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人自有妙計。”穆淮策賣個關子。


    這位紅麵羅刹了然,這是不打算說了。


    “哈哈,是在下唐突。”


    他倒也未敢有不滿,因為這意味著眼前這位隕落的少年天才,或許比眾人想象中的背景更為強大。


    最終,這場風波以出乎意料的方式,戛然而止。


    穆淮策並非乘勝追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處事胸懷,引得眾人紛紛叫好。


    有人欽佩之餘,將此事寫進靈鏡裏,一場“不戰而屈人之兵”的佳話很快流傳開。


    但事情遠沒就此結束。


    就在三位紅麵羅刹準備告辭離去時,被流影懟得滿臉通紅的玲瓏,突然就拔出了劍。


    問題是她並非刺向流影,亦或是穆淮策。


    而是砍向了李鈺!


    “啊!”


    李鈺當即疼得尖叫出聲。


    他此前並無防備,等察覺她靠近時還來不及出招,右手腕已被劍氣割破,血肉模糊。


    若非為首的紅麵羅刹看在他們三兄弟失約在先的份上,及時出手擋住玲瓏這一件,毫不懷疑她會徑直將李鈺的右手斬下。


    可即便如此,李鈺經脈還是斷裂受損,極有可能此生再也拿不起劍。


    “你是瘋了嗎?!”


    他另一手緊緊握住傷口止血,止不住地對玲瓏當眾咆哮。


    此時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的玲瓏,嚇得當即將劍“哐當”仍在地上,雙手使勁擺動否認,滿臉慌亂:“不是,我……我就是要你生不如死啊!哈哈哈……”


    說著說著,她忽然詭異地大笑起來,隻是表情充滿恐懼與無助。


    “我看你才是找死!”


    李鈺人在氣頭上,尚未發覺玲瓏的異常。他咬牙切齒地衝她吼,若非右手腕血流不止,真恨不得當場就一掌拍死她。


    倒是他身後的人率先反應過來,“不對,玲瓏是被人控製了……是詭術!”


    聞言,都多次嚐過“詭術”苦頭的穆雲派弟子皆是後脊一涼,戒備地看向四周,連幫李鈺處理傷口、尋醫問藥的事都忘了。


    “有種你給老子滾出來!”


    李鈺幾乎是在仰頭咆哮:“一直躲在背後傷人,你就不怕天下人恥笑嗎?”


    流影撇嘴:“喲,好像你就沒暗箭傷人似的。”


    “你——”


    李鈺臉被氣得鐵青,當即命令身後的人,“來啊,給宰了這個以下犯上的下賤玩意!”


    然而身後眾人卻礙於神秘高人就在附近,沒一個敢擅自行動。


    更何況以李鈺如今境地,以後能不能繼續當這個少掌門,還未可知。


    他們何必又再為他冒性命危險呢,留著命迴去競選少掌門之位,難道不香嗎?


    “流影,隨我來。”


    唯獨穆淮策無懼無畏,意識到神秘高人就在附近時,想都沒想就衝出小院,四處搜尋。


    “是。”


    流影連忙拔腿跟上,留李鈺一群喪家之犬開始互相地明爭暗鬥起來。


    盛季見目的達到,也怕被穆淮策發現身份,隨即便切斷對玲瓏的控製。


    而後抬腳走進鬼醫鋪子,算完了李鈺的舊賬,同鬼三通的新賬也得一並清算。


    敢傷害她男人的人,都甭想日子舒坦。


    鬼醫鋪子二樓東側,寢房昏暗。


    鬼三通有氣無力地靠在破爛的床頭,皮膚蠟黃,唇無血色,更顯老態龍鍾。


    唯獨一雙眼睛,尚有幾分氣力,緊緊盯著走進來的盛季。


    盛季雙臂環胸,居高臨下冷眼睨著他,“都這副德性了,昨夜還敢興奮作浪?”


    “我無意傷他性命,不過是想逼他離開鬼市罷了。”


    相比於盛季的冷硬語氣,鬼三通字裏行間都透著求和示好的意味。


    一方麵是因為他的確技不如人,另一方麵他也感念盛季對他父女二人的救命之恩。一碼歸一碼,他鬼三通做事還是拎得清的。


    “他走了,穆雲派還有千千萬萬弟子會補上,你趕得過來嗎?”盛季一針見血懟迴去,“倒是你倆,這迴怎麽不跑啦?”


    “蛇婆的毒太烈,我修為一時半刻沒法恢複,無法開啟高級法陣。目前也隻能依賴鋪子這個隱去小禪的血脈之氣。”


    鬼三通略顯絕望地閉上眼,長歎道:“隻能躲一時算一時啦。”


    “既是如此,你當初又何必將傳承人的訊息散布出去?”盛季不解。


    “不是老頭的意思,是我貪玩毀了陣法。”小禪問訊跑進來,討好地扯著盛季的衣袖,輕輕搖晃著:“盛季姐姐,你別怪老頭,都是我的錯。”


    盛季了然,沒再揪著不放,關注重點轉移到“陣法”上,“你們究竟是何人?”


