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除了濮文溫和葉帆,再也沒有其他人。


    翹著二郎腿,端著茶杯一手捏著茶蓋,翹起小拇指,不急不緩的在茶杯內的水麵輕輕刮著。


    葉帆進門行過揖禮,衝著濮文溫問過好之後,安靜的站立在原地。


    上座的濮文溫沒有開口讓葉帆在一旁坐下,這般不留情麵的做法很容易讓人感到尷尬!


    可是葉帆不在意,不卑不亢宛若一株楊樹筆直的站著。


    濮文溫品著茶水的間隙,一直再用餘光觀察著低眉垂目的葉帆。


    真是一個有禮節,懂禮儀的漂亮小夥兒啊!


    可惜嘴上長得胡子真的讓人厭煩!


    濮文溫估摸著時間差不多,輕描淡寫的聲音從上方傳了出來。


    “不知道你這次來我家所謂何事啊!”


    上座的濮文溫總算開口,讓葉帆徹底送了口氣,隻要能開口就行,就怕那些半句話都不說的人精!


    “鄙人聽聞濮畫室高遷,帶了些薄禮特來恭賀!”


    葉帆的話有些勢利,可是現在他出現在濮家的意圖是個明眼人都能知道。


    這年頭同毫不相關的人進行拜訪送禮,而起還是攀附一個宮中的閹人,想要幹什麽,恐怕瞎子都能看出來!


    豪族世家想要攀附上,還需要他們那個圈子的人進行引薦,但是葉帆的商人身份除開特殊情況他們根本看不上。


    可是宦官不同,除開極個別宦官能有一份正直的思想。


    這些被人割去煩惱根的閹人,或多或少都在某些方麵有些心裏變態,求財求權,或者求些其他東西。


    況且深宮中的宦官要沒要點眼力見,被人捏死都是輕而易舉。


    眼下葉帆的選擇完全正確,更何況現在還是宦官當權,當然要選擇對公子有利的局麵!


    “你這人倒是實誠,帶了點什麽啊?”


    濮畫室換了個坐姿,一隻手拽著頭上的耷拉下的細發繞在手指尖不斷旋轉。


    “都是西域那邊的特產,不是什麽貴重東西!”


    說著謙虛話的葉帆從袖子中掏了掏,將一個小冊子拿了出來。


    雙手舉過頭頂,恭敬的獻了上去。


    濮文溫沒有應答,隻是隨意瞥了一眼,伸出兩根手指夾著冊子,漫不經心的翻開看了起來。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好家夥,三頁的冊子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跡。


    上麵各種禮品被清楚的一筆一劃寫著表明在了上麵。


    什麽於闐血玉,精絕雕刻,車師烈酒,可謂是種類繁多,每一個都可以說的上在長安都是稀有玩意。


    這般份額的財物讓抿了一口茶的濮文溫,險些咳出了聲。


    當即調整自己有些驚奇的的神情。


    擦拭嘴角水跡之餘,還能抽出空來偷偷望著葉帆。


    沒看出來啊!這還是個隱藏的財神爺啊!


    自己一年的俸祿也就六百石,到手吃吃喝喝,送禮交往一年到頭落在自己手裏剩不了多少。


    自己家裏人搬到長安,吃喝拉撒也需要幫襯一二,畢竟那位大哥現在可指望不上。


    除了在自己歸家衝他討些錢財,出去賭一圈在灰溜溜的迴來,根本就是一事無成。


    現在葉帆帶給自己的東西可足足是他俸祿的五倍啊!


    這是完完全全裝進自己腰包的東西啊!


    可是這般大的一筆財富,活在宮裏的濮文溫沒有輕易開口,雖然不知道對方想要讓他幫什麽事。


    堂下站立的葉帆既然能花這麽多都沒有心疼,那麽應該還能在榨一些出來。


    畢竟誰會嫌棄自己拿的錢多呢?


    濮文溫整理好衣衫,輕輕咳嗽了幾聲,再次恢複進門時的模樣。


    “不知道你花這麽大價錢想要得個什麽呢?”


    “濮畫室,鄙人的家主所求不多,想在日後求個玉門關守將的差職!”


    葉帆的話出口,濮文溫頓時豁然開朗,原來又是一個買官的家夥,我還以為啥呢!


    自己的畫室職位在宮中比上不足比下有餘,這人要是開口要在長安討個官職營生恐怕有些難度。


    現在卻開口隻要一個涼州的玉門關守將。


    一個小小的武職,這件事簡單啊!


