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吵嘴的功夫,還不如迴家幹點活呢!


    殷清瑤沒理他,繞開殷靜嫻自己開門走了。王氏為了保持自己在兒子麵前的形象,在他跟前不怎麽嚼舌根,隻有殷樂蓉以前在他麵前提到過殷清瑤,但是他們沒怎麽接觸過,殷樂安本身對殷清瑤沒什麽好印象,眼下見她又粗俗又無理,對她的感覺自然就不好。


    十五歲的殷樂安高高瘦瘦的,穿著一身細棉布的直身,頭戴方巾,遺傳了王氏跟殷老二的良好樣貌,看上去風度翩翩,在村子裏走一圈就能讓所有小姑娘都惦記上。


    他從小讀書識禮,又是在縣城長大,走到哪裏大家都是捧著他,還從來沒有見過殷清瑤這樣的人!


    “大哥你別生氣,她就是這個樣子,從小在鄉下沒見過世麵。”


    殷樂蓉勸還不如不勸呢,殷樂安瞪她一眼,說道:“吵吵鬧鬧成何體統?自己迴屋反思,把女戒背會,明天背給我聽!”


    殷樂蓉耷拉下臉,他看了看殷靜嫻,越過她看向殷樂琪。


    “還有你,也會去麵壁思過,一起背女戒!”


    殷樂琪跟她就差一歲,自小長大的情分讓殷樂琪也很怕他。兩個人對視一眼,都乖乖地迴到房間裏,殷樂皓見勢不妙早就竄了,最後還是被殷樂勤抓住,本來是想玩鬧一番,看見殷樂安,兄弟倆也不敢說話了。


    老宅一下子就安靜下來了。


    殷清瑤迴到家裏,李柔娘跟殷老五兩口子對著那堆金條發呆,殷老五是被李柔娘從地裏叫迴去的,他還以為發生了啥事兒……


    杜鵑為了避嫌,就在自己屋子裏納鞋底,殷清瑤一迴來就被兩口子叫到房間裏。


    “爹,娘,這些是梁大人給我的酬勞。”殷清瑤沒忍住,拿起一枚金條放到嘴邊咬了一口,金條上留下了很深的牙印兒,“爹,娘,咱家現在有錢了,你們把剩下的銀子給我,我再去買點兒壇子,迴來釀葡萄酒。”


    兩口子見她風輕雲淡地把金子收起來,一輩子沒見過這麽多錢的殷老五咽了口唾沫問道:“清瑤,梁大人不是糊塗了吧,給咱們這麽多……”


    殷清瑤看他們的反應,笑道:“爹,娘,你們放心吧,我幫了他很大一個忙,收這份酬勞一點也不用心虛。”


    “爹,這筆錢你們先收好,等我把葡萄酒釀好送到府城跟人參一起賣了,再把瓜子也賣了,到時候賺了錢,咱們多買點地,然後再蓋一座大宅子。先不要讓別人知道咱家有這筆錢!”


    這麽多金子放到家裏很危險,雖然他們是正經得來的,但是為了預防萬一。殷清瑤想了想,拿出來一根把剩下的金條包好。


    “爹,你馱著我,我把金條放到房梁上。”


    殷老五機械地起身把她馱起來,殷清瑤把包袱塞到最隱秘的角落,下來後,一家人朝上麵看了看,確定看不到包裹。


    殷老五還不放心。


    “清瑤啊,這筆錢放到這裏,我跟你娘晚上怕是要睡不著覺了!”


    殷清瑤笑笑說道:“爹,放輕鬆,你就當不知道就行。放心吧,這筆錢很快就能花出去。我先去鎮上再買點罐子,您要是清閑,就進山幫我摘點葡萄背迴來,我要釀葡萄酒。”


    李柔娘把剩下的四兩銀子全部給她拿出來,殷清瑤把金條一並揣在身上,簡單收拾一下就準備出發。


    兩口子欲言又止,殷清瑤喊了杜鵑,讓她帶著殷老五進山摘葡萄,有事情忙起來,兩口子就不會多想了。


    殷清瑤到鎮子上先去了誠信布莊,李掌櫃看見她,招招手讓她先等一下,等把店裏地位客人送走,從櫃台裏麵取出來一個小布包遞給她。


    “你那兩個蓋頭的花樣賣了,我那個親戚一次性給了一兩銀子,還有花樣子這十來天賣的錢,一共一百四十六文錢,我留一半,還有七十三文,除開你前麵拿的線跟布料的五十文錢,我再給你二十三文錢。”


    “錢雖然不多,明天就是中秋節,也夠買點糖果吃!”


    殷清瑤來,本來是想再買點布料,迴去給大家做衣裳,她現在有錢了,雖然不能聲張,但是一人添兩身衣裳還是沒啥大問題的。


    沒想到隨便花幾個花樣就能買這麽多錢。


    “謝謝李掌櫃,我先去鎮上買東西,等會兒迴來還想買點布料!”


