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西猛然驚醒時剛好是睡了一覺的時間,似真似幻的感覺讓她以為是做了個夢,隻是,不知道這個夢境究竟是屬於哪個世界的自己,壁畫上的畫麵讓她再次煩躁起來。


    獅子,她知道那不是辛巴,但無論是哪一隻這都對她來說是一個沉重的打擊,她從沒想過那些強悍的獅子會死,就像她從不曾懷疑過左塞的王權,隻是那映入眼簾的畫麵深深地推翻了她的思考模式,甚至幾乎動搖了她的信仰!再加上那祭祀儀式般的畫麵,這一切,無一不在宣告著戰爭!所有的種種,唯一讓她安心的是祭司的畫麵上死的似乎不是左塞,然而他的表情卻讓南西無法形容,那是怎樣的神情呢?她形容不出來,卻是深入腦海。


    蒼白的臉色透著蠟黃,南西像是大病了一場,手腳冰涼。伊姆霍特普不明白一個人怎麽會在一夜的時間變化如此之快,他擔憂的看著南西,在接觸到南西的目光時,卻不得不將到口的詢問咽了下去。那是一種無助的祈求,彷徨無措的不安。


    他們原本想等雨停的,但為了怕大祭司擔心,所以就在早上匆匆地趕了迴來。真是天算不如人算,半路上竟然遇到塔納巴,這是不是就叫做冤家路窄?南西強打著精神來應付眼前的挑戰。


    德拉莫普本想阻止,但是當南西見到奄奄一息的奧絲兒時,她便明白今天的事不是簡簡單單就能解決的。她的心情很不好,蒼白的臉色越發像紙張一樣,越發顯得眼睛如琥珀般的色澤。她握緊了拳頭,原本想要壓抑的憤怒似乎找到了發泄對象。突然她想到一個問題,那壁畫上的王後會不會就是塔娜巴?這太有可能了,如果這樣的話,那個戴麵具的女人又會是誰呢?獅子的死會不會與她有關?


    南西讓德拉莫普帶著皮卡先迴神殿,自己隨後就到,眼神堅定的不容拒絕,她像一個戰士,更像是一個複仇女神。


    “公主,你恨的人是我,為什麽卻要下這樣的毒手。你的狠毒簡直就和毒蛇一樣。”南西小心的想要碰觸奧絲兒,卻不知道要從哪裏下手,遍體鱗傷的少女,雜亂的發絲糾纏在一起,粘膩的血液讓它們緊緊地纏繞在脖頸上,原本健康的小麥色皮膚此時顯露出死人般的灰白,大眼睛緊緊的閉上了,睫毛甚至都被拔了下來,腫脹的眼皮一片模糊,她就像一個破碎的娃娃被人隨意的丟棄在那裏。奧絲兒終於抬起眼看了南西一下,隨即便再次陷入昏迷。


    她忍受了怎樣的折磨?南西難以置信的看著她身上那些像是被啃咬過的傷,千瘡百孔的身體幾乎見不到一絲完好,恐怕當年的集中營也不及此時的萬分之一。


    “菲蒂拉,公主隻不過想帶你去個地方,可是這個奴仆竟然敢欺瞞公主,這不過是個小小的懲罰。”圖拉哼了一聲,陰沉的臉色看起來就像是僵屍,梳理的一絲不苟的頭發幾乎不會擺動,她根本不把菲蒂拉放在眼裏。隨手一揮手,南西便和奧絲兒一起被壓進大車裏。


    衛兵們原本有所遲疑,然而當塔納巴讓聖甲蟲吞噬一個士兵的身體時,在那刺耳的哀嚎聲中,南西被押走了。


    “塔納巴,我詛咒你。”南西的聲音平靜的像是在宣判。


    車子搖搖晃晃,為了減輕奧絲兒的痛苦,南西幾乎將自己所有的衣物都墊在她身下,可是那幹涸的鮮血卻始終刺激著她的視線。不知道左塞在幹什麽,他知道麽?他一定不知道,南西就這樣固執地認為,她不信左塞會置之不理。


    車子一陣搖晃後,便停了下來,眼前是一座高高的台階,後麵有水花翻騰的聲音。這裏是哪裏?看方位似乎裏尼羅河不遠。


    “菲蒂拉公主,這個禮物絕對會讓你終生難忘。”塔娜巴命人將南西和奧絲兒帶到高台之上。


    眼前是一片死寂的池塘,渾濁的水偶爾會翻滾一下,裏麵似乎有什麽東西在遊蕩,這是什麽?南西突然瞪大眼睛,她看到一個木樁一樣的東西正向這邊遊來,天啊,是尼羅鱷!


