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什麽問題,當然沒人會告訴他們。現在他們能做的,就是和自己的家臣、武士們,一起乖乖當階下囚。


    上杉房方覺得自己身份不含糊,怎麽說上杉家也是東瀛一流的家族之一,問幾句的資格還是有的吧。


    於是他就得到了一名大明士兵的獎賞,槍托狠狠砸在嘴巴上,上下唇腫起老高,口腔內壁剪爛了好幾塊。


    順帶著還要加上一句訓斥:“老子聽不懂你說啥,你也別再說話,不然這槍子兒可不管你是哪個。”


    和他同樣待遇的,還有若狹國守護一色詮範和他的兒子一色滿範,以及守護代延永高信,也都是因為問題太多被懲罰。


    要說這位一色詮範,在東瀛也是個相當有名的人物。足利幕府早期的南北朝時代,就是跟著第二代征夷大將軍足利義詮混的。被賜了“詮”字為名號,身兼若狹、三河兩國守護,還陪著足利義滿一起出了家,絕對的一把手身邊人那種。


    他的兒子一色滿範也不含糊,在十幾年前擁有十一國守護的山名氏內訌,同時造足利義滿反的明德之亂中,立下不小的功勞,很受足利義滿看重。


    本來他們是可以躲過這一劫的,至少有三次機會能夠完美躲過。但是很不幸,因為詹閌的原因,或者他們自己的原因,這三次機會都被他們完美躲過了。


    第一次是詹閌設定進攻路線的時候,本來從越前國登陸,然後到琵琶湖搶船或者沿湖陸路推進就可以了。


    但是詹閌出於鍛煉部隊的理由,偏偏讓攻打京都這一路的部隊走了若狹國的三方郡,這就是一色家的地盤了。


    第二次機會是明軍登陸之後,本來若狹國的國府並不在三方郡,可這家父子在得知消息後,非要帶著人馬過來會一會。


    結果也是很明顯的,區區數百名都還沒著甲的留守明軍,就把若狹國三千多武士和浪人給打殘了,俘虜健全者近兩千人。


    第三次機會,就是被俘虜之後了。你說你都被俘虜了,也不知道還牛逼個啥勁兒,而且真以為日語還能通行天下了不成?


