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屢經戰亂本就凋敝不堪,若爾等於此曠日廝殺,必要白骨盈野生靈塗炭。某生平不好鬥,惟好解鬥!引兵至此,實欲為你兩家說和。”


    高唐城外,呂布臨河設宴,遣使邀請位於大河西岸下寨的夏侯淵及駐守平原的蔣義渠前來赴會。


    聽得呂布有請,夏侯淵怡然無懼孤身慷慨而來,蔣義渠一始心畏呂布之威再三推脫,後恐為人恥笑方領千餘親衛過河。


    酒過三巡,見呂布放下酒盞侃侃而談,夏侯淵冷笑不語,蔣義渠則是不明呂布心意麵帶慌色。


    “溫侯神射之名天下皆知,莫非欲效前日之法,於轅門百步射戟一展身手?某雖不才,亦有穿楊之術。不若如此,溫侯命人於三百步外豎戟而立,某若僥幸一箭射中小枝,溫侯即引兵退出平原如何?”


    聽夏侯淵出言不遜,竟欲與呂布於射藝之上一別短長,席間高進、魏延等人皆是麵露驚詫之色。


    帳中空氣瞬間凝滯,隨後變得無比燥熱。


    “哐。”


    為呂布刹那散發出的氣勢所震懾,滿頭大汗的蔣義渠失手打翻案上酒壺。


    “蔣將軍亦有心與某一比高低?”


    “非、非是如此。”被呂布虎眼一蹬,蔣義渠嚇得連連擺手,隻道自身武藝低微,哪敢於諸位豪傑麵前獻醜。


    “今時不同往日,彼時袁公路與劉玄德結怨未深,某乃略施小計使其化解恩怨。今你兩家於官渡互鬥良久,某若隻是轅門射戟便叫爾等允諾罷兵,想必傳迴孟德本初耳中,必要笑我呂布難登大雅之堂,隻曉得玩弄這等小把戲。”


    便宜老丈人又有什麽鬼主意?


    因設宴之事來得突然,事先未被知會一聲的高進雖知呂布在打算人前顯聖,但也不清楚老丈人打的是什麽算盤。


    “某有一法,乃於大河彼岸架一金鼓,妙才若能施展神通,於此將其一舉擊響,某即刻引兵退迴徐州,終身不出下邳半步。若是不能,汝須叫曹孟德知曉,我呂布不與其相爭,乃因受王命鎮守青徐,而非不能為也!”


    便宜老丈人你犯什麽渾?要不要玩這麽大!


    呂布雖隻說夏侯淵辦不辦得到該如何如何,但高進等人哪聽不出話中另一層意思。


    “此處與彼岸相距八九裏地,淵膂力不足學藝未精,自是不敢班門弄斧貽笑大方。”夏侯淵話音一頓,雙目精光一閃,“若溫侯可一舉擊響金鼓,某自退兵濮陽,星夜趕至主公帳前轉達溫侯之意!”


    “善!大丈夫一言既出——”


    “駟馬難追!”


    無視欲言又止的高進等人,呂布側首瞥了蔣義渠一眼,“汝意又是如何?”


    “溫侯既與夏侯將軍有約,某自無有不可。雖是人言輕微,若見溫侯神技,某迴返河北必力勸主公……”


    “哼!汝速去遣人備下金鼓!”


    曉得蔣義渠乃是無用之輩,呂布懶得聽其聒噪,將其喚來,不過做個見證。


    蔣義渠不敢怒更不敢言,拱手一拜匆匆而出。


    再飲了三盞,呂布提兩酒壇先出軍帳,夏侯淵看了端坐不動的高進一眼緊隨其後,魏延等人見高進似與龐統有話要說,施了一禮示意帳中侍立左右的衛士一同到外麵把好帳門。


    “士元,溫侯今日之舉,可是你在暗中謀劃?”


    此間事了,呂布便將籌備北上遼東之事,待明年一開春即要出發,然陳宮因身為邳相責任重大,不可輕離下邳如以往跟隨呂布左右。


    而青徐今後少有戰事,長於軍略而短於政務的龐統一時無有用武之地,念及老丈人身旁少一智士出謀劃策,高進與龐統詳談後乃遣其到呂布帳下聽命一段時間。


    因此前信誓旦旦北上遼東為呂家另開局麵不須高進一兵一將相助,呂布怎肯自食其言,初始自是執意不肯,但在龐統自稱非將非兵的詭辯聲中,呂布方勉強將其納入麾下。


    “溫侯欲施展何等驚人手段,統尚未知曉,然倍感期待。”


    “嗯?”見龐統推脫不知,近日莫名心煩氣躁的高進麵有不虞之色。


    “統隻道主公似因念及日後徐州無有溫侯坐鎮,心中若有所失,以致這兩日神思不屬、舉止頗顯猶豫不決。聽得統之所言,溫侯隻一頷首道其已然知曉,隨後及顧左右而言他。如今看來,溫侯倒對主公……呃,主公那句話叫啥來著,好似叫做‘愛得深沉’?”