    “你究竟想幹什麽!”南西從來沒有如痛恨一個人,更何況是一個女人!最毒婦人心竟也不及如此!一個人怎麽會狠毒到如此地步?


    “做什麽?一會兒你就知道了。”塔娜巴站在旁邊一臉得意,輕輕一抬眼,圖拉便命人死死按住南西,就在南西一愣神的功夫,隨著塔娜巴的一抬手,他們就像丟棄破布一樣的將奧絲兒扔進池子。


    “不!”南西的聲音突然卡在喉嚨,再也說不出話。看著那沸騰的水麵,尼羅鱷的致命翻滾伴隨著水花竟然如此刺眼。南西忘了要怎樣反應,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奧絲兒甚至沒來得及叫出聲音,甚至連掙紮都沒有,就被尼羅鱷撕成碎片吞下肚腹。


    這一切來得如此突然,南西長大了嘴巴好長時間才僵硬的扭過頭,眼前一直浮現著的是奧絲兒略顯羞澀的微笑,和那溫和總是為自己擔憂的聲音。老天!她才不滿18歲啊!


    南西從沒有想過自己會說出如此狠毒的詛咒:“你不怕遭到懲罰麽?拉神是絕對不會放過你的!塔娜巴,你這個兇殘的女人,帶著你和你的爪牙下地獄吧!我用我的生命來詛咒你!我用我的血來懲罰你!”


    塔娜巴的臉突然放大到南西麵前,她笑得很美,很愉快:“如果那樣的話,我也會帶著你一起下地獄!”


    遠方一陣嘈雜,一隊人馬正匆匆的向這邊趕來。


    是左塞。


    “王。”塔娜巴溫柔的看向左塞,似乎剛才經曆了一場愉快的晚宴。


    左塞並沒看塔娜巴,他的眼睛自始至終就沒離開南西,可是南西並不看他,她的視線不曾離開已趨平靜的水麵。


    “菲蒂拉公主和一個僧侶獨自離開神廟,正好被公主遇到……”圖拉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左塞揮手打斷。


    “王,菲蒂拉公主受到驚嚇,大祭司已經在神廟等候多時了。”德拉莫普恭敬的上前,眼前的一切讓他氣血翻騰卻又無能為力,唯有一臉擔憂的看著南西。


    “帶她迴去,不準離開神廟一步。”左塞說完便扶著塔娜巴離開高台,他收迴的視線甚至都沒看再看南西一眼。


    眾人來得快去得也快,一轉眼高台上隻剩下呆呆看著水麵的南西和站在身邊的德拉莫普。


    “菲蒂拉……”德拉莫普不知道該說什麽。


    南西仿佛置若罔聞,她慢慢站起身看向左塞離開的方向,腦袋空空的什麽也沒想,仿佛世間的一切都隨之遠處,隻剩下猩紅的一片。前一刻她還在為左塞的生死擔憂,甚至因為一隻獅子的死亡憂心忡忡,而這一刻她突然想問自己,值得麽?為了一個如此反複無常的男人,值得麽?


    她該迴去了,不能讓大祭司擔心。


    看著窗外暗沉的天色,原本因雨季的到來而愉快的心情此時卻是無比焦慮,大祭司霍特伯祈求著南西能平安歸來。他本不需要過於擔心的,南西對這裏也不算陌生,但為人父的感覺卻依然襲上心頭。


    尼羅河的水波濤洶湧,爭先恐後的開始上漲,它已經失去了往日的寧靜平和,既帶來希望也帶來災難。


    徹夜祈禱的大祭司一清早就站在神殿外麵翹首以盼,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雨勢小了很多,天空已經沒有了昨日的黑暗,轉為淡淡的灰白。清涼的風中夾雜著泥土的氣息四處飄蕩著,植物們經過一夜風雨的洗禮似乎也閃著生命的光暈,這一切看來是個好的預兆,霍特伯正兀自想著,隻看見遠處有駱駝的影子漸漸靠近,那是德拉莫普的坐騎。


    南西遠遠的就看見大祭司那蒼老的身影在神殿前向這邊張望,知道自己在這千年之中被人關心的感覺相當幸福,但是她也有著深深的負疚感,想必大祭司一定是一夜未眠,她試圖不去想左塞,不去想剛發生不久的一切,什麽都不去想,就像平常一樣。


    南西眼中淚光閃閃,德拉莫普驅駛傑姆罕急速向前。


    當看到南西奔跑過來的身影時,大祭司一顆懸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接著一陣眩暈過後,眼前漆黑一片。