    老的能擺出如此強橫的陣法,對全天下的人瞞天過海。小的又身負往生術血脈,不到涅槃神境便能驅使自然之力。


    若說他們父女隻是普通修煉之人,盛季隻覺是滑天下之大稽。


    別說鬼市原本就沒有普通人,以他們的情況,背景恐怕遠不是其餘鬼市亡命徒能比的。


    “時機未到。”


    鬼三通高不可測地說了這麽一句。


    “如果我偏要知曉呢?”


    盛季逼近一步,食指中指並攏,捏出一張小紙人,定定地瞧著他,無怒自威。


    “你不要逼我。”


    盛季的實力,小禪早已悉數告知鬼三通。


    加之她背後的家族勢力,鬼三通不到萬不得已,不可能和她正麵起衝突。


    盛季神色不變,打定主意要弄清楚此事。


    見狀,鬼三通顫顫巍巍坐起身,小禪趕忙過去往他背後墊上被褥。


    牽動內傷,鬼三通掩麵連連咳了幾聲,才幽幽開口:“白家四女,每個人都有不願輕易言說的過去,看在你我同命相連的份上,可否各退一步?”


    他是不願得意得罪她,可小禪的身份與性命,便是他的萬不得已!


    聽見他點破自己真實身份,並以此做籌碼來談判,盛季原本冷若冰霜的狐狸眼,浮現出森然殺意。


    原本夾著小紙人的手,赫然化作利爪,一把掐住鬼三通的脖子,低低嘶吼了聲:“你敢威脅我……”


    “阿季?”


    “阿季,你在嗎?”


    穆淮策的聲音忽然在樓下想起,語氣焦急而關切。


    盛季被拉迴心神,勉強鬆開鬼三通,利爪幻化為手裝,臉色也恢複一貫冷淡,朝樓下淺淺應了聲:“東家,我在樓上。”


    話音剛落,木質樓梯就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


    “阿季,你沒事吧?”


    聯想到小禪很可能是傳承人,穆淮策看鬼三通和小禪的眼神已透著戒備。


    他一上樓就仔細將盛季打量一番,見她完好無損,才稍稍放心些。


    一旁,鬼三通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就連小禪都忍不住捂臉。


    啊啊啊!


    到底是誰欺負誰呀?


    還有沒有地方可以說理啦?


    34輾轉終覓傳承人(5)


    才不費一兵一卒就收攏殺手榜上第十五的紅麵羅刹,轉頭就像是個愣頭青似的急吼吼跑上來,繞著圈得檢查她是否有受傷。


    穆淮策散著幾分傻氣的舉動落入盛季眼裏,逗得她不禁莞爾,先前因著鬼三通的一番冷意,徐徐消散。


    嗓音也要比剛才柔上許多,“我無事,東家可有受傷?”


    “無礙。”


    穆淮策下意識將損毀的衣袖藏到身後,“隻是打鬥激烈,將你費心整理出來的鋪子都毀了。”


    話裏話外都是自責,眉眼微微低垂,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盛季忍不住又暗叫了聲“大傻子”,而後理直氣壯地朝他攤開手。


    穆淮策抬眼,先是麵露不解,轉而啞然失笑:“好好好,全數賠給你,分文不差。”


    盛季見他笑了,也微微勾唇:“那可不行,人工成本也要算在裏麵。”


    穆淮策抿抿嘴,也動真格地同他計較一番:“今早東家我搬了兩盆綠植,又要如何清算?”


    “當然是舍四進五,忽略不計。”


    “你呀!”


    兩人像是熱戀中的小情侶似的,竟旁若無人地拌起嘴。


    然而一旁的鬼三通、小禪、流影就比較無語了,無聊地仰頭望著屋頂……哦,那裏有一窩蜘蛛,還是四隻呢……


    最後,甜蜜對話在鬼三通一通無休止的咳嗽中,被無情打斷。


    趁穆淮策不注意,盛季掃興地往床邊斜了眼。


    小禪縮了縮脖子。


    有穆淮策在,料定盛季不會發火,鬼三通有恃無恐地擺爛:“哎喲,我這咳嗽得真不是時候,奈何實在是控製不住。你們繼續,繼續哈……”


    盛季:“……”


    “阿季,勞煩你去後院幫鬼醫煎服藥吧。”


    穆淮策準備順勢支開她,同鬼三通正式談談小禪傳承人身份的事。


    盛季心知他是不想她卷入其中,遂沒同他計較故意隱瞞的做法。


    隻不過臨走前,特意從鬼三通寢房翻出他壓箱底的上等天材地寶級別的靈藥,“算作煎藥的報酬吧。”


    把鬼三通氣得胡子都歪了。


    她這哪裏是要救人呐,她這分明是想變相氣死他啊!