    一槍托子砸下去,老家夥滿嘴是血,牙都掉出來好幾顆。他兒子和家臣倒也算是孝順、忠心,雖然被綁縛著,還是做出了要反抗的動作,然後就被按在地上一頓胖揍。


    這下終於老實了,就在俘虜營裏,每天還會有通譯過來給他們講解戰況。明軍在琵琶湖沿岸收了多少船隻,當地的百姓多麽配合,幾個前來挑釁的近江國城主怎麽個慘敗等等之類。


    很快,他們也見到了那幾位近江國的城主,都是戰敗後被抓了俘虜,押送到登陸部隊後勤基地來看管的。


    從這幾個城主嘴裏,他們也確定了通譯的話完全沒有水分。算算日子,明軍差不多也該到達京都了,也不知道大將軍能不能擋得住。


    大將軍當然擋不住了,就憑他手下那些小蘿卜武士和浪人,投石機已經是威力最大的遠程攻擊武器,要不是詹閌抱著練兵的心思,他連一天都扛不住。


    足利義滿已經連著兩天沒睡覺了,不是他不想睡,也不是不困,單純就是睡不著。明明眼皮子都打架了,可就是怎麽都睡不著。


    非要說有原因的話,那就是害怕了。足利氏對東瀛的控製力越來越弱,不知道有多少人憋著想造幕府的反,偏偏這時候來了無法抵抗的敵人,給誰能不怕。


    幾天前他就已經得到消息,沿海多地出現了古怪大船,發著巨大的奇怪響聲,能把大鐵蛋子打到陸地上來,幾下就把房子砸塌了。


    然後是三天前,傳說中的奇怪大船終於到了。根據攝津、和泉傳來的消息,那些大船看到有人或者船隻出沒,就會用那種奇怪的武器攻擊。


    不接受任何交流,包括投降都不行,反正是看見就打。往日裏因商業而極為繁華的“堺區”,現在連個鬼影子都看不到了。


    接著就是從越中、越前、越後、能登、加賀、若狹、丹後等二十幾個令製國傳來的消息,除了極北部地區和東部地區,東瀛凡是靠海的地方,都遭到了奇怪的攻擊。


    近江國琵琶湖沿岸的城主們幾乎全部廢掉,船隻被搶奪一空。佐渡、越後、能登、若狹等幾個令製國,甚至已經被徹底占領。


    到了昨天,該來的終於來了。一支奇怪的軍隊穿過山穀來到京都,跟那些海上的大船一樣,還是那種奇怪的攻擊,不由分說上來就打。


    隻是一天半的交戰下來,平安京就已經到處是殘垣斷壁了。而且那些軍隊好像並不著急的樣子,就是擺開陣勢持續攻擊,完全沒有提條件的意思。


    有消息說,這是來自明國的軍隊。可足利義滿有點不相信,他更覺得這是打著明國旗號的其他軍隊,要知道東瀛可是明國太祖定下的不征之國啊。


    不管是什麽軍對吧,總之這種不接受投降,也不提任何要求,隻是一味攻擊的態度,實在讓人無比難受。


    其實足利義滿最擔心的,就是這些軍隊和南朝餘孽有什麽關係。雖然後龜山天皇在十年前交出了三神器,結束了五十多年的南北朝之亂,可南朝餘孽並沒有完全臣服,還想著反攻幕府,另立新秩序呢。


    如果真是那樣,自己也許要改變一下策略,真的執行兩統迭立約定了。讓南北兩朝天皇的後代,輪流坐上天皇之位。


    可這樣一來的話,自己的絕對掌控地位也會受到挑戰。那些南朝餘孽一定會得寸進尺,不斷爭搶足利家的權力。


    想到這裏,足利義滿突然發現一個悲哀的現實。如果這支軍隊真是南朝餘孽的,或者說他們請來的盟軍,自己好像根本就沒有未來了。什麽被人爭奪權力,掌控受到威脅,這些根本就不會再出現。


    睜大了眼睛一個激靈,足利義滿此刻特別希望,這支奇怪的軍隊來自大明。如果是大明軍隊,自己甚至可以許以重利,請他們幫著剿滅南朝餘孽。


    對啊,這支軍隊肯定是來自明國的。因為自己當初派人向那個年輕的小皇帝請求勘合,並且接受了對方“日本國王”的冊封,所以得罪了這位新的明皇陛下。


    難怪之前派人去明國再次請求勘合的時候,明國大臣對東瀛使者隻是正常接待,關於勘合、冊封的事隻字不提,和幾年前的態度完全相反。就是因為明皇對自己之前做的事不滿意,所以這不就派人來教訓了嗎。


    一定是這樣的,如此強大的軍隊,隻有明國才能擁有。那些南朝餘孽中,確實有不簡單的人物,但絕不可能訓練出這樣的軍隊,也沒那個實力請來這樣的盟友。


    足利義滿越想越覺得可能性大,後來都想到了自己該拿出什麽樣的禮物作為誠意,去說服這支明國軍隊,幫助自己鎮壓內亂。然後再通過這次的交好,重新獲得和明國勘合的許可。


    想著想著,足利義滿竟然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睡夢中還見到了大明天子,滿臉帶笑地授予自己一方“日本國王”金印,並承諾永遠支持自己對東瀛的統治。