    可是濮文溫卻沒有輕易應答下來,這段時間宮內可有些不太平。


    這個節骨眼收錢恐怕有禍端啊!


    但是先不妨礙他將這筆東西拿在手中。


    揉著眉心沉思片刻,濮文溫才繼續開口。


    “你家主人想要的那個職位可不好辦啊!這點恐怕...”


    “鄙人也知曉,今日就是想要結識一番宮中貴人,還望濮畫室原諒登門打擾的不敬之舉!”


    “好說,好說,你的這個情我收下了,不過職位應該還要費些口舌!”


    “不急,不急,還要感謝濮畫室沒將鄙人驅趕門外!”


    “哈哈哈,你這人說話可正中聽,等幾日吧!有門路,我在派人通知你!!”


    葉帆臉上笑嘻嘻,心裏全部都是媽賣批!


    這家夥可真是貪啊!什麽事都沒做,就要這筆東西。


    葉帆還不能帶著這筆東西離開,畢竟東炎律可說了,賄賂宮中官員,可是死罪!


    雖然這個節骨眼,屁股低下沒有一個幹淨的人。


    還是等幾日,實在不行讓信鴿傳信,看看徐先生那邊怎麽說!


    告訴了自己落腳的地址,葉帆起身拱手開口。


    “那麽濮畫室,鄙人下次再來拜訪!”


    “可以,慢走不送!”


    ..............


    東炎,陳留城外的山路中。


    典韋背著身形稍瘦,氣若遊絲的母親低頭趕路。


    陳留城已經活不下去,那些官老爺根本沒把他們這些受災的貧苦百姓當做人。


    母親體弱,這段時間喝藥也沒有氣色。


    典韋聽人說,洛陽周邊有好些個用符水治病的道人,來往的人都說藥到病除,還不用錢財。


    他就背著母親火急火燎的往洛陽趕。


    悶頭走了一早上,臨近中午,太陽有些毒辣。


    典韋放下母親,靠在樹下的陰涼處,躲避正午的烈陽。


    “娘,你等會兒,俺去那邊摘一些瓜果!”


    典韋摸索了一下幹癟的包袱,可除了一些破爛的衣物,一些細碎的麩餅渣滓,根本沒有什麽可以果腹的東西。


    氣息微小的嚴母,此時卻一把抓住兒子的手,斷斷續續開口。


    “這不是我們家的!”


    “可是,娘,你都好多天沒吃東西了!還有俺真的好餓!”


    “偷東西會被人打的!”


    “怕啥,俺很能打!”


    “這年頭能打有什麽用,憑手藝吃飽才是本事!”


    “娘....”


    典韋聽見母親的話,眼眶紅了起來,一滴滴淚水也劃過了臉頰。


    氣若遊絲的蒼老婦人,顫顫巍巍的伸手撫摸著兒子粗糙黝黑的麵孔,嘴角露出苦澀的笑容。


    “當初,要是我讓你跟著徐夫人和十七公子去西域,恐怕也不會讓你這麽受苦吧!”


    “娘,你別說話了!喝點水,兒子肯定能帶你去洛陽,找那個什麽勞什子太平道士的!”


    沒有糧食果腹,典韋隻能將水一點點喂給半眯著眼,樣貌蒼老的母親。


    此時母親已經虛弱的張不開口,顫抖雙唇做著最後的告別。


    “兒啊!是娘不好,拖累你了....”


    說話的聲音越發細小,最後消失不見,艱難抬起的手也緩緩落下。


    “娘!!!!”


    典韋感受著懷裏漸漸冰冷的母親,臉上的淚水猶如決堤的大壩,不管如何抹,都無濟於事。


    一聲聲大聲的嚎哭,惹來不少山路兩邊山林中的猛獸。


    猛獸嘶吼和人的怒吼交雜,各種紅色的痕跡甩滿了兩邊的樹葉。


    典韋咬著被自己撕開的老虎屍體,將生肉狠狠吞咽進肚子。


    隻有吃飽,才有力氣繼續趕路。


    拾撿著木柴,將母親的遺體放入火中。


    看著大火一點點燒光母親在這個世界上的痕跡,典韋捏緊的拳頭,將跪倒在地麵腿腳兩邊的泥土都砸的凹陷了個深坑。


    火焰熄滅,將母親的骨灰包入那個幹癟的包袱。


    典韋朝著西邊大步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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