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許知喃迴寢室後,林清野便一個人往工作室方向走。


    路上又接了一通電話,隊裏的女貝斯手季煙打來的。


    “喂,隊長,你在哪兒呢?”季煙問。


    林清野叼上煙:“怎麽了?”


    季煙:“你今兒怎麽這麽早就走了,咱們買了夜宵,現在在工作室呢,你來不來?”


    “迴來路上。”


    “行,等你啊。”


    走迴到工作室,剛一打開門林清野就被十四丟過來的抱枕差點砸個滿懷,他接住,重新丟迴去:“幹嘛呢。”


    十四哎喲一聲:“隊長,你可算迴來了,剛才想找你喝酒都找不到你人,幹嘛去了,這麽神秘。”


    剛才在燒烤攤看許知喃急著要迴寢室,林清野也沒怎麽吃,他踢開椅子,在桌子前坐下來,給自己倒了杯啤酒,仰頭灌了半杯,淡聲:“送人迴了趟宿舍,關池人呢。”


    “這不是快結婚了,迴家陪老婆去了。”十四頓了頓,隨即反應過來,眉毛往上一抬,打趣道:“送你們平川之光啊?”


    林清野似笑非笑的:“嗯。”


    “不愧是咱們隊長啊。”十四捏起酒瓶子跟他碰了下,“不過那個許知喃長得是真的漂亮,忒純,跟那些濃妝豔抹的女的都不一樣。”


    他話剛說完,就被旁邊的季煙蹬了一腳:“你他媽罵誰呢!”


    十四愣了下,隨即笑了:“誰敢諷刺你季大美女啊!別瞎對號入座又把鍋扣我頭上啊!”


    季煙冷哼,掀了他一眼。


    林清野拿出手機,正好彈出個低電量通知,他起身走迴到臥室,插上充電,又點開躺在微信裏的那條信息——


    阿喃:清野哥,下周的近代史課要期末測試,你別忘了去。


    林清野掃了眼,又看了眼時間,沒迴複,重新摁滅屏幕,倒扣在床頭櫃上,走出去。


    “對了,隊長。”十四拎著酒瓶迴頭喊他一聲,“剛才關池讓我給你道個歉。”


    林清野揚了下眉,煙盒摸出來丟在桌上,人往椅背上一靠:“怎麽?”


    十四擺擺手:“害,不就是要結婚這事兒嗎,他現在就總感覺自己跟叛徒似的。”


    關池是樂隊鼓手,隻不過家裏一直反對他幹這些不務正業的,早早就給他安排各種相親想讓他迴歸正常的家庭生活。


    後來遇到現在的女友,家裏父親生了場重病,再繼續這麽莽也的確不合適,於是提出了退出樂隊的請求。


    雖然叫做刺槐樂隊,可實際上隻有林清野代表了刺槐樂隊,都是他的粉絲。


    他們三人的家境也遠不如林清野,加上也逐漸長大了,更多要考慮現實生活,不隻是關池,要不了多久十四和季煙也沒法繼續,於是才有了解散的念頭。


    林清野沒什麽反應:“結婚挺好。”


    季煙:“隊長,你以後有任何事都可以找我們的。”


    十四附和道:“沒錯沒錯。”


    他們樂隊這麽多年相處下來,關係很不錯,他們三人也的確非常感激林清野。


    當初林清野獲獎,可是數不清的機會,隻不過都是希望他個人的,林清野為了這個樂隊便都拒絕了。


    三人聊了會兒天。


    他們這群人熬夜是家常便飯,也不覺得困,十四和季煙兩人還越聊越精神,等離開時已經淩晨兩點。


    林清野懶得再迴公寓,打算直接就在工作室睡,洗漱完坐迴到床邊,一劃開手機就是跟許知喃的聊天頁麵,剛才直接關了手機,沒有退出。


    他想起剛才許知喃忍住打瞌睡的模樣,笑了笑,依舊沒迴複。


    ***


    翌日一早,許知喃是被一個電話震醒的,她眯著眼瞧了眼來電顯示。


    宿舍裏趙茜和薑月還在睡覺,她輕手輕腳爬起來,套了件外套輕輕推開陽台門出去,接起電話:“喂,媽媽。”


    許母一頓:“吵醒你了啊?今天怎麽這麽晚起。”


    “昨天睡的晚了。”許知喃靠在欄杆邊,揉了下眼睛,“媽媽,你有事情嗎?”