    隻不過這個美夢最終還是沒能完美結局收官,正當大明使者展開聖旨準備宣讀的時候,足利義滿被一陣“嘡……嘡……嘡……”的聲音吵醒了。


    已經連續兩天了,這種聲音來自哪裏,他再清楚不過。隻是今天和以往不同,足利義滿並沒有表現出任何不安,之前那張滿是愁容的臉也消失不見,反而充滿了自信和篤定。


    從地上起來,哦,那玩意兒叫榻榻米,反正就是起來吧。喊了侍女們給洗漱了,換一身衣服穿戴打扮好,就吩咐人去通知自己親近的大臣們前來議事。


    說是叫人來議事,實際上就是安排人去做事,真沒有什麽討論的必要了。不是看不起這幫大臣,而是他們的消息來源跟足利義滿沒啥區別,討論也討論不出個啥來。


    具體的任務就一個,盡快搞清楚攻打京都的軍隊是否來自明國,但是不要大肆宣揚。這點上足利義滿還是拎得清的,他能想到的東西別人也能想到,說出去就會被別人爭搶。


    實際上也不用他再安排人打聽了,就在當天下午,一封從若狹國傳來的情報證實,攻打京都的就是大明軍隊。


    同樣也是在當天下午,明軍結束了炮轟,改為飛天兵扔炸藥包和縱火彈,等到飛天兵也過了癮之後,把一封問罪書送進被狗啃狼刨了一樣的平安京。


    看過問罪書,足利義滿徹底憤怒了。當然這憤怒不是對明軍,就算有也不敢發出來,連著被摩擦了三天,哪還能這麽不懂事。


    他憤怒的是那些海盜,竟然膽大包天到去招惹明國軍隊;憤怒的是本間通正這個蠢貨,什麽都沒搞清楚就敢主動攻擊明軍。


    最讓他憤怒的,是上杉房方和畠山基國這兩個王八蛋。勾結海盜這種事都做不漂亮,讓別人抓到了把柄,而且竟然蠢到為了解救本間通正這個蠢貨,派兵攻打明軍。


    此時此刻,足利義滿最想做的事,就是身體力行地問候上杉房方和畠山基國全家的女性。他連怎麽討好明軍都計劃好了,卻發現自己的計劃在還沒有出現的時候,就已經被這兩個王八蛋徹底毀掉了。


    這可怎麽辦才好,佐渡守護上野家,越後守護上杉家,能登守護畠山家,還有莽撞愚蠢的若狹守護一色家,這可都是自己的人。


    手下這麽多人都得罪了明軍,自己還能得到明軍的支持嗎?反過來說,那些南朝餘孽們,甚至對權力永不死心的天皇,會不會趁機和明軍做交易?


    滿腹惆悵的足利義滿預感到,自己今晚可能又要睡不著了。可就算睡不著也要等到遙遠的晚上,現在當務之急的問題是,怎麽迴複明軍,如何才能消掉明軍的怒火。


    足利義滿陷入了沉思和頭痛,而此時準備動腦子打明軍主意的,可不僅僅是他。整個平安京裏,至少有十幾撥人在想辦法。


    攻打京都的軍隊來自明國,原因是東瀛有人勾結海盜殺了明國的軍人,後來還主動攻擊明軍。這條消息沒用一炷香時間,就已經傳到了每一個夠資格討論這件事的人耳朵裏。


    自從平氏開創了東瀛第一個武家政權一來,再經曆了源氏的鐮倉幕府和足利氏的室町幕府,很多人的野心、胃口都被吊胃了出來。


    架空乃至操控天皇,掌握整個東瀛的最高權力,就成了很多名門世族的終極夢想。明麵上終於幕府的三管四職,朝中的左右大臣等等,至少有一半願意嚐試。


    還有那些忠於天皇的,他們希望幹掉幕府政權,把最高權力歸還給天皇。原來的南朝遺臣,則是希望連北朝天皇係也一起幹掉。


    於是,就在足利義滿一腦子漿糊,還沒想出應對辦法的時候,大明軍營裏已經迎來一撥又撥的神秘訪客了。


    什麽一條、二條、三條、九條、近衛、洞院、花山院、今出川等等,還有斯波、細川、赤鬆、京極、山名,反正就是些奇怪又搞笑的姓氏。


    東瀛朝中要職上的氏族來了大半,三管四職中除了因為能登國、越後兩國跟明軍發生矛盾的,其他五家也都來人了。


    隻是這些家夥多少都留著點臉麵,或者也可以說是擔心暴露,所以派來的都是代表。唯獨據說是標準南朝遺臣,後龜山天皇忠實擁護者的西園寺實永,親自來到了明軍大營。


    北山殿裏正愁得牙疼的足利義滿,在得知西園寺實永親自前往明軍大營的消息後,直接就掀了桌子:“狂妄,太狂妄了,他一個南朝餘孽,到如今能活著已經是大幸,還想拉明軍做靠山再搞分立嗎?簡直不知死活,不知死活,藤子,叫千代女來見我……”


    “大將軍稍等!”旁邊剛好進京的九州探題澀川滿賴攔住足利義滿,勸道:“大將軍,既然西園寺敢公開去明軍軍營,就說明他一定有所依仗,而且聽說明軍一個將軍笑著送他出軍營的,如果您這麽快就派忍者出手殺他,很可能要遭到明軍的針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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