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琳如今已是年過四十的女子,但歲月在她身上好似沒有留下太多痕跡。


    此時迎接趙琳的小沙彌,心中微微有些害怕,實在是麵前這位不自覺散發出來的氣質讓人有些膽怯。


    自從在老師徐端靜那邊結束課業,趙琳就因為自己父親是當地仵作傳給她的經驗,接任了秦侯國上下的殺人命案的偵破事務。


    這麽些年,她的官職也一路高升,坦途一片,自然也是秦侯國境內能讓為非作歹惡人最不想遇見的官員。


    刑部尚書趙琳抬頭張望著已經完全和記憶中模樣沒有半點相連的佛堂,抑製不住的惋惜此刻湧上心頭。


    刑部尚書趙琳自認為自己這一生過得沒有任何遺憾,但無常人生始終不會讓人一帆風順,令人遺憾唏噓的事也時有發生。


    當初決絕的誓言,被趙琳刻在了心底,卻未曾料到還有故地重遊的一日。


    點頭謝過招唿自己,已經送上茶水的小沙彌,刑部尚書趙琳安靜的打量著陌生的佛堂。


    這座迎客的佛堂樸素簡單,但卻能讓身處其中的人不由自主的心安。


    還在趙琳思索故友相見後彼此會作何表情,這座佛寺的方丈法善的身影就出現在了門口的位置。


    “趙施主,阿彌陀佛,多年未見,您風采不減當年啊...”


    法華寺方丈法善含笑平靜的對刑部尚書趙琳道了句佛號,行著佛禮。


    平和無比的聲音清楚的傳入趙琳的耳畔,一時間竟然讓她微微有些晃了神。


    好在多年為官錘煉出來的心神,讓刑部尚書趙琳才沒在這位特殊的故友前漏出窘迫模樣。


    刑部尚書趙琳起身彬彬有禮的對著法善迴禮,開口迴應著他的問候。


    “法善大師過譽了,人過中年,那還有當年氣盛模樣。”


    趙琳謙虛的迴答,隻不過言語間卻是對這位故友的擔憂。


    當年在她的記憶中,第一次走進她心房的佛教徒,不僅僅孔武有力,而且也是十裏八鄉有名的俊俏僧侶。


    可是現在這位故友蒼老的簡直是換了個人,要不是久久讓她不能忘懷的氣質,很難將記憶中的他同現在站在麵前的法善對號入座。


    “趙施主,是貧僧哪裏衣著不得體嗎?”


    刑部尚書趙琳的目光,也讓法善有些心虛的偷偷打量自己的衣著。


    作為旁人口中的得道高僧,法善早就不在意他人如何評價這身皮囊的外表,可是麵對趙琳,總是想將自己最好的一麵展示給她。


    法善心中剛升起這樣的想法,就有些自嘲的輕輕搖頭。


    沒成想修佛修了快一輩子,卻還是同懵懂無知的小沙彌別無二致。


    刑部尚書趙琳也因為法善的話,收迴了有些詫異的眼神,沒有太多遮掩說著自己剛才為何那番神情。


    “法善,你老了好多啊。”


    法華寺方丈法善平靜一笑,淡然開口迴應起來。


    “隻不過是一副皮囊罷了,日升月落,花開花謝,生老病死也是人世間的一部分,何懼老去?”


    刑部尚書趙琳自嘲的搖頭笑了起來。


    “這麽些年未見,你倒是越發灑脫了。”


    “趙施主言重了,貧僧倒是未曾灑脫過,隻是放得下罷了。”


    當年因為情愛之事而分道揚鑣的倆人,在這一刻也徹底放下了對當年的惋惜和不舍。


    “貧僧苦修傳法之時,也在草原上都聽得到你的名號呢?真是可喜可賀呢。”


    心態也放平的刑部尚書趙琳,抬眼白了此刻坐在她對麵的法華寺方丈法善。


    “都是分內之事,不值一提,倒是你現在都快成佛陀轉世了呢?”


    法善抬手示意趙琳用茶,泰然自若的迴應著關係再次迴複以往的故友打趣。


    “都是狂妄謠言罷了,貧僧也隻修今生,不看來世。”


    “你這人可真是一點也沒變,說話還是這般直接,一點也不討喜。”


    法華寺方丈法善,朗笑著迴應著故友的話語。


    言談神態之間,根本看不出二人之間有過任何令人不愉快的禍事發生。


    “趙施主今日獨自前來嗎?”


    “嗯,有些事怕你這個修佛的傻和尚掂量不清,來給你說道說道。”


    法華寺方丈法善目光疑惑,顯然對於故友口中的事沒有半點了解。


    “不和你兜圈子了,佛寺內應該有著一位年過七旬剃度出家的老者吧。”


    趙琳的詢問,讓法善也在腦海中浮現出那道蒼老的身影。


    越發壯大的法華寺裏,剃度出家的人也越來越多,可是上了年紀的卻僅有一位。


    “看來你是想起來了。”


    法善沒有迴答,隻是默默的點點頭。


    “假若那位剃度出家老者的家眷來到佛寺,想要尋求你這個方丈的幫助...”


    刑部尚書趙琳的話也隻是說了一半,但就被對麵而坐的法善立刻意會。


    如今那位在佛寺內修行的老者,可不僅僅是出身在一個大家族的老人,還是如今統管秦侯國全境的秦王生父。


    法善這一生發下宏願,將這一生都奉獻給佛陀,苦修佛法,但也完全不是不通人情世故的僧侶。


    “阿彌陀佛,法華寺乃修佛之所,再次佛家教徒,也無心踏足半點政務之想。”


    “你這迴答倒是不錯。”


    趙琳很是滿意此刻這位修佛故友的迴答,如今秦侯國內可謂是暗潮洶湧,保不齊這個修佛故友腦袋沒轉過彎,走進沒有迴頭路的死胡同。


    說完此行的來意,二人卻麵對無言,有很多話在此刻提起都是不合時宜。


    安靜相處反而是此刻最好的氛圍。


    一壺淡茶,很快見底,一直閉口不言的法善才抬頭出聲詢問著趙琳。


    “秦王身體越來越差了嗎?”


    法善身為佛教徒,問出這番話語,完全就是在刀劍上起舞。


    這句話,這件事也不是法善可以提起,可以操心的事情。


    但對於那位當年為自己找尋學佛道路的開路人,此刻卻是發自內心的擔憂。


    秦王舊傷複發的事情,在秦侯國是人盡皆知。


    法善也對於秦王身上出現的事情束手無策,隻能在誦讀佛法之時,為秦王暗自祈福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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