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東斟酌著用詞,緩緩開口:“雲家現在麵臨的困難是有很多原因造成的,咱們就不要追究這些原因了。我就想問你,打算怎麽辦?”


    “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正為此發愁呢,不知道舅舅有何見教。”


    “見教談不上,不過,我知道不能一直這樣下去,咱們撐不了太久的,不如把船塢賣掉。”


    “把船塢賣掉?”


    雲苓不是沒動過這個念頭,但是一來船塢不好出手,二來他們現在正處於最艱難的時候,肯定不好要價。


    當然了,還有一點,齊家可能會從中阻撓,不會讓他們如此容易出手船塢。


    賈東說道:“對,把船塢賣掉。咱們現在沒有造船的份額,又找不到造船的生意,船塢閑在那裏,純粹是浪費,不如把船塢賣掉,保住運船。


    雖然現在運船的生意也不好做,但是隻要咱們沒有欠債,齊家那幾條船,根本不能搶走咱們所有的生意。


    齊家現在就是賠錢搶生意,要是他們看到賠錢也搶不走的時候,自然就放棄了,到時候生意就能迴來大部分,咱們就算熬過這一劫了。”


    雲苓點頭說道:“這個辦法確實不錯,關鍵問題是,把船塢賣給誰呀?”


    “我聽說誌忠已經找到了一個商人,正在談論出售船塢的事情。”


    “哦?是嗎?我怎麽沒聽說?”雲苓作為家業的主人,竟然不知道下麵的人在談賣船塢,她不免有點不悅。


    雲賈氏解釋道:“隻是剛開始談,具體什麽情況,還不知道呢,誌忠也是想有點眉目了再跟你說。”


    賈東看似隨意的說道:“要我說呀,其實這些事情,你根本就不用管,交給誌忠去處理就是了,反正他也懂,還是男兒身,總比你出麵方便的多。”


    雲苓聞言不禁暗自歎息,她原本以為賈東是真心給她出主意的,但是此言一出,她就不知道賈東前邊那些話,是不是還可信。


    此時,雲賈氏也附和道:“是啊,苓兒,不如就讓誌忠管吧,要是早交給誌忠的話,咱們也不會買那個船塢了。”


    “二娘,連你也這麽想嗎?”


    雲苓接管家業不就是為了雲誌義嗎,雲賈氏作為雲誌義的生母,竟然也說出這種話,雲苓感到一陣強烈的心寒。


    雲賈氏解釋道:“苓兒呀,二娘不是不支持你,可是,你也看到,讓你管,根本就不行啊,咱們雲家已經到成什麽樣子了,再這樣下去,雲家真撐不住的。咱們別管以後了,先管眼前吧。”


    雲苓有氣無力的應道:“行,好考慮考慮。”


    她沒有待太久,隨意閑聊了幾句,就匆匆告辭了。


    看著雲苓走遠,賈東有點不悅的埋怨道:“你剛才說的太輕了,應該再把話說的再重一點,你是他二娘,身份在這兒了,說她也是應該的。”


    “行了,行了,我已經說的夠重了,苓兒現在也不好受,幹嘛逼這麽緊啊。”


    “不是我逼得緊,是咱們再不抓緊,雲家就葬送在她手上了,我也是為了你和誌義考慮啊,難道是為我自己嗎?”


    “我看沒那麽嚴重,不就是丟了點生意嗎,雲家家底還在呢,不可能這麽容易就倒了。”


    “我的傻姐姐啊,姊兄這才死了多長時間啊,雲苓就把雲家搞成這樣了…”


    …


    另一邊,雲苓迴到自己的小院,迴想著賈東和二娘的話,以及雲家現在的困境,不禁愁容滿麵。


    不久之後,祖父雲勇被抬了進來。


    “祖父,你怎麽過來了?有事叫我過去就行啊。”


    雲勇一副笑容滿麵的樣子,樂嗬嗬的說道:“我老頭子出來透透氣,想著好幾天沒見到我的乖孫女了,過來看看你。”


    下人把雲勇放到床上之後,雲勇揮揮手,把下人都趕走了。


    雲苓有些自嘲的說道:“祖父,我還是你的乖孫女嗎?”


    “當然是了,誰敢說不是呢?”


    雲苓哀歎著說道:“都敢說,我現在都成雲家罪人了,誰不敢說呀?”


    雲勇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對雲苓招招手,讓雲苓坐到他身邊,抓著雲苓的手,緩緩的說道:“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開了一間食肆,花了五兩銀子,這五兩銀子可是我在船上當了三年長工,所攢下的全部積蓄,我原本打算好好經營,準備幹一輩子的,可是,隻幹了半年就關門了。”


    雲苓問道:“為什麽?出了是什麽事情嗎?”


    “是啊,出事情了,吃死了人,不僅食肆幹不下去了,為了不坐牢,我還得賠給人家十兩銀子。我不得不再迴到船上當長工…”


    雲勇將自己人生的經曆,一樁樁、一件件的講給雲苓。


    老爺子經曆豐富,幾起幾落,遭遇過隋末亂世,被抓過壯丁,見證過幾萬人的戰爭,被劫匪搶劫過,差點丟了性命,慢慢攢下一點家底,才有了現在的雲家。


    “你看看我這一輩子,遭過難、受過罪,也享過福,現在就是享福的時候。”


    “嗚嗚嗚…”雲苓聽著老人的講述,情不自禁的掉下了眼淚。


    “怎麽還給你講哭了呢?”雲勇輕輕擦掉雲苓的眼淚。


    “祖父,你太不容易了,跟你相比,我現在遭遇的這些根本就不算什麽。”


    雲苓自然是為雲勇的遭遇而哭泣,可她也是為自己的遭遇而哭泣啊。


    父親新喪,生意也不斷遭遇挫折,她一直刻意保持著堅強。


    可是,在慈祥的祖父麵前,她終於卸下了所有偽裝,靠在老人懷裏,失聲痛哭。


    雲勇輕輕拍著雲苓後背,淡然的說道:“人這一輩子啊,總要經曆一些事情,經曆一下磨難,然後才能享福呢。”


    雲苓哭泣了許久,才逐漸止住了哭聲。


    她抬起頭,問道:“祖父,你說我現在該怎麽辦?”


    老人微微一笑,說道:“我都二十多年不管這些事情,我當然不知道怎麽辦了。”


    雲苓不甘心的說道:“連你也也沒辦法的話,咱們雲家真的要損失慘重了。”


    老人無所謂的說道:“損失慘重就損失慘重吧,重要的是,你得明白,這沒什麽大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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