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是小孩子呢!”


    殷清瑤自己擦著淚珠,破涕為笑。


    前世也好,今生也罷,她從來都是一個人扛起了所有,雖然也不覺得辛苦,但是,從來沒有人把她當成寶貝一樣捧在手心。


    “我是……”


    邵雲舒接過她的話茬。


    “我知道,你是老阿姨。”邵雲舒的表情有點欠揍,“所以啊,你打算什麽時候對我負責?”


    殷清瑤:“……”


    “雖然我封了忠義侯,但是你知道軍營裏那些人是怎麽說我?”


    邵雲舒頓了頓,繼續說道:“他們說我是走了狗屎運,就因為機緣巧合殺了明王,就被封了侯爵。”


    “軍中不服氣我的人,陽奉陰違的人太多。”


    “我揍他們純粹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能力,不是因為生氣……”


    少年的話讓殷清瑤泛濫軟化的內心頓住,剛才那種愧疚的情緒一瞬間化為烏有。


    抬頭看著他陽光明媚的笑意。


    “不過能換來你的緊張在意,我也很欣慰!”


    殷清瑤忍住想一拳揍在他臉上的衝動,真是浪費了她的情感。


    以後再擔心他就是狗……


    “在軍營裏混就得靠實力,別聽我娘瞎說,我才沒有受傷呢……”


    殷清瑤:“……”


    “可惜今年的燈會你沒趕上,早知你今天迴來,我就好好收拾一番了。”


    殷清瑤這才注意到他的裝扮,他在家中穿得一向隨意,今日穿的是一件暗灰色金錢暗紋的長袍,黑色的皮帶腕帶,黑色的皂靴,微濕的頭發挽在頭頂。


    穿著打扮雖然簡單,但是氣質還能過得去。


    “你原本打算穿什麽?”


    這個時期的男子的打扮也分很多種,文人雅士喜歡淺色飄逸的大袖衫,世家子弟喜歡花樣繁複的宮廷風格,習武之人就是簡單的圓領長袍。


    邵雲舒大部分時間的穿著都是月白、煙灰色,有時候也會穿黑色,穿紅色的時候很少,但是很驚豔。


    文人雅士是斷不會穿著大紅色的衣裳招搖過市的。


    可能是年紀大了,殷清瑤不喜歡清新淡雅的顏色,反而更喜歡大紅色,顯得喜慶。


    當然也不是誰穿大紅色都好看的,她就喜歡看邵雲舒穿大紅色。


    邵雲舒眼觀鼻鼻觀心,一眼就看透她的心思。


    “你喜歡我穿什麽我就穿什麽……”


    殷清瑤:“……”


    為了扳迴一局。


    “你不穿我也沒意見。”


    內心補充了一句。


    又不是沒見過。


    邵雲舒:“……”


    他也不尷尬,咳嗽一聲認真說道:“所以啊,該看的不該看的你都見過了,迴到最初的問題上,你打算什麽時候對我負責?”


    日常催婚。


    殷清瑤避而不談。


    邵雲舒更不氣餒。


    “你這次不鬆口,說不準下次就鬆口了,一次不行,我就多催幾次,說不準你嫌我煩,就答應了。”


    殷清瑤還想用還沒及笄搪塞,轉念一想,下個月就是她及笄的大禮了。


    時間過得真快!


    “等此間事了,我得迴汝寧府了,咱們兩個隻是定親,又還沒成親,及笄禮應該在汝寧府辦。”


    邵雲舒將她送到住處,一副盡在掌握之中的語氣神態。


    說道:“毓寧的及笄禮還沒辦,娘的意思是等你行及笄禮的時候,將伯父伯母請到京城,你們兩個的及笄禮一起辦。”


    殷清瑤還沒說話,就聽他接著說道,“波叔已經出發了,算算時間,這會兒應該已經到汝寧府了。”


    殷清瑤半張著嘴。


    “你怎麽……先斬後奏?也不跟我說一聲?”


    邵雲舒在她額頭上敲了一記。


    “誰讓你離家出走,一去大半個月不迴來。我怕你跑了,趕緊把嶽父嶽母請來為我做主!”


    “嶽父嶽母都喊上了?”殷清瑤癟嘴,“我要悔婚!”


    “晚了!”


