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昕的一番滔滔不絕的罵詞,說得邕州官員抬不起頭來。自古下層官員接待就不好接待,準備不豐盛人家說你無禮,準備太豐盛,到時候有人舉報你開銷無度,浪費國帑。誰知道當今太子是個什麽性子的人,要是氣量狹小,可就是自斷前程。


    不管怎麽做都能夠挑出刺來,好比主席來到某縣,你是接待呢還是接待呢還是接待呢?後世有規章製度都是一係列問題,現在不過是規定了驛站的待官標準而已,更是浪費嚴重。


    等到趙昕歇口氣的時候,邕州知州才弱弱出聲道:“這些飯菜大多都是自周邊縣城買來的,還有當地獵戶聽說殿下即將到來,專門上山打來的,府衙也付給了這些人工錢賞銀,殿下無需憂慮。”


    趙昕要是相信這話就有鬼,但是來這視察,總得要有個問話的人,需要了解當地民情,所以趙昕施展自己的雷霆之怒震懾官員後,也就收攝幾分怒火,讓他們將飯菜送給饑餓困頓的百姓。


    邕州知州本來都規劃好了路線,準備帶領趙昕參觀戰後恢複的狀況,還安排演員歌頌朝廷,讚歎聖朝在世。趙昕則是完全不睬他,離開馬車,不按規矩來,哪裏流民多就往哪裏走,百姓聽說太子到來,將兩旁的道路擠得滿滿當當。即便是士兵開道,也還是顯得極為擁擠。


    要是這個時候突然有刺客出現,在人群當中突然朝趙昕射一箭過來,那一切都完了。


    身後的狄青看著眉頭直皺,趙昕也未免太不把自己的性命放在眼裏。


    趙昕詢問百姓都餓了多少天,原本不過是普普通通的問話,卻直接引爆全場,因為百姓都餓了很長時間,少的一兩頓,多的都有三兩天了。在極度饑餓之下,很多人隻想要將自己的手斬下來烤了吃,世俗等級對於這些人已經失去了約束。


    所以,趙昕此言一出,百姓蜂蛹而來,一副要搶奪糧食的架勢,要不是有層層甲兵護衛,趙昕怕是要陷在其中出不來,成為肉泥也說不定。


    一路逃迴府衙後,趙昕摸了摸額頭的冷汗,之前群民躁動的景象不斷在他的腦海中重複循環。他們高唿著放粥買米的口號,根本不畏懼刀劍的鋒利,如同人潮一樣朝趙昕湧來,真是太嚇人了。


    “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殿下魯莽了!”狄青嚴肅地道,語氣前所未有地鄭重,之前百姓躁動的時候他也慌亂了起來,因為這件事不為他所掌控。


    劉易滿懷感激地看了狄青一眼,這話也就是狄青能夠說一說,換做其他人來都不好開口。趙禎讓狄青過來陪著趙昕,看來還是挺有先見之明的,否則山高皇帝遠,真就沒有人能夠管住趙昕了。


    趙昕謙虛地認錯,並且表示自己之後再也不會這樣做了,然後就是張口問道:“百姓疾苦困頓,樞密可有法?”


    狄青不想迴答這個問題,北軍南下,長途轉運,軍糧尚且捉襟見肘,哪裏有餘力來賑濟災民呢?可是這番話他注定不會說,道:“交趾亂者,唯有此三地而已,統籌其餘州縣存糧,當可緩一時之饑。”


    “三天,五天,還是十天?”趙昕自嘲地笑了笑,將狄青的話術戳破。


    狄青無言以對,物資一共就這麽多,肯定是士兵先用,不可能先分配給百姓。不管是哪個王朝來,都是這麽分配。


    趙昕嗬嗬一笑,似乎不再繼續這個話題,“此番三萬大軍南下,樞密可知有幾人水土不服?”


    狄青進入中樞還沒有多長時間,保持著為帥時期的風格,道:“昨日看時,共計十七人死於路途,二百九十三人臥床不起,或風寒,或風熱,或遭蛇蟲啃咬,餘者如暈船中暑者,數不勝數。每日綠豆即需要數百上千斤,不然絕難行軍。”


    “行軍趕路尚且如此,倘或交戰,又該會如何?”趙昕雙目微闔,自出生以來都是在開封府,他其實也不適應嶺南氣候,好在他一路多是坐車,很少被陽光直接照射,所以比普通兵士好很多。


    狄青從趙昕的話語當中聽出幾分異樣來,卻還是中規中矩地迴答道:“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為兵之人入伍之日始,就應當做好馬革裹屍的準備。”


    “雜胡騎兵的戰報,樞密可曾看過?”


    狄青的麵色變得有些凝重起來,道:“看了,水土不服者,約摸半數,戰馬倒斃亦有三百!”


    趙昕給出了自己的看法,“倘或不駐軍數月以適應當地氣候,則禁軍不堪一用。”


    “戰事緊急,縱然朝中言官不非議,說我等逗留不前白費軍餉。倘或交趾趁我虛弱,趁機來攻,則何以自處?”


    狄青考慮的問題很現實,都是未來大概率會發生的事情,趙昕反問道:“禁軍未曾南下時,交趾與我攻守之勢如何?”


    “我攻多,而守少!”狄青如實迴答,已經明白趙昕的目的是什麽了。說實在地,他對此並不拒絕,打仗就是為了勝利二字。隻是光靠船廠的這些人,真的能夠滅國嗎?即便是包括南方各地州軍,恐怕也做不到,還得要禁軍來才行。


    “北軍水土不服,不可用,而現水師不足以滅國,益兵勢在必行。”


    在汴京的時候死活不要五萬人馬,現在剛到嶺南就說要增加兵馬,狄青哪裏不知道趙昕的心思,道:“益兵自無不可,隻是這軍餉自何處而來?”


    “升龍城內的財物,樞密以為可否?”趙昕笑著,似乎成竹在胸。


    狄青不和趙昕嬉皮笑臉,一字一句道:“殿下大可施為,隻是微臣需要向陛下稟報便是!”


    趙昕不在乎狄青的威脅,“謀勝而已,勝則足矣,無論其他,待禁軍修養完畢,自然有用得到他們的時候。南洋廣闊,舍魚鹽之利外,本宮在海外廣置田土,糧米可直供京師。此戰一畢,本宮決意上書設立南洋水師。”


    狄青忽然覺得趙昕略顯幾分稚嫩的臉龐似乎沒有這麽簡單,早就聽聞趙昕在南海布局多年,或許趙昕的能量比想象之中的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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