郯縣,縣府。


    溫恢與縣丞陳理對坐,聽其匯報政務。


    “新得海鹽萬擔!嘶——這才多久,鹽田竟有如此產出!”邊聽講述,邊看數據,待到最後的重頭戲上,向來穩重的溫恢竟忍不住吸了口涼氣。


    “將軍所創曬鹽之法端是精妙無比,舍去柴禾費耗不說,人力亦少了許多。”陳理年紀不大,但長相老成,看上去顯得頗為沉穩,“涼縣令才幹出眾,辟得鹽田無數,值此春季,淮北天暖多風,雲層稀薄、降雨又少,正是曬鹽的上好時節。加之鹽工多日辛勤,故而能得海鹽萬擔。有了這批海鹽,府庫一時充盈許多,大人諸多計劃已可提上日程。”


    溫恢點頭稱是,陳理匯報完畢,起身施了一禮告辭離去。


    深深看了眼陳理背影,溫恢繼續埋頭處理政事。


    沒多久,屋外突然響起一片歡唿聲,溫恢眉頭大皺,正要喝令縣府重地不得喧嘩,外頭已經安靜了下來。


    正疑惑間,門口偷偷多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好你個高行之,要不是我感到有些不對勁,你還想著嚇我一跳是不是!


    看到高進臉上凝固著的壞笑,溫恢氣樂了。


    “曼基兄!多日不見,可想死小弟我了!”


    “哎、哎,行之小心,勿要撞了桌上公文。”


    大大的擁抱過後,兩人相視一笑,未做客套,直接坐下交流離別時日裏的各自經曆。


    高進開口就問袁術之事,聽溫恢講述完,皺眉問道,“袁術不顧曹操勸降,執意赴死?”


    溫恢點頭,並道袁術臨死之前把妻女及楊弘等親信托付給了呂布。


    “啥?”


    高進傻眼了,什麽時候便宜老丈人有這種魅力了?


    “行之卻是有所不知,溫侯在下邳城外大展神威,一合便擒了袁術大將紀靈,後又喝問曹公領兵親至下邳意欲何為。”


    “哦?溫侯擒了紀靈,袁術還肯將家眷相托?這是什麽道理?”溫恢搖頭表示不知,高進問後續如何,曹操是否發難。


    “麵對溫侯喝問,曹公以追擊袁術而來為由。溫侯聽而怒斥,道若是如此隻需一封書信前來,自會親擒袁術獻於許都,何須曹公率領大軍兵臨城下。”


    “然後呢?”


    “傳言溫侯彼時理直而氣壯,竟說得曹公無言以對。後袁術兵敗,將妻女相托,溫侯應允,曹公又來討要。聽聞溫侯立時取了三支利箭執於掌中,一箭射落天邊鴻雁,一箭射落曹軍帥旗,再彎弓拉箭質問袁術妻女何罪之有,曹公不能答,後無奈領兵退去。”


    高進聽得一愣一愣的,“這等事兒,曼基兄從哪聽來的?”


    見高進不信,溫恢笑著說郯縣新開的呂家酒肆裏,這幾天都在議論溫侯三箭退曹兵的壯舉。


    這麽生猛,竟跟阿瞞對著幹,便宜老丈人煥發第二春了不成?


    呃,該不會年底多出個小舅子吧?


    胡思瞎想間,高進腦子有點亂。


    “行之何事如此為難?”看高進臉色古怪別扭,溫恢疑惑問道。


    高進連連搖頭,將鄭玄欲將南來之事相告。


    “康成先生要遷居郯縣?”溫恢驚喜異常。


    高進點頭,把鄭、袁兩家恩怨簡略說了下,又道現在袁軍看管得緊,短時間內找不到機會將鄭玄偷出高密。


    “將軍以為袁紹何時揮軍南下?”當公孫瓚覆滅之事傳來,對袁紹即將一統河北已有預計的溫恢仍是心頭一緊。


    “新得公孫瓚之眾,袁紹需花些時日整軍備馬。此外袁紹軍一統河北之後雖是如日中天、不可一世,但其實內患不少。”


    “行之可是說逢紀、審配等人不合?”


    “不止如此。”高進道,“田豐、沮授等人背靠冀州大族,如今是袁紹最為倚重的文臣謀士,除非南下勝機在握,否則此二人定不讚成袁紹大舉興兵。”


    “行之何出此言?”


    “以冀州錢糧與兵馬南征,事若成,則逢紀、許攸等南陽人士與潁川的郭圖、荀諶、辛評等人必受重用,河北豪族耗費巨大卻收益了了;事若不成,則徒耗錢糧。”高進笑問道,“袁紹有意與曹操決戰,郭圖等人必極力勸其興兵南下,但田豐等人定不讚成。袁紹便是有心早作決戰,亦要先樹立己身威信,統一手下文臣武將意見。若我所料不差,為樹權威,袁紹出兵之前,田、沮二者,定有一人難逃牢獄之災。”


    “……”事實表明,每當高進信誓旦旦的說出這種出人意料的判斷時,結果總是正確的,因而溫恢雖不敢相信,卻又不得不信,“既如此,行之以為袁紹會在何時南下?”


    “當在今年年末、明年年初。”


    “隻有八個月,時間不足以跨海征遼,行之是否再做計議?”


    “哪來八個月。”高進笑道,“我與玲兒六月結婚,最快也要七月才能起身趕往東萊。扣去往返時日,滿打滿算隻有三個月的作戰時間。”


    “三個月?這可如何使得!”溫恢大驚,連聲勸高進不要衝動行事。


    “曼基兄放心,我心中有數。”


    見溫恢還要再說,高進轉移話題,講到上了鬱洲山拜訪邴原一事。


    “邴根矩名高德大,若能得其相助,則州內賢者自至。”


    “國子尼已為我前去說之,改日我再前往鬱洲山,三顧其於山林之中,非說得他來郯縣不可。”


    “國子尼?可是鄭康成高徒,樂安蓋縣人?”


    高進點頭,說已授國淵屯田校尉一職,“曼基兄大可將屯田之事交由國子尼應付,我料其人定能當得此任。”


    有國淵相助,我總算可以鬆口氣了。


    做牛做馬半年,溫恢覺得自己總算守得雲開見月明,不想又聽高進說要把涼茂調去東萊,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看到溫恢臉色一暗,高進忙問,“我離開這段時間,曼基兄可曾遇到什麽為難之處?”


    溫恢苦笑著搖搖頭,隻說人才奇缺,務必盡快招收或培養一批。


    “不是有不少世家子弟在跟子初兄往來?就沒一個入得了曼基兄法眼?”高進感到很奇怪。


    “先前倒是看中了兩三個,隻是……”溫恢無奈歎氣道,“隻是聽得袁紹擊敗公孫瓚,全跑河北去了。”


    “哼,愚蠢。這等鼠目寸光之輩,早走早好。”高進冷笑,又想起徐州內最大的那顆牆頭草,不由問最近陳家表現如何。


    溫恢反饋陳理用得挺順手,表示此人內心挺擰得清,曉得在東海的每一份努力都是在為自己打基業,“隻是鹽田獲利甚巨,廣陵那邊深受影響,行之還需早做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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