    殷清瑤停在屋門口,依依不舍地迴頭看著站在院子裏的邵雲舒,有點不舍得進屋,也不舍得讓他離開。


    這種感覺也讓人覺得新奇。


    “好好休息吧,我看著你進去。”


    殷清瑤眼睛又是一陣酸澀,想到以往每次都是他看著自己的背影,有時候甚至是在她熟睡的深夜,他從軍營迴來,在她院子外麵站一會兒,當時的他是什麽心情?


    一直都是他陪著自己胡鬧,都是他在追著自己的腳步。


    “這次我看著你走吧。”


    邵雲舒一愣,笑著應了聲好,在她越來越水潤的目光中克製著自己,轉身走了出去。


    看著他的背影,盡管隻是短暫的分開,隻是普通的互道晚安,知道明天還會再見,知道少年在未來的某一天會滿足她所有的幻想。


    但在他轉身的那一刻,還是感覺到了一點點心慌。


    他每往前走一步,都讓她心裏多一分酸澀。


    難道這就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沒覺得自己這麽矯情。


    殷清瑤嗬了一聲,在眼淚即將落下來的時候,轉身迴到房間裏,免得讓別人看了笑話。


    真是,談個戀愛,自己都快不是自己了……


    愛情果然都充斥著酸臭味道……


    想些其他的轉移注意力吧。


    想到白天把做好的營銷方案遞給太子,太子要是不忙的話,估計今晚就能有迴複。


    她其實也明白了太子為何如此急切,因為朝廷要用錢的地方多,去年秋收雖然說得上豐收,也隻能保證百姓們餓不死,稅收就別想了,收不上來的。


    新的一年,還有新的開銷。


    她忙活了大半年,但是西寧衛的馬場名義上是她的,暗地裏,她一分錢也沒賺到,全給了太子。


    所以,要是單靠種地就能獲封郡主,估計要等下輩子了。


    未來儲君的格局還不錯。


    果然,入睡前太子就差人將迴複送來,同時送來的還有一個賬房先生。


    準確的說不是賬房先生,是女會計,一個年紀大概四十出頭,氣質這一塊兒一看就是幹賬房的女人。


    “奴家溫素,祖籍杭州,是皇後娘娘的陪嫁。太子殿下命奴婢來配合長安郡主。”


    殷清瑤心裏隻想嗬嗬。


    內心編排道,太子殿下還真是奸商,一開始人不出人,錢不出錢,力不出力。到最後直接塞一個賬房過來,充分貫徹核心人物必須是自己人這一關鍵思想,還不給人拒絕的機會。


    麵上卻是客氣。


    “溫嬤嬤好。”殷清瑤笑眯眯地打了個招唿,問道,“您是皇後娘娘的人,又是長輩,晚輩怎麽好意思使喚您?”


    溫素早就從太子處了解過殷清瑤,對她很欣賞。


    要知道殷家的發家史一共才五年,眼前這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短短五年間就從村姑一躍成為皇帝親封的長安郡主,沒點本事走不到如今。


    同時也明白,太子殿下用她,就是為了壓榨小姑娘,小姑娘還能和顏悅色地跟她說話。


    單是這份心性,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她態度也溫和。


    “奴婢從小跟著皇後娘娘算賬,別的本事沒有,隻擅長管賬。太子殿下的意思是一切都由長安郡主決定,奴婢隻負責賬目,不會指手畫腳。”


    殷清瑤早就猜到了,太子殿下明顯隻想做甩手掌櫃,生怕多讓他操一分心,怎麽會派一個指導過來。


    做生意最忌諱的就是拿主意的人太多。


    政令繁雜,朝令夕改,言而無信。


    殷清瑤笑道:“嬤嬤客氣了,您吃過的鹽,比晚輩吃過的米還多,以後說不準還要請您多指教。”


    這算是應下來了。


    溫素規矩的行了個禮。


    “那奴婢就先告退了,有需要奴婢的地方,您隻管吩咐。”


    殷清瑤也不敢怠慢,喚了茶梅和赤丹。


    “這幾天,你們就在嬤嬤身邊伺候吧。記住,不能怠慢。”


    她對下人一向溫和,很少這樣嚴肅認真,茶梅和赤丹打起精神,態度恭敬。


    “嬤嬤這邊請。”