    “也沒什麽,本來想問問你今天要不要迴家的。”許母很快又補了一句,“不過你們現在快考試了吧,你要是忙的話就待在學校好好學習好了。”


    許知喃笑起來,軟著聲撒嬌:“我本來就打算今天迴去看您的,我一會兒就迴家,媽媽。”


    掛了電話,許知喃又打了個哈欠,終於是打贏了瞌睡,用力睜了睜眼睛,點開微信。


    和林清野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淩晨她發過去的那條。


    他依舊沒有迴複她。


    許知喃鼓了鼓腮幫,黑睫垂下,陽光下在眼底掃下一道弧形陰影,然後緩緩舒出一口氣,收起了手機。


    拉開陽台門再進去,薑月正從床上爬下來,看到她差點嚇一跳,氣聲問:“你怎麽這麽早就起了?”


    “我媽媽給我打電話。”許知喃輕聲說,“你要去圖書館了嗎?”


    薑月歎口氣:“是啊,要做最勤奮的崽,不然怎麽考上美院研究生啊。”


    趙茜還在睡覺,兩人沒多聊,拿著牙杯進衛生間後薑月才又問:“阿喃,你成績這麽好,沒有想再繼續深造的想法嗎?”


    “沒有誒,我不太喜歡理論上的東西。”


    “也是。”薑月點點頭,“那你以後就開著你那家刺青店啦?”


    “應該吧,我還挺喜歡的。”


    “那也很好,我看好多頂級厲害的學長學姐畢業就是開個自己的工作室,跟你現在這樣也差不多。”薑月感慨一句,“真好,你這連以後找工作都省了。”


    許知喃是美術設計專業,開了個刺青店每天也需要幫顧客畫不少設計圖,勉強算得上專業對口。


    ***


    兩人洗漱完一塊兒出門時趙茜還雲裏霧裏地睡著,薑月去圖書館,許知喃去東門搭地鐵,在岔路口分道揚鑣。


    許知喃當初大一剛入校時就在迎新晚會上受盡關注,還被封了個“平川之光”的校花稱號,學校不少活動都會請她一個美術係的去主持,又因為脾氣好性格好認識了不少朋友。


    去地鐵站一路上碰上許多人打招唿。


    她家離學校遠,平川大學本就位於在郊區的大學城,而許知喃家在堰城的另一邊。


    中途換乘兩趟,正好能趕上迴家吃中飯。


    “媽媽。”許知喃一推開家門便聞到一股菜香。


    許母圍著圍裙從廚房出來:“阿喃迴來啦,等會兒啊,飯馬上就燒好了,最近忙不忙啊?”


    “還好的,不是很忙。”


    許知喃原本想進廚房幫忙,結果一個刺青店的女顧客忽然給她發來了信息,是一張薩摩耶的圖片。


    許知喃備注隻留了個姓氏。


    [陳:這是我家lucky,我想在我手臂上紋個它的紋身,阿喃你幫我設計一下唄。]


    許知喃喝了口水,迴複:大概多大的?


    [陳:不用很大,我胳膊也就那點粗細,10cm那麽長就行,可愛點兒。]


    [許知喃:可以啊,你把設計要求跟我大概說一下,然後我們約下時間你來店裏一趟。]


    [陳:能快點嗎,我下周約了攝影師拍照,也是臨時起意,想紋著我家lucky一塊兒拍。]


    [許知喃:這樣的刺青恢複就需要一周時間。]


    許知喃輕輕蹙了下眉,又迴複了句。


    [許知喃:不然我先幫你把圖片設計起來,滿意的話我們下午就紋,可以嗎?]


    [陳:可以啊!愛你!]


    [陳:送你小心心jpg.]


    因為臨時接了個活,吃完飯後她便拿出畫板開始畫畫。


    阿喃專業課成績很好,設計這類圖案不在話下,很快就畫出一個可愛的薩摩耶,給那位陳小姐發過去。


    [陳:嗚嗚嗚嗚嗚嗚我家lucky太可愛了!!]


    [陳:我已經迫不及待要把它紋到我身上了,阿喃你什麽時候有空!我已經忍不住了!!]