    李掌櫃把錢給她,笑道:“你隻管去,想要什麽布料隨時來就行。”


    跟李掌櫃道了別之後,殷清瑤找到王記陶瓷行。陶瓷行裏有幾個莊稼人在買碗碟,殷清瑤自己看了看,等王掌櫃忙完才問道:“掌櫃的,我還想再買點陶罐,像上次那麽大的,你還有貨嗎?”


    王掌櫃見是她,憋住一肚子疑問,說道:“我這兒是沒有,但我前兩天進貨的時候見他們剛燒了一批,你要是想要,得過幾天,而且價格上……得加錢。”


    殷清瑤盯著他,笑道:“掌櫃的,你做生意不地道……我幹脆直接跟人打聽哪兒有燒陶罐的,我自己去買就行了!”


    說著她轉身就往外走,王掌櫃趕忙攔住她,問道:“姑娘能要多少?我沒不地道,上次賣給你的陶罐我是賠了錢的!你總不能讓我白忙活吧!”


    殷清瑤不知道陶罐的價格是多少,上次買是她急用,眼下……她又不太著急了。


    “我在縣城外的民窯裏進的貨,一個陶罐我拿貨的時候是九十文,十個賣給姑娘八百八十八文錢,我還賠了十幾個錢呢!”王掌櫃一臉苦悶地說道,“現在生意不好做,姑娘不信自己到民窯上問問!”


    “我這兒現在是沒貨,不過我們從民窯上拿貨多的話有折扣,姑娘要是自己去買,這一個陶罐沒有一百文拿不下來。我可以跟你說說地方,你自己去問。”


    從陶瓷行出來,殷清瑤到誠信布莊問了問李掌櫃,發現王掌櫃確實沒說謊,大家都在一條街上做生意,誰家什麽品性一條街上的人家一清二楚。


    這會兒剛過了午後,殷清瑤花了五個大錢坐了牛車,到王掌櫃指點的民窯。民窯坐落在古塔鎮上,殷清瑤一路打聽找到古塔民謠,找到民窯的管事。


    巧得是民窯的管事也姓王。


    民窯規模不大,隻燒一些粗瓷,燒出來的壇子都是足夠結實,看起來卻不太美觀。院子裏堆滿了各種大大小小的罐子,殷清瑤一眼就看見她想要的陶罐。


    殷清瑤指著陶罐問道:“掌櫃的,你們這種罐子多少錢一個?”


    下午沒什麽人,現在就殷清瑤一個人,而且她看起來還不太像來買東西的。王管事坐在棚子底下打算盤,一個幫工模樣的男人放下手裏的活,迴答道:“零賣一百文一個,十個以上九十文,二十個以上八十五文。咱們這兒都是明碼標價,童叟無欺。”


    殷清瑤大概估摸了一下那片葡萄園的產量,說道:“我要的多點能不能給我再便宜點?”


    “你要多少?”正在算賬的王管事從棚子底下走出來問道。


    殷清瑤粗略算了算,說道:“我要三十個,能不能再便宜點?”


    王管事上下打量著她,不太確信地問道:“你能當家嗎?”


    殷清瑤笑著說道:“王管事放心,我是李莊鄉的,可以先付一半定金,剩下的等貨送到再付。”


    王管事拿出算盤,一邊算一邊說道:“三十個一百斤裝的陶罐,每個我給你按最低八十文錢,一共是二兩四錢。”


    殷清瑤買東西都喜歡講價,她看著王管事說道:“就不能再便宜點嗎?每個陶罐再便宜三文錢。”


    砍價的時候,要是對方答應得太痛快,會讓人覺得自己虧了,殷清瑤想把價格壓到七十五文,到嘴邊又少說了兩文,正暗自後悔著。


    沒想到王管事直接拒絕了。


    “八十文就是最低價,也就我們賣得便宜,我可以送你兩個小陶罐,你要是再還價,我們這生意就沒法做了。”


    殷清瑤見他態度堅決,隻能在贈品上再努把力。


    “管事的,以後我還需要很多小壇子,你現在多送我幾個,到時候我還來你家買!”


    磨到最後,王管事隻答應再多送她兩個五斤裝的小陶罐。殷清瑤歎口氣,又買了幾個二十斤裝的罐子,付了一兩二錢。


    “小姑娘,你在我們這兒買東西隻管放心,送到家裏十天內漏水都可以迴來換新的!”


    王管事召集了幾個幫工,用草席一層一層把陶罐包起來,一架子車裝了十個,一共裝了三輛車,趁著天沒黑跟著她往李莊鄉去。


    他們走到村口的時候天都黑了。眼看著天都快黑透了,殷老五在村口看了又看,終於看見殷清瑤跟三個拉著架子車的幫工。


    “清瑤,你去哪兒買陶罐,怎麽這麽晚!”


    拉車的三個幫工擦擦頭上的汗問道:“東西卸哪兒?”


