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閌今天露的這一手,不論在台下的百姓眼中,還是台上的官員眼中,可要比什麽掌心雷、問神箋之類的震撼多了。


    原因也很很簡單,人類或者說絕大多數動物,都對紅色有著強烈的心理敏感。掌心雷再是猛烈,也隻是造成了破壞性;問神箋再靈驗,也隻能針對罪惡;普羅大眾基本認為自己沒什麽罪孽,所以很難產生畏懼。


    但是血手印就不一樣了,這代表的是攻擊性和危險,很容易被人拿來和死亡進行綁定組合,天然就帶著震懾力。


    而且因為詹閌巧妙利用了角度和紙質,誰都沒有發現他袖子裏噴出了一片水霧,也沒人發現紙麵上有過很短暫的浸濕。


    正所謂“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這麽一招血手印玩出來,和之前被揭秘的那些邪術相比,當真是不要太玄乎,不要太高端。


    然而這還不算完,讀書還講究個溫故而知新呢,更別說裝神弄鬼。今天揭秘了這麽多騙術邪法,不把以前的記憶加深一下怎麽行。


    詹閌的方法簡單粗暴,就是再次祭出問神箋,代表真神判定台上那十幾個從頭跪到尾的神棍騙子有罪,在官法之外給遊方術士們捆上一套神屬性的罪惡枷鎖。


    對於這種結局,百姓們自然是喜聞樂見的。看著詹閌手中那張代表有罪的問神箋自動燃燒,台下八千多人發出了巨大的叫好聲。


    之前血手印帶來的驚愕,在判定壞人有罪該死的環節中,也被消散了不少。隻要不是特別膽小怕死的,或者內心的確藏著罪惡的,應該不會做噩夢了。


    接著,詹閌又用“水”淋在那張血手印大白紙上,讓濕了的白紙自己燃燒成灰燼。完成了整套表演,再次叮囑百姓們要持守本心之正後,就告辭下台了。


    台上當了大半天背景板的官員們,也終於有了說話和活動的機會,分別站起來上前用土喇叭講上幾句。安撫百姓也好、嚴申法令也罷,多少都刷了一波存在感。


    等到按察使親自站在台上,宣布按照大明律法,將十幾個江湖騙子判定死罪後,台下再一次爆發出歡唿。在普通百姓看來,有罪者被處以極刑,那就是最大的懲惡揚善。


    按察使判定死罪,可不是現在就要砍頭,像這種被確定為白蓮教的,肯定要走一趟程序。所以宣判之後,今天的戲碼就結束了。


    台下百姓在兵丁和衙役的疏導下,有秩序地分批離開。台上的官員們,也和等在台下的詹閌匯合,準備迴城吃一頓慶功宴。


    今天的演示進行得這麽順利,效果也相當不錯,慶功宴當然是必須的。而且都是詹閌來負責,又不用大家花銀子,詹大掌教的宴席質量那是有口皆碑的。


    再說這件事上可不隻是詹閌和行道教露臉,從布政使司到大興、宛平兩縣的各級衙門,除了順天府之外全都落到了好處。


    當然很多人其實也清楚,這件事之後詹閌和他的行道教在北平可就紅透了,什麽佛教、道教,什麽名教君子,誰能玩得起這套啊。


    但是沒辦法,郭資這些親近詹閌的,或者按察使程澤這些保持正常交道的,都能從這件事中獲益,誰又會不給麵子呢。


    正所謂“世人熙熙皆為名利”,沾上這兩樣就誰也跑不了。哪怕是被詹閌排除在給老朱上書的名單之外,僅僅參加了今天公開演示的北平知府方必壽,也因為今天結束時的講話被稱了幾句“青天大老爺”,帶上了“好官”的帽子。


    慶功宴自然是定在詹家的行裕酒樓,除了關係夠近的能在家裏宴請,這種事上詹閌肯定不會有別的選擇。


    說是叫慶功宴,其實就是大家坐在一起吃吃喝喝,然後相互吹一下牛逼。再直白點,就是詹閌維護穩固一下社交圈子。


    隻不過在座的所有人中,並非全部能讓詹閌喜歡。方必壽屬於是捏著鼻子都要邀請的,彼此之間並沒有什麽太深的瓜葛,撐死了算平常互不來往的熟人。


    但是另外一位,就讓人心裏很膈應加惡心了。燕王府長史葛誠,這個人在詹閌已知的曆史中,將會在迷你朱削藩的時候背叛阿棣,叛變出賣了燕王裝瘋的秘密。


    詹閌無法判斷自己看過的曆史是否正確,在心裏也考慮過他是否被某些著史者“黑”了,或者他出賣阿棣根本就是套路中的一環。


    畢竟長史這種職務,很難分得清到底是王府的人還是皇帝的人,尤其是在老朱這種開國皇帝還在位的時候。


    可葛誠在酒桌上的表現也的確有問題,讓詹閌不得不對他起疑心。作為王府長史,你是代表燕王殿下的,卻偏偏對行道教的事各種打聽,還試探燕王殿下和行道教的關係,這可就超出工作範圍了。


    而詹閌最大的困惑,或者說最大的矛盾,就是不知道該怎麽處理這件事,不知道該怎麽處理這個人。


    提前告訴阿棣要小心某某某,可萬一人家還正受阿棣信任呢,難免會背上一個挑撥離間的壞名聲。


    可要是不說呢,這個家夥很可能是真會壞事的。如果能讓迷你朱放鬆警惕,再搞阿棣之前多殺幾個藩王,對於阿棣靖難以及上位之後的很多事都有極大的好處。


    權衡利弊,也權衡不出個結果,詹閌隻能是暫時先放一放,等自己和阿棣的關係更進一步,進到足夠對這個葛誠進行更多觀察,近到說出來不會影響關係,那時候再考慮怎麽解決吧。


    但是很快,詹閌的這個計劃就被葛誠破滅了。這個家夥喝了點酒,竟然開始向詹閌傳輸忠君思想,雖然沒有提到迷你朱,但話裏話外卻總帶著那麽點意思。


    詹閌臉上笑嘻嘻心中媽賣批,你狗日的這就露出馬腳了嗎?可為什麽要這樣呢,按理說不應該啊,自己和名教這麽大的仇恨,迷你朱又是名教力挺的,他怎麽可能會拉攏自己?


    還是說,這個葛誠現在隻是剃頭挑子一頭熱,有心思抱大腿,卻還沒有來得及,也沒有機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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