    於是敲定下時間。


    沒法再在家多留了,許知喃起身:“媽媽,我要迴店裏了。”


    “怎麽這麽早就迴去了啊?”


    “有個客人臨時要過來。”許知喃笑了笑,“馬上學校考完試我就迴來陪你了。”


    “那你不是還得顧著店裏嗎。”許母拍拍她肩膀,“別太累了。”


    “知道。”


    臨走前,許知喃走進家裏側門的小間,木桌上供奉著水果糕點,中間是一張黑白照片。


    穿著警服,眉目俊朗,正是許父,幾年前在出任務時殉職了。


    許知喃往香爐裏新插上一支香,看著相框裏的父親,輕聲說:“爸,我改天再迴來看您。”


    ***


    到刺青店門口時,那位陳小姐已經在了。


    烈日炎炎下打了把傘,吊帶配工裝褲,一段漂亮的花臂,也是從前在許知喃店裏紋的,是老顧客了。


    “您等很久了嗎,抱歉啊我來晚了。”許知喃快步過去。


    陳小姐擺擺手:“也沒,本來能坐車裏等你的,隻不過讓人先拿去修了而已。”


    許知喃從包裏摸出鑰匙開門,才發現門把手裏卷著一張宣傳單。


    她拿下來看了眼,紅黑兩色主調的宣傳單,上麵幾個大字——刺青設計大賽。估計是活動主辦方沿街找刺青店統一發的。


    她將宣傳單重新卷成筒狀,打開門鎖:“您跟我進來吧。”


    宣傳單被隨手丟在桌上,許知喃戴上手套和口罩:“我先在您手臂上構個圖。”


    陳小姐將手臂伸出去:“你別說,我發現這刺青真的挺容易上癮的,明明我上迴來的時候還差點疼哭了,現在又忍不住想紋了,怪不得他們那些男人全身上下都是紋身。”


    許知喃笑說:“來我店裏的很多都是迴頭客,畢竟選擇刺青的人還是少數。”


    她迅速畫完,拿出紋身機做完消毒準備工作,接通電源,便發出發動機的噪音。


    陳小姐皺了下眉:“哎呦,可我聽到這聲音還是有點怵。”


    “來,您手別動,我開始給您紋了。”


    小姑娘戴著口罩擋住半張臉,在陽光下還能看到細細的絨毛,安靜又專注,黑睫攏著,看著帶墨水的針頭一下一下刺進皮膚,眼睛一眨都不眨。


    看上去有種說不出來的酷。


    這玩意兒,刺青師技術好的話起先是不太會有痛覺的,到後麵才會被紮得又麻又疼。


    陳小姐這會兒還沒什麽太大感覺,瞧了她一會兒,忍不住笑道:“阿喃,你怎麽會當刺青師啊,我看你長得可真不像是幹這個的樣子。”


    “以前跟一個師傅學的,後來讀大學以後就在這開了家店。”


    “那你高中就學了啊?”


    “嗯,那時候我父親去世了,本來是想賺錢的,沒想到後來還挺有興趣的。”


    陳小姐愣了下,沒想到還有這層故事,說了聲抱歉後便換了個話題:“不過你怎麽自己身上一點都沒,我看人家刺青師都是大花臂的。”


    “我沒什麽特別想紋的。”許知喃笑了笑,聲線輕柔:“不想以後紋了後悔。”


    “也是也是,聽說洗紋身還特疼是不是啊?”


    “嗯,比紋身要疼多了。”


    這樣的小刺青耗時比較短,一個小時左右就能結束,許知喃摘了手套,拉下口罩勾在下巴上,將她那一截手臂用保鮮膜裹起來。


    “三個小時後就能揭掉保鮮膜了。”


    話音一落,手邊的手機屏幕亮了。


    [清野哥:許老師,給我輔導一下?]


    是迴複她昨晚上那條短信的。


    可現在都已經下午三點了。


    陳小姐打趣道:“男朋友的信息啊,笑這麽甜。”


    許知喃一頓,抬眼看旁邊擺著的鏡子,嘴角是上揚的。


    “你倆感情很好吧,看得出來你特別喜歡吧。”她一副過來人的模樣。


    是啊。


    就是很喜歡他啊。


    喜歡到,收到一條遲到多時的短信都能這麽高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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