    “還得往裏走走!”殷清瑤讓開路,拉著她爹說道:“爹,你怎麽來了?”


    他們家在半山腰上,這些陶罐不太好弄上去,殷清瑤心想她可以看看地方,在山下蓋一座大宅子,那樣才方便!


    “我這不是擔心你嗎!”殷老五欲言又止,暗示她,“你帶著這麽多錢,爹怕……”


    殷清瑤也是因為心急,她跑了一身汗,等幫工把陶罐全部卸到院子裏,把剩下的錢結了。李柔娘給三人一人塞了兩個月餅。送走他們,殷清瑤看著堆了滿院的葡萄,在她看來,這都是錢!


    她拿來麻繩,用清水洗洗,在院子裏四邊的牆上纏了一個網格。八月十五的月亮格外明亮,但是今天太忙了,大家顧不上賞月,隻簡單地吃了兩個月餅,殷清瑤就開始給大家派活。


    “杜娟姐姐,咱們今晚辛苦辛苦,把葡萄用泉水衝洗一下晾上,注意不要把葡萄皮上的白霜洗掉!”


    “爹,你先試試這些陶罐漏不漏水,順便把陶罐清洗幹淨。”


    “娘,您顧著身體就行。”


    安排好任務之後,殷清瑤也不嫌累,忙活了一兩個時辰才把葡萄清洗幹淨,放到網上控水。


    “葡萄摘完了嗎?”洗完她才想起來問,“葡萄都還沒落吧?”


    殷老五在後麵洗漱,杜鵑擦擦汗迴道:“還沒落,還有很多,估計還得再摘幾天才能完全摘完。”


    看著堆在院子裏的幾十個陶罐,李柔娘問道:“清瑤,你釀這些葡萄酒真能賺錢?”


    殷清瑤給她捏著肩膀說道:“娘,您就把心放到肚子裏吧!今天辛苦了,我給您捏捏,明天還得忙活呢。”


    “我又沒幹什麽活,我不累。”李柔娘見她灰頭土臉地,說道,“我給你們燒點熱水,你跟杜鵑都洗洗澡。”


    殷清瑤把她按住。


    “娘你早點休息,我們自己去燒!”


    殷老五洗漱完從後院出來,殷清瑤跟杜鵑兩人才去燒水洗澡。她腳上的傷好得差不多了,也就後背還有點疼,兩個人洗完澡迴到房間,躺下就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吃了早飯,除了李柔娘,一家三口背著背簍進山,一筐一筐背迴來不少,李柔娘在家就把葡萄清洗清洗晾起來。


    半上午的時候,殷清瑤給她爹二兩銀子,殷老五推著獨輪車下山跑了兩個鎮子,買了整整二百斤白糖。


    因為他們家經常下山買米買麵,村裏人還以為他買的是米麵。


    這兩天村裏閑人多,等他過去之後,一堆人就在他背後議論,議論殷家五房是偷偷做了什麽生意,自從分出來三五不時的就去鎮上買東西。


    眼紅又見不得人好的劉氏在人群裏嘀咕一句。


    “誰知道是不是偷男人換的錢!”


    這話正好讓殷樂安聽見了,往人群裏看了一眼,不忿道:“你們怎麽能背後詆毀人呢?”


    他是讀書人,引經據典的話在腦子裏過了一遍之後,最後用大白話說出來,一群大字兒都不識的婦人沒聽懂,不過看見他還是收斂了很多,等他過去之後,在背後悄悄議論。


    殷樂安歎了口氣,往家裏走著,與其跟一群長舌婦辯駁失了身份,不如去提醒一下五叔跟五嬸。


    買來的陶罐確實很結實,殷清瑤把晾幹水分的葡萄搗碎裝進罐子裏,每罐按照五比一的比例放上糖,攪拌均勻之後用幹淨的白布封上口,上麵照例用濕泥巴封口。


    屋子裏確實放不下這麽多罐子,殷清瑤就把罐子堆在牆根的棚子底下。


    昨天摘的葡萄裝了八個大陶罐,剩下的不停地采摘,不停地清洗晾幹。一家人忙得昏天暗地,根本不知道外麵的人說什麽呢。


    殷樂安往半山腰上跑了一趟,站在門外看著裏麵的忙碌,一時沒往院裏進。還是殷老五出門準備上山的時候看見他。


    “樂安,你怎麽來了?”


    殷老五看見他很高興,側身把他往院子裏讓,以便讓一邊喊道,“清瑤,快去給你哥泡茶!”


    殷樂安往裏看了一眼,殷清瑤正忙著裝葡萄。


    她擦了擦手去後院提溜出來一個水壺,泡了兩杯菊花茶放在院子裏的石桌上。上次壘房子的時候,大家幫著在他們院子裏搭了兩個棚,那個石頭桌子正好在棚底下。


    倒完茶的殷清瑤繼續迴去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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