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曆八年,黃河大改道,北宋國運為之反轉,中國的曆史也因此而被悄然改寫。


    至皇佑四年,連著四年,要說哪一天朝議的時候沒有說到黃河,趙昕用腳指頭都能夠數出來。


    口水噴得到處都是,錢銀花了數百上千萬貫,間接損失上萬貫,絕不是虛言。原本就入不敷出的國庫,更是捉襟見肘,這黃河一事還是沒有解決。


    從正月起,一直吵,吵呀吵,一直吵到了五月,終於是停下來了。期間南北矛盾,城鄉矛盾,階級矛盾,你所能夠想到的各種矛盾,都在這場爭論中得以體現。


    要說最露骨的,還是南北矛盾。很多南方人不願意迴河,偌大的開銷,北方近些年年年災禍,民不聊生,根本承受不起,必然是要壓在南方人頭上,不管是怎麽迴,都是天大的工程,不知多少人要傾家蕩產。仔細研究一下反對迴河之人的籍貫,就會發現不少人都是南方出身。


    所以,有些人的看法與建議,究竟是出自真心,還是為自身私利,就不好說了。不少人麵上憂國憂民,實則偽善貪婪。


    治理一個國家,特別是進行這種大工程,如何調和各方利益與矛盾,真是一個無比複雜的工作,處理不好便是埋下國家分裂的隱患。


    整日看著一群人爭吵,趙昕突然無比欽佩後世能夠完成南水北調,西氣東輸,北煤南運的領導人物。當然,黃河這事其實不能夠等而言之,需要調和的具體矛盾也不一樣。


    趙禎有分而治之維係自身權力的能力,但是如何統合各方力量,讓大家勁往一處使,趙禎顯然不具備這個能力。趙昕不想嘲笑便宜老爹,因為若是他現在上台,恐怕也是差不多的僵局。


    五月份,爭論消停,倒不是說終於有個結果了,而是又新的問題爆發了,逼得所有人暫時放下爭議。


    五月十三日,儂智高起兵,正式揭起反宋的旗幟,三日之後攻陷邕州(今廣西南寧),建立大南國,年號啟曆。


    當邕州失陷這一消息傳到京師的時候,已經是二十日了。起初,朝臣還以為這次叛亂雖然嚴重,但最差也不過是貝州王則兵變的地步而已,儂智高蠻夷出身,想來也鬧不出多大的風浪來。


    但是隨後事態的演變,出乎所有人的預料。橫州,貴州,龔州,滕州,梧州等八州要麽被攻破,要麽知州棄城而逃。其中,絕大多數都是棄城,一刀不用,一箭不發,上下僚屬,盡皆棄城。


    北宋守內虛外,重文輕武的惡果,在儂智高叛亂一事上展現地淋漓盡致。


    等到五月最後一天傳到開封的消息,則是儂智高在三日前率軍十萬,圍攻廣州。


    十五天,十五天,僅僅十五天!


    起兵以來,僅僅是十五天,儂智高橫掃兩廣,所過之處,幾乎沒有遇到像樣的抵抗。一路從南寧打到了廣州。


    當然,儂智高有兵十萬,肯定是吹噓的,古人都喜歡誇耀自己的兵力如何如何地多,儂智高裹挾老弱婦孺,多至十萬餘眾,則是可信的,真正用以作戰的兵力有多少,就不好說了,老弱婦孺打不了戰,用來當炮灰也是可行的。


    朝會上,趙禎大發雷霆,“朕難不成是養了一群畜生不成?小小一賊酋,竟然無一官吏當之,以致圍困廣東,再等幾天,是不是還要將廣州打下來,北上江南西路,一路打到汴京來了。嗯,要不要朕遷都大名,把汴京送給他儂智高?”


    宰執們不敢迴嘴,畢竟這一次許多知州的表現,任誰看來都是問題。


    等到趙禎的怒火稍稍平息之後,龐籍道:“智高蓄謀已久,嶺南州縣無備,一旦兵起倉卒,不知所為,守將多棄城遁,故智高所向得誌。今至廣州,絕然不可任其攻破廣州,宜下死令,命廣州守將嚴守,凡棄土之人,處以極刑。嶺南無備,兵員缺額甚多,宜調兵遣將,速剿智高!”


    副相梁適道:“兩軍未動,糧草先行,眼下國庫空虛,便是想要調兵南下,也非易事。”


    樞密使王堯臣執圭啟奏道:“微臣聞交趾國願出兵助剿,可借交趾之軍。”


    別的趙昕還能夠忍,聽到這句話後,趙昕就忍不了,打破自己慎言少言的習慣,道:“王樞密是覺得上朝不足以應付儂智高嗎?本朝養兵百萬,到了用時卻一人不用,要去借蠻夷之兵。王樞密是這個意思嗎?”


    王堯臣引經據典,道:“前安史之亂,大唐亦借迴鶻之兵平亂,自古番兵亦不在少數。眼下禁軍難動,交趾國欲出兵助剿,何為不可,難不成坐視廣州失陷,智高北上嗎?”


    “交趾出兵則可,倘若來了之後不願迴去,亦或是與智高合兵一處,分占嶺南,以王樞密高見,不知何以處之?”趙昕毫不掩飾自己的憤怒,一雙眼睛近乎噴出火焰來,這些文臣腦子裏都是漿糊嗎?


    王堯臣無言以對,言語的勝利如何比得上武器的勝利。


    趙禎沉眉,不願聽著眾人繼續吵鬧,在積貧積弱的時候,不管是如何選擇都是錯誤,道:“依龐愛卿的意見,嚴令廣州守將死守,絕不可棄城,誰要是敢棄城逃跑,朕將其千刀萬剮了。”


    “謹遵陛下之命!”


    朝會到此結束,但是真正重要的問題,說是一個都沒有解決也不為過。


    糧餉從哪裏來?


    軍隊從哪裏出?


    主帥誰人?


    如何監督?


    作戰方針呢?


    以上哪一個不是萬分緊急的問題,結果議事的時候,究竟討論了個什麽鬼東西。


    趙昕搖了搖頭,他現在算是明白當初宋夏戰爭是怎麽輸的了,就這麽討論,討論到明年也沒有一個結果出來。


    朝廷討論不出來,趙昕卻必須要有一個決斷,原因無他,嶺南之地是趙昕這些年深耕的地方。


    特別是廣州,是南北海運循環的終點,大量糧食在廣州集聚後,統一發船北上。趙昕在廣州還設有大型造船廠,雖然不是戰船,但是就數量而言,年造數百艘,基本上一天下水一艘,加上相關產業,吸納就業數以十萬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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