    “老師!”南西被這突如其來的景象嚇呆了,撲衝上前剛好接住了大祭司倒下的身軀,“德拉莫普!快來!”聲音焦急的帶著哭腔。


    急奔上前的德拉莫普將大祭司移至後殿內,他以最快的速度將醫生請來,並派人通知左塞王,不多久左塞帶著王宮首席禦醫何賽伊爾趕到神廟。


    左塞坐在床邊,看著臉色蒼白的大祭司就這樣靜靜地躺在自己麵前,唿吸贏弱的幾乎讓人感覺不到它的存在,他突然發現,大祭司竟然如此消瘦,竟與迪克拉莫斯死前的情形如此相像。


    “何賽伊爾,大祭司怎樣。”左塞聲音冷而沉。


    何賽伊爾站起身,沉重的嗓音緩緩打破這讓人心焦的寂靜,“王,因為身體已經嚴重老化,大祭司將迎接神的召喚。”


    左塞陰沉的臉色幾乎可以凍僵整座神廟,冰冷的眸子就像一口深潭般深不見底,沒有人知道此刻他的心慌與悲痛。但是一直站在門口的南西,望著那偉岸的身影,剛才對他的冷酷與埋怨早已不知去向,她不是一個搖擺不定的人,她剛剛才決定對左塞不予理會,而此時取而代之卻的是莫名的心酸,嗓子一緊一緊的,仿佛有什麽東西將要湧出,吞不下去也吐不出來。


    周圍的人全都安靜的退下了,隻剩下左塞王握著大祭司的手,如雕像般的麵孔上麵無表情的坐在那裏,等著大祭司睜開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霍特伯終於緩緩地吐出一口氣,他醒過來了,表情平靜而自然,似乎早就知道這一天的到來。平時雖然也說生死常事,不必在意,但真要拋下這世間繁華的一切,他仍有一種莫名的留戀。蒼老而枯槁的手反握住左塞王的掌心,使了使勁,但是無力。


    “我的孩子。”嘶啞的聲音帶著顫抖,“神——咳咳,已經在召喚我,咳咳咳,我——的時間也不多了,咳咳咳——”劇烈的咳嗽將短短的幾句話截成幾段,汗水順著額頭流下來。


    大祭司深深地喘了口氣稍作休息,阻止左塞王將要說出口的話語,等了一會兒後精神似乎好了很多,便繼續說道,“我偉大的法老,放下吧,放過自己——那都不是你的過錯,洛布的死是必然的,勾結外敵——本身就是對神靈的褻瀆。”


    “老師,母後說的沒錯,那酒杯中的毒,我是故意喝下的。”


    “我的孩子,即便失去你的縱容,埃羅亞也不會允許那樣的法老存在。”


    “母後和洛布的計劃我也是很早就清楚的,甚至連迦南王搖擺不定的打算,我也是明白的。”左塞說到這目光略顯暗沉,那複雜的眼神融合了許多情緒的糾纏,隻是那堅定的語氣在說明他並不後悔,“我縱容的不僅僅是毒酒,而是那最根本的結局啊。”


    這倒是霍特伯沒想到的,但他依舊伸出蒼老而幹枯的手指,輕輕地握著左塞的手道:“後悔曾經的決定麽?”


    “不。”左塞脫口而出,話剛說完卻是微微皺了皺眉頭。


    “所以,孩子,隻有放過自己的心,才能得到自由。記住,你是埃羅亞最偉大的法老。”大祭司一臉疼惜的看著左塞,“我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靈魂也即將脫離軀體。因此不知道要還有什麽能留給你的,我的孩子,還記得你小時候我教給你的聖歌嗎?”他看起來似乎有了一些精神,血色爬上了麵頰,聲音聽起來很愉快,“再唱一次吧,很久沒唱過了。”


    蒼老、低沉而沙啞的聲音隨即便開始在空氣中彌散。不久,一道清冷、渾厚而磁性的嗓音加入進來。兩道不同的聲線混合在一起,高低起伏、遊動飄忽,就像是在追尋著答案一般,在這樣的夜色籠罩中彼此唿應著、糾纏著……


    站在廊柱下的南西靜靜的聽著這從未聆聽過的歌聲,靈魂似乎脫離了軀體被帶到了另外一個世界,從未有過的寧靜與安心徒然而生。此時,她忘記了戰爭,忘記了未來,忘記了左塞,忘記了神殿,忘記了文字,忘記了一切的一切,仿佛身處空靈一般的釋懷。


    神殿的大廳及外麵,德拉莫普帶領著眾僧侶跪在阿蒙神前為大祭司祈求。那如詩般的歌聲似乎無所不在,周圍一片寂靜,似乎就連空氣都停止了遊弋,唯有那歌聲輕輕迴蕩,撫慰人心。在濃霧籠罩下,天地之間那讓人窒息的壓力因歌聲而消失殆盡。