    別看溫素在殷清瑤麵前客氣,她在宮中地位不低,就連後宮的後妃見她也要客客氣氣的。


    小姑娘挺有眼力。


    心裏又讚一聲,溫素福身告退。


    殷清瑤又歎了口氣,打算第二天就出門談生意。


    邵毓寧提前打聽好的消息就派上用場了。


    京城之中不多不少,一共三十六家胭脂鋪,有一半是沒有身份背景的普通胭脂鋪,販賣的都是些低端的胭脂水粉。


    餘下十八家,其中有十一家是商戶,有沒有給上頭的人送過孝敬咱不知道,單從表麵上看,商戶經營,就算跟他們有競爭關係,以自己的身份,他們也不敢怎麽樣。


    最後八家,又分了幾個等級。


    先說處在金字塔頂端的頭一家就是當今皇後娘娘的陪嫁,來自杭州府的溫氏香粉鋪,殷清瑤懷疑自己手裏的方子是太子從皇後娘娘處得來的。


    第二家是太子妃娘家杜家旗下的產業,陽春三月胭脂鋪。


    第三家背後的主家是慶雲公主。


    殷清瑤之所以有隻做供貨商的覺悟,完全是因為前三甲,她一個也惹不起,就現在來說,她雖然是皇帝親封的長安郡主,但還是比不上杜家的背景,也比不上慶雲公主和皇後娘娘的身份。


    後麵的幾家大概也是此類情況,背靠著京城各路權貴,就算身份上不如她,但是她才剛剛被封為郡主,徒有名號,並無底蘊。


    算下來,竟是一個也惹不起。


    所以,她能做的就是將這幾家胭脂鋪的掌櫃都約出來,推銷一下自己的產品……


    睡覺睡覺,不能想。


    剛躺下,殷清瑤想起來溫素。


    太子殿下能將溫素派來給她,說明此事他已經跟皇後娘娘打過招唿了,也就是說,前三甲之中的兩家都沒意見。


    明天的事情應該會很順利。


    一夜無夢。


    第二天清早,她剛收拾好,溫素已經恭候多時了,並且像是已經知道她的打算,準備跟她一起出門。


    殷清瑤的心放下一半,喊上邵毓寧,以後她要是不在京城,邵毓寧就是主要負責人,所以她必須參與全程。


    殷清瑤現在是長安郡主,遞上帖子,點名要見胭脂鋪的掌櫃,很容易就能見到人,甚至都不用她親自上門。


    各大胭脂鋪的掌櫃直接來到她指定的地點見她。


    溫氏胭脂鋪的掌櫃瞧見溫素,立刻就明白了皇後娘娘的意思,有他帶頭,在殷清瑤展示了自己的產品之後,其他家就算有意見,此時也沒意見了。


    在驗證了產品確實很不錯之後,拿了些樣品,隻說迴去跟家主商量之後再給答複。


    其實他們心裏也清楚,有這些產品,對方完全可以另起爐灶,跟他們搶生意。但是對方沒這麽做,是本著雙贏,本著避免惡性競爭去的。


    能多賺錢,自家沒有理由拒絕。


    殷清瑤趁機提出了自己的意見。


    “我會在京城開一家專賣店,麵向各個州府招代理商。諸位可以順便問過主家,若是在各處有產業,也可以諮詢代理。”


    “以後不定時的還會有新品,咱們完全可以長期合作。”


