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賣更多的報紙,自然要擴大消費市場,目前尚不存在產能不足的問題。


    症結在消費端,結合北宋百姓人均工資收入水平,從定價上來看,報紙的價錢不是問題。


    其他的阻礙,趙昕目前隻想到了識字率問題,如何大幅提高國民識字率,後世有經驗可以借鑒,便是掃盲運動。但是想要生搬硬套到這一時代中來,不太現實。


    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北宋的士子確實泛濫,不過這是相對於官位而言,一個萬人大縣,有品級的官職不過十幾個。若是鋪展開來進行掃盲運動,那就是一塊石頭扔進湖泊裏,咕嘟咕嘟就沉下去了,一個水花也未必能夠濺出來。


    更何況,文人傲骨,這個年代能夠讀書識字的,都是少爺公子。你讓這些少爺去教導之前都是給自己家當長工的佃農,有誰正眼看你一下。反正趙昕不認為自己有這個能力讓他們好好幹活。


    但是,也不是全無辦法,趙昕賦予報紙以教化功能,讓台諫官們篩選生活之中運用地最頻繁的五百字,除非是一些特定人名或是地名,否則報紙上出現的字,必須得要是這五百字當中的。


    但凡逾越,趙昕便打迴去讓他們重新寫,台諫官們本來想要在報紙裏麵好好賣弄自己的才華。言必稱堯舜,頌必論湯武,都被趙昕罵了一個狗血淋頭,全部給我寫人話,要樸實無華。


    為了教學,趙昕也算是費盡心思,甚至還想出在報紙裏麵增加笑話或是一些有趣小故事的方法,引導人們參與學習。畢竟政壇對於絕大多數百姓而言,還是陌生而遙遠,他們不願接觸,必須要走親民的路線。


    百姓有沒有參與學習趙昕不知道,但是開始在報紙加入笑話的那一段時間,趙禎雖然答應趙昕先試一試,百官奏章卻是一封一封地言及此事。


    內容也不必猜,不過是說趙昕胡鬧,報紙這麽神聖的東西,怎麽能夠包含笑話這種低級趣味呢?


    他們平時看的都是邸報,怎麽會容忍笑話這種東西存在。


    趙昕針對他們提出的低級趣味問題,隻能夠不斷提高笑話的含金量,來應對他們的衝擊。比如第一個笑話,或者說小故事,便是三個和尚抬水喝。


    依著北宋疊床架屋的官製,很難不讓人想到這是對官製的諷刺,而一幹官員們驚訝地發現,原來還可以這麽玩。


    這個改變,老百姓用腳投票,報紙銷售量不斷提高,將那些官員的臉打腫,自此之後雖然有零散的聲音,卻再也形成不了合力。


    此外,趙昕學著當年白居易故智,據說當年白居易寫詩,寫完之後給老婦人查看,老婦人能夠看得懂,就此發行,若是看不懂,就一直改。所以白居易的詩句平易近人。


    趙昕自己審查過報紙還不夠,還著人出去給普通人審查,若是底層百姓看得明白,就允諾發行,若不然,就一直改。


    改到最後,通篇的大白文,也就是人們日常所用的語言。古代人日常用語和書麵用語是不一樣的,也就是文言文與白話文的區別。


    客觀曆史條件是古代的造紙業不發達,無法生產如此多的紙張,故而隻能夠省著用,一句話精簡精簡再精簡,最後便成為了文言文。


    白話文取代文言文,一直要等到新文化運動的時候了,這是時代發展的潮流,也是生產力發展的必然。


    看見報紙上通篇的白話文,便是趙禎都忍不住說:“樸實如此,無法彰顯官府的權威。”


    趙昕迴應道:“報紙不應該體現官府的權威,而是應該體現官府的親民,這是給百姓看的東西,百姓若是都看不懂,還不如不發這報紙。”


    這是少有的趙禎被趙昕說得無言以對。


    通篇是白話文還不夠,看見所有的字連在一起,盡管在今生已經習慣,但是趙昕還是吩咐下去,在文章之中,加入句讀。目前隻有句號和逗號而已,還有就是段落之間分段。


    趙昕作出的這一係列改變,很多時候看起來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但是這背後意味著成本的增加。


    歸根到底,一個字——錢!


    古人是不知道白話文更方便理解嗎?古人是不知道句讀更方便嗎?不,他們都知道,為什麽不去改變呢?因為書籍紙張珍貴,一頁裏麵有更多的字更好,至於句讀之類的東西,能省則省。


    因為變文言為白話,改句讀,增加段落間隔,趙昕簡單估算了一下,成本增加兩成到三成的樣子。


    在趙昕設想之中,消費端的繁榮與膨脹,迴饋到生產端之後,推動造紙及造墨等行業的創新發展,而後實現整個行業的跨越式發展。


    就好像後世工業革命時,飛梭出來之後,棉紡織業需要大量的棉花原料,推動著海外的擴張,等到布匹生產出來之後,又需要尋找市場。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擴張就對了。


    也就是趙昕有著趙禎的支持,在趙禎眼中,這都是為趙昕收買人心之用,一年下來,不過千百貫而已,雖然不少,但是內藏庫還是能夠支撐地起。相比較於其他,如收買官員,收買軍隊啥的,簡直算便宜到極點了。


    但無論如何,趙昕賣報紙虧本這一點,還是無法否認的。本來就虧本的他,麵對著成本的壓力,不得不尋求盈利模式。


    當初曾經設想過,替商人打廣告,讓商人為自己支付成本,但是這一點,趙昕走的又極其地小心謹慎,一直在醞釀,始終沒有真正落實。


    畢竟,太子殿下和商賈末業糾纏在一起,這算什麽事嘛。宋代商業雖然得到發展,很多高官家裏也有著產業,但是在麵上,他們可都是和商業分割的,別人問起來,都說是旁係辦的,和自己無關,這不就是左右手的差別嗎?


    官員可以這麽幹,趙昕卻不能夠這麽做,尤其他頭上還頂著太子的身份,這麽做,無異於宣告自己政.治生命的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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