    歌聲的起伏逐漸減輕,那蒼老而沙啞的聲音淡退了下去,猶如退出舞台的歌者,隻剩下高昂深沉的嗓音繼續在吟唱著。


    天空被一道亮眼的藍紫刺破,悶響的雷聲炸開,雨就這樣在醞釀已久之後再次傾瀉而下。


    收尾的歌聲,淋濕了一切。


    “希蒲,讓所有的王公大臣到神殿來。”左塞王步出房間,一張臉冷的似要凍僵整個埃羅亞,“讓伊姆霍特普來見我。”


    冒著傾盆的大雨,所有人都在神殿集齊,無不是麵露驚異,竊竊低語。


    “大祭司怎麽會突然病重?”


    “不知道啊。”


    “你們看王的表情。”


    見左塞王緩步走進大殿,四周即刻無聲,眾人匍匐在地,氣氛顯得尤為緊張和不安,隻剩下淋漓的雨水擊打著地麵。


    “伊姆霍特普。”冰冷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


    “王。”伊姆霍特普從旁邊跪上前。


    “從現在起,由你代替赫利·霍特伯擔任希利俄波利斯大僧侶長。”抽氣聲此起彼伏,首席大臣擔任大僧侶長,這還是頭一迴。


    “就將霍特伯大祭司葬在王陵旁,這件事由你負責。”不容拒絕的口氣,讓那些想要張嘴的王公貴族們把話又吞迴了肚子。


    左塞王說完轉身走迴後殿,將那些低語議論拋諸身後。


    “看,王依舊和往常一樣。”


    “和平時一樣的表情,不管怎樣,大祭司也是王的老師。”


    “就是啊,卡塞刻莫依王死的時候,王也是這樣的表情,那麵對的還是王的父親呢。”


    “不一樣啊,王和大祭司的關係相當親密。”


    “別忘了,迪克拉莫斯的死可是王親自動的手。”


    “是啊,還有奧利佩蒂王後,王都不曾傷心過。”


    “真的一點都不傷心?”


    “不知道啊,唉——真是冷酷啊。”


    “但是對塔納巴公主卻是不同。”


    “嘿嘿,那……”


    “閉嘴,你們不想活了!”


    ……


    聽著眾人喋喋不休的議論,南西望著左塞離開的方向有些失神,她恍然想起那曾經的過往,痛苦的麻木是如此讓人難以忘記,左塞卻再次經曆著。南西偷偷站起身也退離了大殿,他的痛苦大概隻有她了解。


    遠遠的就看見一身白衣的昂藏身軀站在神柱旁,麵向雨幕,黑色的長發帶著雨珠散亂的披在肩上。


    她慢慢的走到左塞身後,輕輕的開口,“很悲傷吧。”


    緊繃的身體緩緩轉過,如深潭的綠睦對上了一雙清亮中布滿傷痛的琥珀。


    他喃喃低語:“南西……”


    天知道她有多久不曾聽到他的召喚了,那些痛苦與狠絕此刻竟會煙消雲散,原來自己陷得如此之深。


    南西從左塞的眼中讀不出他心裏的一切,那雙美麗的眼睛似乎被什麽東西包裹著。


    “跟我來。”說著她拉起左塞那修長卻冰冷的手,走向後殿深處。


    “這是我看書的地方,沒有人會來的。”南西悲傷而心疼的看著他。


    左塞王依舊不語,隻是更加深沉的看著眼前這個女子,他知道此時在他眼中的不是自己的妹妹,而是一個他深愛著的女人。他曾那樣傷害她,看著她在自己眼前痛苦卻無動於衷,而如今在他身邊卻依舊是她,一如那十幾年來的每一天。


    “唉——”南西歎了口氣,緩緩地抬起手,觸摸著那張讓她心疼的臉龐,緊蹙著眉頭低低的說道:“把臉上的麵具拿開吧,想哭就哭出來,不會有其他人知道的。”說完自己竟率先流下眼淚,為左塞痛苦的淚水竟然如此滾燙,仿佛燃燒了她的靈魂;也如此苦澀,一如經曆的每一次煎熬。


    左塞王用指節分明的手覆蓋住南西的指尖,眉頭微微緊蹙,悲傷逐漸四散。也許在這裏,他真的可以不必一個人肩負著所有的痛苦與絕望,也不必考慮權利與威嚴,他可以放下肩上所有的責任和義務,緊緊以一個普通男子的身份,因為親人的離世而悲傷哭泣。