    “什麽愛得深沉,士元哪來的混賬話!何謂若有所失猶豫不決,溫侯要去便去,我豈會……”被龐統一語道出心事,有些慌亂的高進急於辯解一時顯得語無倫次。


    主公辨才識玉、有膽有識,機靈巧變之餘更兼富有韜略,觀其行為舉止,當得英明神武四字,然終究起於微末,以雙十年華執掌二州軍政,會有如履薄冰之心卻是難以避免。


    靜靜看著一臉窘態的高進,龐統但笑不語。


    “哎——”


    一聲長歎,見龐統窺破自己心中不安,高進不再忸怩,幹脆袒露心扉道出連日來的焦慮。


    “主公既欲以二州博天下,自當大刀闊斧革新政法,豈可瞻前顧後畏首畏尾。此外我等雖以通曉天下大勢自詡,然需知大勢固有所趨,卻亦因天有不測風雲而變幻莫測,非是人力所能盡掌。主公何以視世事如棋局,妄圖將曹操、袁紹、劉備此等世之英傑信手擺布?”


    聽完高進的話,龐統有點懵。


    因為呂布這個大家長即將離家出走,失去主心骨的高進不能再像往日東打一耙、西砌一磚,而是要穩下心來當起家中的頂梁柱,察覺身份突然轉變,高進一時心態有些轉變不過來?


    又因掌控欲太強,視各路諸侯如棋子,不容己身有絲毫差池,以免擾亂棋局走勢?


    一個像是往日隻會調皮搗蛋、初臨掌家不禁舉止失措的熊孩子,一個卻是藐視天下英雄的狂妄之徒,這麽違和的兩種情況,是怎麽結合到一個人身上的?


    對上龐統好奇古怪的目光,曉得自身心境出了問題的高進不閃不避,然隻是沉默以對。


    高進不說,龐統再是機智了得,也料想不到眼前坐著的是個靈魂來自一千八百多年後的穿越者。


    相視無言間,帳外忽然鼓聲大作。


    “統見識淺薄,難解主公疑惑,溫侯大智若愚,想必此舉另有深意。”


    便宜老丈人大智若愚?


    聽到龐統的話高進不禁撇了撇嘴,但想到呂布耳尖,也不敢在背後嘀咕壞話,站起身抖了抖,先將心事拋到腦後,打算出去看看老丈人在整什麽花活。


    黃河西起青藏高原東入渤海,全長一萬八百餘裏,最寬處兩岸相距四十多裏,最窄處則不達十丈,高唐渡口處與北岸相隔不寬不窄,約有八九裏之遙。


    聽聞呂布欲要施展超凡手腕,於大河南岸一擊敲響北岸金鼓,平原守軍聞風而動,幾乎傾巢而出圍到高懸金鼓的塔樓之下。


    午後天晴,碧空無雲。


    高唐呂布軍營外人頭攢動,不少豪強子弟及江湖遊俠聞訊趕來圍觀,因呂布有令,軍士們並未出營驅趕。


    “溫侯,蔣義渠已備好金鼓,還請君侯略施神通叫某一開眼界。”


    營外囔囔,營內肅然。


    聽得夏侯淵之言,呂布將手中空壇隨手一丟,仰頭一聲長嘯,赤兔迅若驚雷飛馳而至。


    “拿弓來!”


    翻身上馬,略帶三分醉意的呂布右臂一探,早已準備妥當的呂剛疾步上前遞上兩把巨弓。


    “槍何在!”


    你喚我?見老丈人斜眼看來,高進眨了眨眼,心不甘情不願的返身進帳拿了兵器,後交到呂布手中。


    “風——起!”


    拈了拈重量,果然剛好趁手,呂布鯨吸一口長氣,虎目之中精光迸射而出。


    “風!”


    “風!”


    “大風!”


    三千飛騎舉槍齊喝,萬道戰環騰空而起。


    “給我開!”


    兩把巨弓並到一處,呂布左手握住弓臂,手中撚起槍尾搭上弓弦,隨著一聲爆喝,背後狼影躍出。


    萬千戰環閃耀生輝,齊齊放出光芒注入狼影,頃刻間,狼影急速膨脹。


    “破!”


    得三千飛騎相助,此刻呂布宛如神袛,當巨狼雙眸噴出兩道炙熱光芒匯於一處朝北激射而去,兩把鐵弓霎時不堪巨力發出悲聲顫鳴。


    “嘭!”


    弓弦齊斷聲響,鐵槍似若貫日長虹劃破長空。


    觀得呂布壯舉,滿營鴉雀無聲,三軍將士無不目眩神迷,盡皆激動得情難自已。


    “人中呂布……今日一見,某心服口服。”


    數息後,當北岸響起一道銳利雄渾之聲,其後如雷驚唿隱隱傳來,雙手直顫的夏侯淵拉下眼簾,胸中頹然一歎。


    “溫侯神威!”


    見呂布一擊敲響北岸金鼓,滿營頓時歡唿之聲大作。


    激光定位?巡航導彈?便宜老丈人什麽時候會這一手的?


    看身邊的龐統激動得手舞足蹈、吐沫橫飛,全然一副見到偶像的腦殘粉模樣,高進目瞪口呆之餘感到有點不對。


    等等!我的槍呢!


    還好,不等高進遣人過河搜尋,蔣義渠誠惶誠恐的把鐵槍與被刺穿的金鼓帶了過來。


    “爾等還有何話說?”


    下了馬,呂布趾高氣昂的用下巴對夏侯淵和蔣義渠說話。


    夏侯淵躬身一拜並未作答,蔣義渠倒是連連拍了陣馬屁。


    “某非叫爾等難做,孟德與本初若是另有想法,且叫其到此一觀。一箭不服,某便再射他七箭八箭。”


    便宜老丈人在吹牛!他明明隻打得了一炮!


    見到呂布展示那非人的核武器手段,高進多日來的小情緒頓時化為烏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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