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府分大小。


    大的蔡府自然是太師府,蔡家大部分人都居住其中。而小的蔡府則是蔡京長子蔡攸的住處,由徽宗欽賜,華美的程度不比太師府差。


    很多人以為蔡攸和蔡京的父子不和,隻是表麵上的形式。然而李洵清楚,此事別有隱情。


    蔡攸覺得如果沒有蔡京的話,皇帝會更加寵幸自己。他的心態已經與當初苦求徽宗放過蔡京的時候截然不同,一心巴結徽宗,早已經放棄任何主見。在他眼裏,還試圖給自己立牌坊的老父親,自然頗為礙眼。


    就算之前是做出不和的樣子給別人看,到了現在這個田地,很難說蔡攸心裏還有幾分對他父親的感情。


    父子分居之後,蔡攸這邊自然是沒有太師府那邊熱鬧,倒也算不上冷清。


    李洵出現在這裏,身份就不像在太師府那邊一樣被鄙視了,居然很快就被安排入內與蔡攸見麵。


    蔡攸長相豐神俊朗,不過經過君王二十多年的寵幸,臉上泛著一股狂氣。他自信,有皇帝做他的後盾,他做什麽事情都能夠成功。


    見李洵進來,他也並未從椅子上起身,隻是笑眯眯地指了指旁邊的椅子,讓李洵坐下,才說道:“李兄倒是稀客,從不曾見你蒞臨下處,今日卻是有何事垂詢啊?”


    李洵趕緊站起身拱手道:“蔡兄,您還有心思安坐喝茶嗎?大禍將至呀!”


    蔡攸莫名其妙地看著李洵:“李兄,莫不是天熱把你昏了頭?要不要我去找禦醫給你診治一二?”


    李洵仰天長歎,表情寂寥,轉身就要走:“哎!我本將心向明月……蔡兄,到時候大禍臨頭,可莫要說小弟不曾提醒過你!”


    蔡攸慌忙站起身來拉住李洵:“李兄,好好說話,何必打機鋒呢?你有什麽話,我自洗耳恭聽!”


    李洵這才迴心轉意,坐迴椅子上,盯著蔡攸問道:“蔡兄必然知道小弟前幾日彈劾朱勔之事。”


    蔡攸點點頭:“知道啊,我那父親得罪了你,你彈劾朱勔,最多我父親那邊灰頭土臉一番,與我有何關係?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如果那老不死的去職還鄉,不來礙眼,我是求之不得!”


    李洵連連搖頭:“蔡兄差矣!蔡兄此言,你信我信,就算陛下也信,還有百官呢?他們都信嗎?在大多數人眼裏,蔡兄與太師那是血濃於水,血肉親情,豈是輕易能抹消的?不提別的,隻說蔡行賢侄前幾日被暴徒所傷,如今還輾轉病榻,當時為何不見蔡兄派人監督開封府審案?”


    蔡攸擺擺手:“不過是小兒輩爭鋒而已,不值得大驚小怪。再者說來,這小畜生與那老不死的勾結一氣,一個在朝中,一個在朝外,興風作浪,想要試探君心,隻瞞著我一個人,難道就真當我不知道了?這次不過是給他個小小的教訓,如果有下次,直接打殺算了,省得給我家招來潑天大禍。”


    李洵心裏發涼。


    就算他已經有心理準備,也沒想到蔡攸居然如此滅絕天性。


    不過這樣的話,他倒是能順利說服對方了。


    他語重心長地對蔡攸說道:“蔡兄你看,我今日到您這裏,與您直接說話,才知道內情。說實話,在我來之前,還以為蔡兄是心憂太師大人的處境,不願意橫生枝節呢!不止我一個人這麽想,我敢說,開封府那邊也是這麽個想法。沒看到人家對於審案根本沒有推進嗎?如果不是覺得蔡兄與太師大人榮辱與共,他們怎麽敢如此怠惰?”


    蔡攸張口結舌,半晌才理順思路,忍不住焦躁地站起身來走了兩圈,跺跺腳:“我就知道,那個老不死的活這麽久,就是為了給我招禍!李兄,既然你與我說這些,必然有辦法可以破局了?還請您不吝賜教!”


    李洵抿了抿唇,長歎一聲:“蔡兄!難難難!為今之計,隻有一條:蔡兄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去探視令尊的身體,然後以孝道請陛下賜還骸骨,讓令尊有個體麵……”


    “啪!”蔡攸喜形於色,重重地拍了一巴掌:“對啊!我怎麽沒想到還有這一招!體麵?哈!這個時候還有什麽體麵?能保住命,日子過得下去,已經是我那父親最好的歸宿了!今次我便要他罷相抄家!要不然那些家產不都便宜了幾個小的?哈哈!李兄!多謝!”


    李洵保持著溫和的笑容,一直到離開蔡府,上轎走出好遠,才敢在心裏狠狠地啐了一口:“簡直是禽獸啊!”


    他隱隱有些後悔。


    自己這麽做到底對不對?


    不論李洵如何捫心自問,這說出來的話,但就像射出去的箭一樣,無論如何是收不迴來了。


    ………


    這些日子,種彥謀忙得幾乎要過勞死了。


    他必須拚命將記憶裏的三國演義給寫出來,才能供應給勾欄每天更新劇目。


    好在他並不需要寫得一個字都不差,隻需要將大略結構梗概寫出來,自有人去加工潤色。


    這種時候,偏偏高衙內跑上門來,跟他說高俅約他前去見麵,生拉死拽地把他拉去了太尉府。


    高俅一見麵,劈頭一句話就問道:“種賢侄,你何時與那諫議大夫李洵搭上關係的?”


    種彥謀莫名其妙:“誰?聽都沒聽過,發生何事了?”


    高俅也覺得種彥謀不像是和對方有聯係的樣子,沒有多問,便說道:“可不得了!我之前探知那李洵惡了蔡太師,琢磨著可以以他為突破口。本想釣釣他的胃口,讓他更加著慌,結果這李洵不知道怎麽開了竅,去找了蔡攸。事情居然定局了!”


    哈?種彥謀沒明白高俅什麽意思,這邊還沒發力呢,怎麽就定局了?


    高俅接著往下說,種彥謀才知道,那蔡攸真是狠人。他直接上門,以盡孝問安的名義給蔡京把了把脈,轉身就走。還沒等蔡京做出任何反應動作,蔡攸就上奏皇帝,以父親年邁的名義請骸骨。


    這時恰逢童貫的奏報飛馬迴京,將江南的情況添油加醋地匯報迴來。


    皇帝震怒,這次是連蔡攸都被遷怒。


    整個蔡家被從京城連根拔起,大小蔡府罷官抄家,蔡京全家上下鋃鐺入獄。真是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種彥謀都聽傻了,這操作簡直是天下少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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