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問並州最大的家族是哪家,半數以上的人都會說是王家。


    剩下的人,大多是隻在自家方圓五裏內活動的婦女兒童,這個問題他們不懂。


    王家曆史悠久,本為姬姓,可追溯到周靈王太子晉之後裔。


    春秋戰國及至秦漢以來,幾乎都有王家之人身居高位。


    如秦之大將王剪。


    也如當下被朝廷征為侍禦史,出任豫州刺史的王允。


    王家的根基在太原郡,不過整個並州,基本都有他們的分支。


    太原的王家府邸,占地上千畝,高大的圍牆與外界分隔成兩個世界。


    走進那堵院牆才能看到整個王家的氣派,富麗堂皇,雍容華貴,花團錦簇,碉樓畫棟......總之,你能想出來的形容夢想中居所的詞語,大多都能在這裏找到對上號的。


    此時,隻見一個三十上下的男子,挺著個大肚子,邁著鴨子般的步伐,一搖三晃的走到了一間房子門口。


    “父親!”


    屋內有一個六十餘歲的老者,此時正躺在一張錦茵象榻之上,眯著眼小憩。


    老者身邊還有幾位十六七歲的花季少女,幫他捏肩捶腿。


    還有一個女孩將他雙腳伸進自己衣內,抱入懷中取暖。天氣轉涼了,老爺畏寒,不能讓他凍著。


    老者就是當今王家的家主,王博。


    屋外的男子是他的兒子王巡。


    聽聞屋外的喊聲,王博應道:“什麽事?進來說話。”


    王巡一路走到離象榻十步開外的地方站定,眼睛不受控製的向那幾個小姑娘瞟了幾眼。


    “父親,雁門那邊傳來消息,朝廷將雁門劃入了雲州,歸新任的雲州牧鬱恕治下。”


    “嗯,知道了。”王博隨口應了一聲。


    鬱家軍救援雁門,要經過太原,自然瞞不過王家。


    且將鮮卑一舉打退,令王家也鬆了一口氣。


    畢竟雁門若被攻破,鮮卑完全有下太原的可能。


    那樣的話,王家為保家業不失,就要盡全力去支持朝廷,也是一筆巨大的損失。


    至於朝廷將雁門劃給鬱恕,也不奇怪。


    雁門本就與常山相連,雖然一座太行山橫臥在並州與冀州之間,但也不是無路可走。


    朝廷已經將整座太行山劃給了鬱臨風,他隻需要將太行八陘掌握在手中,到時往來並州和冀州,都還得他說了算。


    且整個並冀豫三州,都將處在他的兵鋒之下。


    當時王博就感歎過,這個小子,是個很有遠見的人才。


    “還有事嗎?”見王巡沒出去,王博又問了句。


    “父親,雁門那邊說鬱恕見百姓窮困,想救濟百姓。


    但他手中糧食不多,常山連通雁門的井陘,如今還在黑山軍手中,要待打通後糧草才能運過來。


    太守張懿就想找雁門幾家富商籌糧,本來雁門富商是想隨便弄幾袋糧食,在鬱恕麵前做個樣子。


    可沒料到鬱恕指使張懿在太守府門前立了塊石碑,要勒石記功......”


    王巡將事情全部說完後,王博沉默了一陣,開口問道:


    “王家在雁門的分支,捐了多少?”


    “那邊就是因為此事要請示下父親,說是不是隨便捐點。


    反正別人也不會捐,隻要王家的名字在前十就可以了。


    這樣既減少了損失,又不至於得罪鬱恕。”


    “糊塗!”


    王博猛的坐起,將腿用力一蹬。


    正幫他煨腳的小姑娘被蹬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胸口兩團肉生疼,卻隻能強忍著淚水,不敢吭聲。


    另外幾個女孩也被嚇住了,紛紛住了手,跟那個坐在地上的女孩一起,跪在王博麵前:“老爺息怒!”


    王博不耐煩的將手一揮:“行啦,都下去吧!”


    幾名女孩出去後,王博對王巡道:


    “你給我告訴雁門王演,先捐一百萬石糧,若其他家多過這個數,就給我往上加。


    總之,我王家的名字,必須要出現在第一個,且要比其他家多得多!


    若他糧食不夠,就來太原找我要!”


    王巡道:“父親是說,其他家會捐?”


    “廢話!那些個老狐狸,自然能看透這勒石記功的威力。


    比如大家同為賣米的,一個石頭上有名字,一個石頭上沒名字,你說百姓以會買誰家的?”


    王巡頓時恍然,原來這裏麵還有這個門道。


    王博道:“還不隻如此,那些捐了錢糧的,就相當於在鬱恕那裏多了道護身符。


    這是鬱恕來雁門後的第一道政令,若給予他積極響應,以後隻要不犯大錯,他多半都會網開一麵或者從輕處罰。


    沒捐的,隻怕以後沒多少好日子過了。


    別小看他年齡不大,吃起人來可不吐骨頭!


    我聽聞胡恕在常山對那些個不配合他的土豪,可鬥得很慘。”


    王巡由衷道:“父親大人英明!”


    然後又問:“那為何我王家要排在第一呢?不是排進前十就可以跟他合作了嗎?”


    王博掃了王巡一眼,歎了口氣。


    自己到三十歲才生下這個麽兒子,給嬌寵慣了。


    整天就知道迷戀酒色,一點見事及處事能力都沒有。


    王家怕不能交到他手上,實在不行,到時考慮下王允吧。


    “那石碑上的名字,到時會出現一長串,誰耐煩記那麽多?


    隻有出現在第一個,且比其他家捐的都要多得多,給百姓帶來震憾,我王家的聲譽方能經百姓口口相傳,達到捐贈的效果。


    況且我王家在並州,豈能屈居人下?”


    “哦~~”王巡猶如突然間開了竅,頓時想通了。


    父親不愧比那些老狐狸更老狐狸,一下子就能想通這麽多事。


    我這腦袋就經常想不通事,我隻想通人。


    王博見他兒子如個傻子一般,越看越來氣。


    人家鬱恕還一介反賊出身,一年不到從平民爬到了州牧的位置。


    這人比人,真得......


    算啦,六個女兒了才射出這麽個兒子,不容易,反正王家什麽都不缺,不餓死他就行了。


    王巡從父親房裏出來,找來管家,要他趕緊安排按王博的意思傳信去雁門。


    他雖然能力有限,不過也知道王家隻要是老爺子說的,準沒錯。


    走出了迴廊,往一旁侍女們休息處走去。


    進一扇門,又趕緊背著兩手關上。


    “露露,你剛才被蹬疼了吧,我來幫你揉揉......”


    “少爺,不要!老爺知道了,會把我丟到河裏去的!”


    “哼!你要不從,我現在就找人來打死你!就說你偷了家裏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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