麽樣?”


    話音說完,迎麵而來一陣急速的拳風。


    此時,林澤想躲都躲不開,臉頰結結實實受了一記拳。


    宇文景眼底一片猩紅,細長的眼睛透出狠戾,“我隻是說讓你說服她走,沒說過你可以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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