    來見她的掌櫃都是在主家麵前能說得上話的,一般情況下,都是跟主家簽了身契的,主家要麽給他們分紅,要麽給足夠的酬金,反正待遇都是極好的。


    為了以防有個別的跟主家不是一條心,殷清瑤還十分體貼地給每人塞了紙條,表麵上是用荷包裝起來的碎銀。


    等各位掌櫃散開之後,看到裏麵的內容,保證生意不會有任何閃失。


    她承諾給他們的價格是她承諾的九成,也就是從她這兒拿貨,能避開主家,單拿一成的利潤。


    就算是衷心的老人,也是有私心的,她相信沒有幾個人能逃開利益的誘惑。


    溫素並不知道她的打算,但是全程觀察,猜到荷包裏有貓膩。


    具體是什麽貓膩,迴頭打聽一下就知道了。


    這會兒她心裏還隻是好奇,瞧著耐心給邵毓寧解釋的少女,目露讚賞。


    溫家胭脂鋪的掌櫃不敢藏私,迴頭就派人將紙條原封不動的送給她。


    看到裏麵的內容,溫素先是驚詫長安郡主的老成,然後如實地將聽到看到的傳信給太子殿下。


    旁人不知道,她從小長在溫家,生意場上的事情沒少見。


    溫家在杭州府是首屈一指的富商。


    早些年資助當今皇上南征北戰,說句不客氣的話,沒有溫家雄厚的資金支持,是沒有如今的天下的。


    但是現今的溫家並不如當年鼎盛,家族裏的晚輩幾乎沒有成器的,偌大的產業縮水嚴重。


    族內子弟各有各的心思。


    溫家仗著從龍之功,出了一個皇後,又仗著自己是太子母家,在杭州府大肆揮霍,看起來如日中天,其實已經開始走下坡路了。


    外家能幫上太子的地方太少,太子不得不另外尋找助力。


    溫家人看不清楚,皇後娘娘看不清楚,太子殿下看得很清楚,她也看得清楚。


    所以願意幫著殷清瑤。


    且看著吧。


    ……


    不出三日殷清瑤就收到了迴複,這次來見她的除了各大胭脂鋪的掌櫃,還有家中當家做主的人。


    溫氏這邊的代表就是溫素,杜家來的是當家主母身邊的嬤嬤,慶雲公主懷有身孕,派來的也是身邊的心腹。


    其他身份不如她的,都是當家主母親自來的。


    這些夫人,殷清瑤在宴會上都見過,大家打過招唿之後,很爽利的簽了合約。


    然後就是商議最後的定價,供貨等問題。


    又過了四五日,京城之中各大胭脂鋪幾乎同時上了新品。


    每個胭脂鋪都有特定的群體,不出三日第一批產品就脫銷了。


    城外的作坊也開始加班加點趕工。


    與此同時,邵毓寧看的鋪子也差不多了,兩人想來想去,決定給胭脂鋪取個響亮的名字。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扶檻露華濃。


    “我們不如就叫華濃閣吧。”


    兩人一拍即合,風風火火地裝修鋪子,上貨宣傳又忙了一段時間。


    有事情做,就隻覺得時間過得快。


    眨眼間三月初,少女們穿著各式的春裝外出踏青。


    殷清瑤也收到了殷老五和李柔娘到達京城的消息。


    溫素麵前擺著一摞賬本,左手翻了一頁,右手的算盤打得飛快。


    有她在,賬目就沒出過問題。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殷清瑤從來沒有操心過賬目,聽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放下手上的活,飛奔到城外等著。


    從去年離京到現在,整整一年時間沒見過家人了,她恨不得生出一對翅膀飛迴去。


    這兩年商旅增多,城門口排隊等著進城的商隊排了長長一隊,長到一眼看不到頭。


    殷清瑤等得沒有耐心,飛馬往前迎了迎。


    半上午,遠遠看見車隊打頭的殷老四,再看隊伍中間的馬車,她再也抑製不住激動的內心衝上去。


    “四伯!”


    殷老四抬頭看到她,朝她揮手,指著後麵的馬車。


    聽到聲音,殷老五掀開馬車的簾子,他跟李柔娘還沒反應過來,大豬和小豬已經衝出來,對著她伸出四條胳膊。


    “大姐!我在這兒呢!”


    大豬小豬二月二過了四歲生日,兄弟倆不僅長得一模一樣,穿著一模一樣的書院學生的長衫,頭戴黑色方巾,腰側還掛著一個小書包。


    一看就是上了學了。


    兄弟倆雖然長得像,殷清瑤還是從兩人的微表情裏判斷出了哪個是大豬,哪個是小豬。


    從馬上跳下來,一把將大豬抱起來轉了兩圈放下,才去抱噘著嘴的小豬。


    “爹,娘,我想死你們了!”


    將小豬放下,她一把將準備從車廂裏鑽出來的李柔娘也抱起來轉了兩圈,嚇得李柔娘一聲驚唿。


    “你這丫頭,不在我們身邊,怎麽看起來更跳脫了?”


    兩隻腳落在地上還覺得不踏實,李柔娘扶著馬車,眼眶泛紅地打量著她。


    “快讓娘看看你……”


    “瘦了,也長高了。”


    殷老五一個大老爺們兒在旁邊看得也是鼻頭一酸。


    重逢是喜事兒,殷清瑤怕李柔娘哭,把話題轉移到大豬和小豬身上,問道:“娘,樂章跟樂寧去學堂念書了?怎麽這身打扮?”


    既然已經開始啟蒙了,就不能再大豬小豬地叫了,殷清瑤低頭看著一人一條腿抱著自己的兄弟倆。


    兄弟倆完全遺傳了李柔娘的好樣貌,生得白白嫩嫩的,小臉上稚氣未脫,看起來很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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