    穆淮策忍俊不禁。


    待盛季帶著小禪下樓後,命流影便守在門口,他便主動朝鬼三通開口:“小禪的身份,我已知曉。”


    鬼三通歎口氣,“還是被發現了,隻是未料到竟是如此之快。”


    聞言,穆淮策眉心猛地一跳!


    其實他是在詐鬼三通,沒想到竟是真的。


    連著尋覓四十多個日日夜夜,沒想到萬年一遇的傳承人當真就在自己身邊,是個穿著粗布麻衣、愛臭美愛撒嬌、還總嚷嚷著長大要嫁他為妻的小姑娘!


    難怪他們此前遲遲搜尋不到。


    敢情一開始大方向就錯了,所以後來無論怎麽努力,都是錯上加錯。


    穆淮策默不作聲地暗暗壓下狂跳不止的心髒躁動,緩了緩才道:“那先生有何打算?”


    鬼三通哪裏知道盛季說一半藏一半,對穆淮策的話不疑有他,但也抱有戒備之心,“穆公子有何打算?”


    “自然是護送至太宸宮,好生看顧起來,以免為奸小之人所害。”


    “我不同意!”


    鬼三通突然提高聲量,一雙老眼爆紅而瞪。


    霎時間寢屋內忽然狂風大作,緊接著各處角落的銀色小鈴鐺和銅錢也“叮鈴鈴”振動起來,黃底紅字的符咒也像是長了腿似的“咻咻咻”得飛上穆淮策四周。


    穆淮策起初並未有防備,加之他聽不見風聲和鈴鐺聲,直到被一張張符咒定住四肢,才意識到處境。


    長眉微蹙,聲音也沉下來:“鬼醫,您這是何意?”


    原本口說無憑,他還想著讓小禪親自演示下血脈傳承的能力。


    如今見識到鬼三通的真本事,穆淮策不疑有他。料想也正是這般術法,才能掩蓋住傳承人血脈氣息,堪堪騙過世人四百餘年。


    “我說我不同意,我斷斷不會將小禪交予太宸宮的人!”


    鬼三通疾言厲色:“本以為你穆淮策是個名揚天下的君子,沒想到也不過是太宸宮的走狗,諂媚之徒!”


    說話間,他以手掐訣,再度加大符咒束縛之力道。


    “您誤會了,我無意傷害……”


    穆淮策本想上前解釋,奈何周身有無數條看不見的繩索,緊緊困住他手腳,動彈不得分毫。


    而且,一股股陰寒之氣也從符咒中源源不斷朝他身體湧入,當即冰得他手腳發涼,失去知覺。


    這樣的陰寒,隻在他早年間遊曆,遇上數萬條冤魂索命的大案子時,經曆過一次,但印象刻骨銘心。


    本念鬼醫年邁且重病在身,穆淮策不予出手傷了和氣。


    但到了此時,他不得不祭出玄鐵天境的無盡威壓,以暴製暴。


    兩股剛硬的勢力僵持在一起,你來我往,誰也不讓。


    約莫過去半盞茶的功夫後,隨著“砰”得一聲巨響,這場較量最終以穆淮策衝破桎梏而落幕。


    寢房當即狼藉一片。


    “主子!”


    直到鬼三通法術盡數消散,守在門口的流影才堪堪察覺屋內的淩亂,急不可耐衝進來,“主子你沒事吧?”


    “流影,我無事。”


    穆淮策搖頭,而後淡淡瞧著床邊,眼底情緒不明。


    流影稍稍安心,轉而劍指著鬼三通,“鬼醫,你對我主子做了什麽?”


    強大的對決衝擊力,引得床上的鬼三通氣喘不疊,又低低咳起來。


    即便如此,他仍斷斷續續地堅持道:“我……我不同意將……將小禪送……送去太宸宮……”


    穆淮策略略思忖,料定他是有難言之隱,“流影,去瞧瞧阿季的藥可煎好了?”


    “可……”


    流影顯然不放心再單獨留他與鬼三通共處一室。


    “無妨,他傷不得我。”


    “是。”流影依言下樓。


    “你同太宸宮有仇?”


    待房中隻剩他兩人時,穆淮策開門見山地點出來。


    “按理說,太宸宮是天下第一仙府,不僅能護小禪周全,更能為她提供最好的修煉指導,衣食住行待遇更是不用說,這對小禪的成長而言百利而無一害……”


    “我說不同意就是不同意!穆公子請迴吧。”


    鬼三通態度強硬,可謂油鹽不進。


    穆淮策麵色也嚴肅起來,“莫非,你打算令小禪自立門戶?”


    “若是如此,我爺倆又何至於苟且藏匿在此?”


    鬼三通不答反問,又咳嗽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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