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庭院石桌上,呂布前不久送來的英雄釀隻剩半瓶。


    下午閑來無事,陳宮坐望天外雲卷雲舒良久,卻難以做到去留無意。


    自斟自酌了半個時辰,想到大半個月來呂布對自己的態度變化,向來清醒冷靜的陳宮八兩烈酒入愁腸,竟感到眼下有些涼意。


    陳宮本以為此次曹軍來勢兇猛,未及交戰便連失兩城的己方定是兇多吉少,不意高進異軍突起,阻曹操於小沛城下。得知曹操退兵,陳宮欣喜異常,等呂布率軍返迴下邳後,正打算勸諫呂布大力整頓內政,好在徐州真正站穩腳跟。


    不想,呂布一直閃爍其詞,再到後來竟多次找尋借口避而不見。


    “隔三差五送點東西過來?哼,呂奉先,為何如此小瞧於我,陳宮所求,豈是這等小恩小惠!”


    想到呂布不聽忠告,自身壯誌難酬,陳宮仰頭將瓶中烈酒一飲而盡,隨手甩飛空瓶,雙目不禁淚下。


    正值心煩意亂,胸中悲切莫名之時,仆人來報高進求見。


    “高行之?”


    拭掉淚水,看向仆人,確定來者是高順之子後,陳宮腦中頓然清醒過來,本欲出門迎接,想到現在一身酒味,趕緊令仆人前去好生接待,自己則急步返迴房內洗漱更衣。


    客廳。


    “你家主人是否要事在身?若是如此,高進改日再來拜訪。”侯了兩刻,茶水添了三趟,坐得腰有點酸了還不見陳宮出來,高進不由問道。


    “高公子請再稍等片刻,主人馬上過來。”


    仆人話音剛落,陳宮繞過屏風來到廳中,一臉愧色的拱手致歉,“陳宮慚愧,讓行之久等了。”


    “不敢,公台先生事務繁忙,是小子孟浪前來打攪了。”高進趕緊起身迴禮。


    和陳宮不過數麵之緣,之前雖說相談甚歡,但近一個月不見,加上其人與老爹關係微妙,第一次登門拜訪的高進還是很客氣的。


    一番寒暄過後,陳宮問蔡伯喈之女是否安全救迴。


    高進看了眼廳內兩個仆從,而後目視陳宮。


    “你們先下去,未有吩咐不得入內!”


    等廳內隻剩自己和陳宮二人,高進言及蔡琰已經救迴,不日將跟隨張元前來下邳。


    “張稚叔身死,其子將河內獻予曹操,可是出於行之計策?”陳宮自有消息渠道,已知曹操令曹洪率兵北上,並遣史渙前往河內追擊眭固。


    得到肯定答複,陳宮長吸口氣,再追問細節,高進將楊醜暗殺張楊,眭固與楊醜火並等事相告。


    “楊醜伏誅,眭固出走,張稚叔所部還剩多少?皆肯跟隨其子前來徐州?”


    “得知子初兄欲獻河內予曹操,並領部眾前來投奔溫侯,張稚叔麾下兩千多人頓時散了大半,隻剩千餘誓死追隨子初兄。不過,此千餘將士,卻是張稚叔多年前到並州親手招募的士兵,戰力尚為可觀。”


    “千餘精兵?曹阿瞞肯放張子初率眾來投?”當麵之時常常口出惡言,私下談及曹操時,陳宮倒是未以曹賊稱之。


    “今天下未定,曹操為安各路諸侯之心,自當示人以寬。子初兄別無所求,隻是率千餘人馬借路東來,且溫侯與其聯盟共抗袁紹,曹操當不至於拒絕反悔。”


    “聯盟共抗袁紹?!”從高進口中得知確切消息後,陳宮愣了下,隨即想到呂布對自己的態度變化,臉色變得相當複雜。


    “先生恕罪,若非如此,曹操不肯輕易退兵,當時公台先生不在小沛,未能……”提起這事,高進站起身,到陳宮麵前躬身請罪。


    “行之何須道歉,陳宮豈是貪戀權勢、不明事理之人。”


    抬手止住高進話頭,陳宮沉思片刻,再看向高進時的眼光變得很是意味難明,“隻是共抗袁紹尚不足以令曹操退兵,你與奉先是否別有計議?”


    “小子無禮,還請公台先生海涵。”


    聽到高進承認,早有所覺、但心裏一直不敢也不肯承認身為呂布手下首席謀士的自己,竟被一晚輩後來居上的陳宮愣住了。


    廳內一時無言。


    “行之此次前來,可是為了與玲公子結婚一事?”


    “正是,小子鬥膽,懇請公台先生為我做媒。”


    “可。”陳宮點了下頭,閉上眼,神情顯得很是疲憊。


    瞧陳宮這反應,怎好像一顆心被便宜老丈人傷透的樣子?


    注意到剛才陳宮眼裏一閃而過的失落,高進暗道不妙。


    再看陳宮不欲過問自己與呂布商議的內容,以及流露出的逐客之意,生怕其人生了離去之心,高進連忙將攻略青州之事相告。


    “行之怎又信得過我了?”陳宮睜開眼,似笑非笑的看著高進。


    高進不答,麵露愧色。


    “你欲用徐州跟曹阿瞞換得青州?”


    “徐州位於四戰之地,我等客軍遠至,勢單力薄,難立根基。”


    見陳宮眼底閃過一絲不屑之色,高進明白對方欺自己年幼,認為黃毛小子不識大勢隻會信口開河,於是幹脆出言相激,“公台先生,溫侯得徐州已近三載,為何我軍愈發勢弱?”


    你小子在質疑我?!


    陳宮挺起身,雙眼之中精光閃爍,“若是奉先聽得我言……”


    “小子唐突,試問若是數年前溫侯能依先生之言行事,先生如何以徐州為基業,輔助溫侯與曹操、袁紹一決雌雄?”


    “自是聯合袁術,其人兵多糧廣,奈何手下無有善戰之將,與呂布乃是天作之合。”


    “若是如此,溫侯早為階下之囚矣!”高進大笑。


    “哼。”見高進如此無禮,陳宮臉色變得極為陰沉。


    “公台先生,早年孫堅依附袁術,自願獻南陽為其前驅,結果又是如何?”


    陳宮不答,高進冷笑一聲,“孫堅大敗董卓,卻為袁術掣肘,因糧草被斷已至兵敗。彼時袁術實力弱小,尚容不下孫堅,若其坐斷淮南擁兵十餘萬,已有不臣之心,豈能忍一虓虎於臥榻之側酣眠?”


    陳宮無言以對,停了好一會才辯道,“汝非袁術,豈知袁術定容不得呂布。”


    “哈哈哈。”高進忍不住大笑,“公台先生欲要自欺欺人乎?袁術連自家兄弟都容不得,何況是手刃丁原、董卓的呂布。”


    “你——”你小子對未來老丈人心存不敬,卻還敢叫我去當媒人,我要去跟奉先告狀!


    “公台先生,高進能否冒昧問上一句。”


    陳宮冷哼一聲,“說。”


    “請問公台先生是否一心輔佐溫侯,還是仍對袁術留有幻想?”


    問過曹性,得知郝萌還在下邳活蹦亂跳,高進確定現實之中陳宮未曾背叛呂布,不過觀其行事,和淮南一直有所往來倒是真的。


    “袁公路現在不過塚中枯骨,行之何必多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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