捂住口鼻的兵卒連連拍打放在嘴邊的手掌,收迴手掌的一刹那,不停的往一旁吐著唾沫。


    “奶那個腿,不知道你手中漢腥味中啊!想齁死人啊!”


    圍繞這張桌子的兵卒齊齊哈哈大笑起來。


    沒了剛才神色緊張的低沉氣氛。


    “別亂說了,這個節骨眼上指不定要死多少人呢!”


    “切,那些肥頭大耳的家夥敢亂來嗎?要不是薩費障塞尉不願意爭,還有他們上躥下跳的事情。”


    神色輕蔑的兵卒將碗裏的酒水一飲而盡,悶悶不樂的吐槽著。


    這句話,讓在場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失落的低著頭。


    “都護府那邊就沒任命文書嗎?就讓障塞尉那麽退下來?”


    “不退怎麽辦?障塞尉上了年紀,而且家裏也沒個男娃,可能都護府怕障塞尉上任這裏不能安穩吧!”


    “奶奶個腿,真的晦氣,都護府現在還頂用?”


    “就是,幾個月前點燃了狼煙,龜茲的都護府都沒任何動靜,害的外麵的地都荒了好長時日了!在這麽下去,都快餓死了!”


    一說到這裏,眾人一個個唉聲歎氣,喝著帶著土腥氣的酒水。


    過了好半晌,才有人繼續開口。


    “你們說這次誰會任職輔國侯啊!”


    “這可說不準,祖海爾、瓦西姆、賽裏木、利亞德、應該就是這幾個家族了吧!”


    “應該是了,不過我還是看好瓦西姆家,聽說他們想要恢複後城那塊耕種地呢!”


    “拉倒吧!好聽的話誰都會說,當年都護府搬離高昌,韃靼聽聞消息來打草,擁有那片土地最多的他們,可跑的比誰都快!聽聽就好,別當真!”


    眾人鄙夷的眼神,讓開口說話的兵卒紅了臉頰。


    支支吾吾半天,最後還是灰溜溜的端起了酒碗,不在說話。


    另一邊的人則一臉興奮的開口。


    “額...祖海爾家咋樣,開倉放糧救濟城中無衣食的人,應該是不錯的吧!”


    “小年輕,你還指望人家開倉放糧一輩子啊!”


    “就是,這幾天你們都沒發現嗎?開始的稠米湯,現在都是清湯寡水了,一勺子撈下去,能有十顆米粒嗎?”


    “我看啊!過不了幾天,恐怕就關門咯!”


    開口說話的另一位兵卒被懟的啞口無言,有些尷尬的摸著頭。


    最後氣不過,問了個讓在場都鴉雀無聲的話語。


    “那你們覺得誰上位好啊!”


    這些沒讀過書,靠著一身力氣討飯吃的兵卒徹底閉了嘴。


    身為本地人的他們,對於車師城內的大大小小的消息很是靈通。


    平日裏私下討論的很是熱烈,可要真說個所以然依然,就徹底成了啞巴!


    隻能一個個瞪大著眼睛,麵麵相覷。


    一時間都成了啞巴,不知道誰幽幽的低語一句。


    “我覺得阿米娜*利亞德小姐不錯!”


    這句話讓在場的不少人眼睛微微放光,顯然心底裏或多或少有些認同。


    “別想了,一個姑娘家家的最後還不是嫁人?聽說她父親打算讓她和賽裏木家的小兒子定親。”


    “他家小兒子才五歲吧!毛還沒長齊吧?”


    “長沒長齊毛又如何?不過這兩家聯手,這個輔國侯的位子可就板上釘釘咯!”


    桌上的酒壇已經空了,一人招唿這裏的店家在拿了一壇。


    其中一人將每個人麵前的空碗一一填滿,有些疑惑的問詢消息靈通的老大哥們。


    “東炎朝廷那邊怎麽說?這個任命文書已經好幾個月了吧!還沒一點消息?”


    “不知道,都護府在高昌的時候,東炎朝廷天天往這邊派出使者,那些使者是爽了,可遭殃的卻是我們,這不都護府沒了,使者來了幾次見這邊招待不好,一個個沒了蹤影!”


    “確實,恐怕那些使者們要刁難送信的人,這還要晚好些時日呢!”


    “擔心那個幹什麽,反正輪不到我們這些大頭兵!”


    “就是,你們誰家有兒子了,障塞尉的小女兒可現在出落的很是水靈了!”


    “嗬嗬...要是大女兒,二女兒死了夫婿,再嫁我們還考慮考慮,那個小丫頭片子不考慮!”


    平常不關注障塞尉女兒婚喪嫁娶的兵卒來了興趣,趕忙問著這些已經當兵許久的老大哥。


    “不應該啊!那個姑娘我也見過,樣貌水靈的很,長大了絕對是一等一的美人!怎麽會沒人要呢?”


    “誰敢要啊!力氣大的跟個牛一樣,前幾天還拿著障塞尉被賞賜的那柄長槊揮舞呢!”


    “就是,娶迴去是想打死自家兒子嗎?”


    ...............


    車師城內這個酒館還是一如往常的熱鬧。


    信息匱乏的時代,每個人都在將自己知曉的消息,翻來覆去念叨個小半個月,哪怕一兩年後還有人能迴憶起來。


    夯土牆壘築的城牆,包裹住城內生活的百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一切顯得很是平常。


    城牆內一些小橋庭院,打理的異常規整的居所,此刻卻在上演著‘狼人殺’。


    障塞尉彌陀*薩費是迴鶻人,從軍三十六載,一生都在這個車師服役。


    早些年都護府駐守此地,他也經常跟著東炎軍征討著北方的遊牧韃靼。


    時過境遷,都護府也撤離了高昌,熟悉這處邊境要塞的他,順理成章的留了下來。


    畢竟本地人還是能在這裏有不小的話語權。


    年紀已經五十有六的他,頭發花白,常年騎馬作戰,腰板也有些微微佝僂,上了年紀不服身體變老還真是不行。


    此刻的他跪坐在毛氈上,雙目圓睜,掃視著這些爭權逐利者的家夥!


    “我沒想著要做什麽輔國侯,我隻想這個生我養我的車師能平安!你們知道嗎?”


    “額...知道,知道!”


    ..........


    匯聚在宴會廳裏的一個個身材微胖的男人們連連齊聲應和。


    沒辦法,誰讓這個看起來蒼老不少的男人,是這裏軍隊的唯一指揮者。


    “那就好,前幾日從鷹愁澗有人發現了一些韃靼的馬蹄印,而且還就在城邊不遠處,可別讓我發現了,到時候出了什麽事情,可別怪我!”


    說完這句話,將手中的茶杯猛然拍在桌上,憤然起身,目無旁人的離開了這裏。


    瞅著大廳外遠去的身影,這些還聚在宴會裏的人,不約而同的對視了一眼。


    宴會廳那裏熱鬧。


    車師城的城門口也更加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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