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淮策再度失笑。


    這小妮子的招數,真是一套接著一套的。


    倒也不至於真同她計較,隻佯裝不開心地扁了扁嘴,稍顯幽怨地瞪她一眼。


    盛季被他孩子氣的小模樣勾起興致,“我這般頭腦,合該早點經商的。”


    說話間,故意掰著手指頭慢悠悠地數了六根。


    話本鋪子前期本錢,升至六百兩。


    穆淮策:“……”


    他忽然覺得,若是下迴真同她計較一番,應該也不至於太欺負了她。


    十日時限過去大半,接下來兩日穆淮策又忙變得碌。流影傷勢稍有好轉,也馬不停蹄出去找人。


    有了三大勢力照拂,蛇婆和李鈺等人沒再輕舉妄動。


    但十日後仍未找到傳承人,就又給了李鈺現成的借口。


    話本鋪子取名為“春風十裏”。


    春風十裏分為上下兩層,一層做生意二層臨時下榻,後院還有個小廚房和雜物間。


    盛季也借著修整鋪子,暗中觀察斜對麵鬼醫鋪子的動靜。


    然而,散出去的小紙人都無功耳返,破敗不堪的鬼醫鋪子竟像銅牆鐵壁!


    “嗬……”


    說鬼醫心裏沒鬼,那才真見鬼了。


    不久後,盛季就發現了蛛絲馬跡。


    鬼醫鋪子二樓窗台處,有一簇綠植。前兩日還枯黃一捧,而今日忽然煥發出新生機,在寒冬臘月裏。


    重新買了簇擺放在原位置?還是……


    “往生。”


    往生術,往生之術。


    令天下無數修仙者趨之若鶩,不惜派遣一波又波的人馬,湧入鬼市輪番蹲守。


    “得找個機會,暗示一下穆淮策。”


    日落時分,盛季漫不經心地關闔門窗,轉身迴屋。


    趁著在鋪子獨處,抓緊修煉。


    鬼市看似風平浪靜,實際暗中高手無數,以她玄通天境登峰級的修為,還不足以庇佑穆淮策兩人。


    這幾日吸收了從鬼醫那兒“拿”來的靈藥後,靈海裏的靈力日漸濃鬱。


    快晉升了。


    用不了幾日,她就能親手宰了那老蛇婆!


    還有李鈺那幫人。


    不是嘲諷穆淮策此生再用不了青龍琉璃劍麽?


    到時候就把他們右手全斬下來!


    “誰?!”


    天色暗下去,正盤腿打坐的盛季倏地睜眼。


    夜裏人煙稀少,本該空蕩蕩的窗外,幽幽飄蕩著若有似無的身影,橫躺,倒掛,形態各異。


    它們不時發出低吼、哀嚎、低泣的怪聲,“噗噗”拍打著門窗,鼓動起夜風,吹得屋裏燭光忽明忽暗地閃爍著。


    鋪子還未擺放物件,本就空蕩蕩的,如今更加恐怖滲人!


    “雕蟲小技。”


    盛季眼皮未眨,隨手一揮,就將其統統彈開,而後朝鬼醫鋪子走去。


    “鬼三通,我看你是活膩歪了!”


    素日裏秋水明眸的一雙狐狸眼,此時目光逼人,要比蕭蕭夜風還要冷涼上幾分。


    而與此同時,那些被她勁道彈開的鬼魂,悉數迴籠到鬼醫的陣法當中。


    一個個鬼氣渙散,身形暗淡,膽子小的更是被嚇得瑟瑟發抖。


    “這女人居然不怕鬼?”


    “不!她比鬼還恐怖!”


    “我說鬼三通,你怎麽惹上她的?你這迴算是惹上硬茬了啊……”


    一群鬼魂激烈地議論個不停。


    唯獨鬼醫,鬼三通沒說話。


    他麵對法陣而立,雙眼緊閉,持銅錢劍的雙手仍維持著先前祈禱的姿勢。


    看似並未受到盛季那一道勁力的影響,實則握著銅錢劍的雙手,在悶聲鈍痛。


    好在隻使出一二成功力,僅僅試探。


    若是再下手重些,隻怕這梁子算徹底結下了。以那姑奶奶的狠勁,肯定讓他不死也脫層皮!


    “白家季女,果然天賦異稟,手段了得啊。”


    幾息後,鬼三通才平複了唿吸,緩緩睜眼,屏息側耳。而樓下腳步聲,由遠及近……


    鬼三通吃驚:“這麽快就找來啦?”


    看來今晚甭想安生了。


    好在,他事先把珍貴藥材都藏已嚴實……


    “麻麻救我!”


    一群膽小鬼見狀,紛紛嚇得逃迴地府。


    香火固然好吃,但鬼命更要緊!人死後還能變成鬼,但鬼若死了,就真梗屁了……


    “阿季。”


    盛季已要推門而入,背後有道溫潤的聲音忽然響起:“這麽晚了,你找鬼醫有事?”


    “沒什麽。”


    聽出來人是誰,盛季收迴手,轉過身時麵色已和緩下來。


    “就是想著和他打聲招唿,多謝他先前的……照拂。”


    她站定在穆淮策身前時,瞥了眼鬼醫鋪子二樓最西邊緊閉的窗戶,幽幽道。


    “你呀。”


    穆淮策隻當她白日裏又打劫了人家的奇珍異寶,忍不住勾唇。


    原本因為連日對傳承人查無所獲的疲憊眉眼,也一同舒展。


    他隨後將懷裏的磚紅色鬥篷遞過來,“這鋪子已熄滅燭火,想來是歇下了。”


    “嗯,那就明日再說,反正來日方長。”


    盛季垂眼,斂去眸中烏黑玩味,順便打量起他手裏的鬥篷。


    做工麵料皆是上乘,款式也是時下少女們最推崇的,可見選購人是用心思的。


    “東家買的?”她含笑抬眸。


    麵前高出一個頭的男人笑著點頭,星眸微轉,“白日裏在街上查探消息時看到的。”


    但盛季注意到的,更多是他眼底的紅血絲,麵色越發柔和下來,“為我披上吧。”


    最近看的那簿話本子,上麵恰巧有類似橋段。


    那上麵是驅熱搖扇,她則舉一反三,當真聰慧。


    “恩?”


    穆淮策臉上的意外神色一閃而過。


    畢竟她之前就明確表示過,婚後不希望一開始就太過親昵。


    但如今她主動要求,他也自當滿足,照顧娘子本就是當夫君的責任。


    “好,為夫為娘子披上。”


    隨後他傾身湊近,細致地將紅鬥篷罩在她身上,並係好紅繩結,目光始終專注而輕柔。


    一如這鬥篷的溫軟觸感,像是一個變相的懷抱。


    有晚風襲來。


    吹動起紅鬥篷的裙擺,纏繞在他藍白長衫的衣袂上,送來陣陣淡雅的雪鬆香喂,沁人心脾。


    像極了話本子中所描述的夫妻間小意日常。


    盛季有被取悅到,也不枉她這幾日費心幫他尋找傳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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