    “大祭司是你的老師也是我的,你很痛苦我也是啊……”南西聲音帶著更咽繼續說道,“左塞,放過自己吧。就這一次,哭過之後我再幫你將麵具戴上。”


    不自覺的,那聚集的淚水終於滑落,墨綠色的眼瞳此時透出亮綠的光,猛然間用力將南西擁在胸口,額頭深埋入她的肩窩,胸前的這個女人注定是他一生放不下的牽絆。


    “南西,我的心裏很痛啊——”低啞的嗓音傳來,左塞的哭泣沒有任何聲響。南西緊緊的環住他的肩,已淚流滿麵。


    “我曾經有三個老師,大祭司是特別的。迪克拉莫斯雖然教導過我,但卻也利用我的身份……於是我親手殺了他。”左塞帶著濃重的鼻音有些麻木的壓抑的敘述著過往,“我知道他所犯的罪,但卻沒有及時阻止,甚至還引誘他的貪婪,直到讓他死不足惜。我曾經的朋友佩莫爾也是如此,我也用同樣的方法將他送上了斷頭台。”


    “這不是你的錯,我知道的。”南西早已是泣不成聲,“左塞,我知道,不是你的錯啊——你救不了他們的,殺死他們的不是你,而是他們那膨脹的欲望和貪婪。”


    “嗬——你知道的,我的母親,我的兄弟,他們都要殺我,希望我死;我的朋友,我的親人,他們都利用我,我的存在成就了罪孽。”說到這他慢慢抬起頭,眼神迷茫的就像是迷路的孩子,“我的雙手因此而沾滿鮮血。”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這些我都知道!不是的!左塞,你聽我說,不是你想的那樣!”南西焦急的開口,隻覺得肩窩處一片濕滑,灼傷了她的肌膚,灼痛了她的心。此時,誰還管什麽戰爭、什麽懲罰,她唯希望能用自己的雙手緊緊地擁抱著懷裏的男人,用自己能給與的一切來撫慰他受傷的靈魂。


    “我了解的,左塞你看著我,聽我說。”讓左塞的視線停留在她的雙目,南西認真而堅定的說道:“你是埃羅亞的帝王,你不不僅屬於自己,你屬於整個上下埃羅亞的所有百姓,你要對他們負責。沒有哪個民族可以容忍對國家的背板,也沒有哪個國家會接受出賣民族的君王。左塞,你是屬於埃羅亞的,你是埃羅亞百姓最神聖的君王,你是他們的依靠!他們的信仰!”


    左塞的淚水依舊沒有聲音,這樣的眼淚流淌的是徹骨的悲傷與隱忍。他伸出手擦幹南西臉上的淚痕,心裏突然覺得放鬆很多,緊繃的弦有絲鬆動。真感謝拉神,讓南西走進他的生命,陪在他身邊,這樣的女人讓他怎麽舍得放手?南西,原諒我的自私,無論將來發生什麽,即便是地獄我們也一起下吧。


    天空的顏色轉淡,雨一直沒有停。左塞緊緊抱著南西,淚痕依然遺留在臉上,南西抬起手幫他把臉頰擦幹,將淚痕抹淨。


    “你——究竟是誰呢?菲蒂拉?南西?無論你是誰,我都絕不會放手的。”從未有過的溫柔從南西的頭頂傳來,聲音帶著濃濃的決絕,像是在發誓,這讓南西心裏有一絲甜蜜,也有一絲惶惶不安,不是她不願意陪他上窮碧落下黃泉,而是那幅壁畫已經擠進了她的腦海,讓她再次為了左塞的生死而焦灼。


    南西斂藏起自己的心思,微微揚起嘴角迴答:“我是菲蒂拉,也是南西,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左塞,無論發生什麽我都不會讓你死,哪怕是曆史的車輪,我也要讓它改變走向。


    四目對視間,心髒竟驚心動魄的跳動著。麵對左塞的微笑,南西覺得很遙遠卻又很親近,仿佛一直如此不曾變過。這個男人的微笑怎麽可以如此讓人移不開視線,她已沉醉在那片墨綠的海洋裏,無法自拔。再次將南西抱在懷中,仿佛要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


    “跟我迴王宮吧。”


    “好。”


    ……


    站在大殿等候多時的大臣們,見到左塞王依然和平常一樣,淡淡的、冷冷的走來時便紛紛跪下。然而抬起頭的一刹那,卻是一片的震驚與釋懷,因為他們看到了左塞王淡漠疏離的外表下有一雙微紅的眼睛,這至少讓他們知道,他們所敬仰的王並不是冰冷而沒有感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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