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流漸行,轉眼間就來到了城內。


    如學政、巡鹽等皆識相地離去,唯獨三使司麵對巡撫,匯報著工作。


    堵胤錫板著臉,聽著他們一五一十的匯報,臉上的表情從未變過。


    到了最後,他看著朱誼泉,才道:“江蘇省曆年來的拖欠,核實了沒有?”


    “啊?”朱誼泉一楞,不解道:“何謂核實?”


    “各州縣所拖欠的數額及人家。”


    堵胤錫直接說道。


    朱誼泉聞言,渾身打了哆嗦,撫台這是玩真的啊!


    “尚未……”


    “嗯?”堵胤錫隨即厲聲道:“你上任兩個月有餘,這種事還沒有弄明白嗎?”


    “你這布政使看來是太自在吧!”


    朱誼泉從未感受到如此嚴厲的嗬斥,不一會兒就冷汗直下,渾身顫抖,低頭不語。


    誰知,堵胤錫也不理會他,直接看向了:“按察使司也要配合布政使司,如果地方官不作為,那彈劾便是,豈能任由這種庸官、無能之官坐臥衙門?”


    “下官明白!”按察使司擦了擦汗水,忙點頭不止。


    轉頭,堵胤錫又對著都指揮使道:“想來府縣的巡捕、巡防二營,還沒成型吧?”


    “撫台明鑒,之前各地的多為軍戶,如今衛所改製尚未完成,各地也隻能招募了百餘人,堪堪控製縣城周圍。”


    “索性陛下仁德,落山為匪者不多,也勉強夠用了。”


    “嗯!”堵胤錫輕輕點頭,道:“這是你們都指揮使司的事,具體的事宜我也不幹涉,但巡捕營和巡防營具建要盡快完成。”


    說著,他冷笑道:“兵馬不立,有些人就看不起咱們,甚至家丁都能輕易地拿下縣城,這還怎麽執行新政?”


    這話雖說是實情,但說出來著實太過於誅心。


    幾人訥訥不言。


    按照避嫌原則,三使司的主官都不是江蘇本省人。


    不過堵胤錫是個例外,他作為巡撫,反而是無錫人,這倒是令人稱奇。


    所以剛才迎接的官吏士紳,一個個都笑麵以待,以為是本省人士,自然就顧忌鄉梓之情。


    可惜,堵胤錫自幼父母雙亡,寄居嶽家,對於人情世故倒是頗有了解,同時他為人處事也極為剛要,為官更是以清廉著稱。


    這也是為何皇帝讓他來江蘇省的緣故。


    堵胤錫當然明白,皇帝就在南京城,隔數百裏看他的表現。


    到了鄉梓之地,反而更要顯得冷麵無情。


    “為今之要,在於衛所改製,事關兵馬、土地、州縣、賦稅等事,不可馬虎。”


    說到這,堵胤錫神色漸緩:“如今某剛至揚州,接下來還須幾位多多照顧了。”


    “撫台客氣了。”


    幾人這才緩了口氣,臉色好看的不少。


    不過,堵胤錫隻是微微一笑,不再贅言。


    事畢後,三人迴到家,隻覺後背一身冷汗,著實被嚇得不輕。


    “去請邊總兵過來。”


    待他們走後,堵胤錫直接坐下,開口就吩咐起來。


    而在另一邊,鹽商們匯聚一堂,開始思量著如何跟這位巡撫親近一番。


    雖說管理他們的是巡鹽禦史,但到底是生活在揚州城內,跟巡撫抬頭不見低頭見,適當的親近一番沒有壞處。


    不過剛想行動,就被打斷。


    隻見一鹽商,麵色凝重得對著其他人道:


    “爾等是不知道堵胤錫其人。”


    “我已打探清楚,在無錫時,他就自為人直廉而出名,後來任北新鈔關分司,更是清正廉明,飽受好評。”


    “後來至長沙,倒是不清楚,不過想來秉性難移,朝廷派此人來,怕是早有打算。”


    “如此豈不是說,朝廷對江蘇有大動作?”


    這下,鹽商們坐不住了,一個個急切起來。


    對於他們來說,穩定就是最好的,江蘇省可不能亂起來。


    翌日,揚州城內的文武官吏,就收到一個消息:巡撫堵胤錫已然巡視各地去了。


    而他的第一站,就是太倉衛。


    這是直奔衛所而來啊!


    一時間全省震動。


    皇帝在南京,也得知了堵胤錫的動作,對於其行事果斷頗為讚賞,常對其他官吏讚歎道:


    “江蘇有堵胤錫,著實是一件幸事。”


    改革從來就沒有一帆風順的,而且,當朝者的願望是好的,執行起來卻千奇百怪。


    所以,選將,就成了重中之重。


    一旁的趙舒也讚歎道:“剛至揚州,就馬不停蹄的巡視各府,尤其是太倉,著實令人意外。”


    “太倉啊!”


    皇帝想著其位置,感歎道:“蘇州府所在,整個江蘇省的精華之地,要地中的要地。”


    “隻要解決了蘇州的衛所,自然就樹立了榜樣,無人再敢阻攔了。”


    “陛下不怕江蘇亂起來嗎?”


    趙舒自然明白皇帝對士紳動手的心思。


    隨著朝廷即將北遷,南京的重要性卻未削減半分,自然而然在臨行前,皇帝要解決憂患。


    如果新政要實行,而士紳,則是江蘇省最大的阻礙。


    “亂起來又如何?”


    朱誼汐不由得笑了:“雖說天底下的賦稅,十之一二來自於江蘇,但就是這樣的重地,容不得丁點的閃失。”


    “國朝兩百年,幾時將藩王封至江南?就是怕其亂套了。”


    “可惜一味的縱容,反而如同慣子,得不到什麽好處。”


    趙舒聞言,都是頗有幾分不同意見:“陛下,據微臣所知,蘇州等地賦稅較其餘各省,重了數倍,以至於士紳們多有怨言,何來縱容?”


    “重賦這是對於普通百姓,縱容則是對於士紳。”


    朱誼汐淡淡道:“士紳們有的是法子逃稅,唯獨普通人逃脫不得。”


    “所以,朕待新政完畢,就會對江蘇進行恩免,減稅減賦,寬慰人心。”


    “陛下聖明。”


    趙舒恍然。


    堵胤錫就是一把刀子,快刀斬亂麻,將江蘇省清理一番,就會輪到皇帝出手了。


    而其也知道自己的使命,迫不及待地去實行。


    因為他隻明白,時間不等人,隻有皇帝在南京坐鎮,江蘇的新政才會入其眼,前途廣大。


    同樣,江蘇也亂不起來,數萬京營壓著,有幾個敢造反。


    所以,堵胤錫這不是莽撞,而是知曉分寸,把握機會啊!


    看來未來朝堂,其必然有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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