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果城南門外的新區現在已經差不多成型了,衙門需要派人管理,為此衙門專門開了一個會,最後決定讓刑房副總捕頭李易北先去頂著。


    李易北,四十左右,雖沒什麽背景,但年富力強,又能文又能武,反正優點一大堆,缺點先不談,這樣的人才,開荒當然得先上。


    至於李易北在新區的辦公地點,會議結束時,定在了南新區螺絲巷口的一間小飯館裏,這樣也順便解決了李易北吃飯難的問題。


    螺絲巷口的這間小飯館麵積肯定小,是糖果河上遊田家渡村的一家人最近租來經營的,掌勺的叫田長豐,跑堂的是田長豐的老婆田氏,兩人都比李易北大不了幾歲,兩口子還有一個女兒,現在在城裏打工。


    李易北看過資料後,問這館子手藝如何?


    衙門書麵迴複了兩字,實惠。


    那就上吧,李易北挎著官刀,拿著文書,站在了螺絲巷口。


    田長豐領著田氏在館子雙側夾道歡迎,李易北把文書遞給田長豐看了以後,田長豐很滿意,指著館子內的兩張桌子說,你隨便選。


    李易北走了七步路,巡視完畢這館子,沒名沒牌,無遮無欄,店堂右邊一半是廚房,左邊一半擠著兩張桌子和一些凳子,後麵還有個小天井,是店家住宿的地方。


    這個鋪子是新城區的產業,聽說衙門需要把這裏作為一個辦事處,於是新城老板決定把這鋪子的租金給田氏夫婦給免了。李易北巡視完畢後,走出館子,兩頭又看了看,最後打算在館子前的屋簷下支一個棚子,以後他就在棚子下麵將就一下。


    於是李易北把報告寫了送上去,當天下午新城管事的就派來了幾個工匠,稀裏嘩啦一通,屋簷前的棚子就建好了,還在棚子下麵放了一張帶抽屜的條桌,一把藤椅。


    這辦事效率,李易北喜歡,正想請工匠們喝口茶時,齊正帶著一個十六七歲的跟班走了過來。


    齊正,李易北當然認識,十多年前還在做捕快時,還親手抓捕過他,不過今日不同往日,現在人家是新城區老板的總管,不能一概而論了。


    李易北上前,笑著抱拳,“多謝多謝。”


    齊正也迎上,笑著抱拳,“有勞有勞。”


    兩人笑完後,齊正抬頭看了看這辦事處的布局,問李易北還需要什麽修整嗎?李易北連忙道謝,“夠了夠了。”


    齊正掏出一把散碎銀子遞給李易北,李易北接過來一數,二兩五。


    齊正解釋道,本來這棚子審批下來的預算是五兩,但現在隻花了一半,剩下的這二兩五,現在隻有給你了,也可作為這辦事處的資金周轉。


    李易北聽後,大方收下,請齊正先坐藤椅上休息會。齊正來迴看了看這粗糙的舊椅子,笑著說:“不必不必。”


    那?李易北看著齊正。


    齊正反應過來,府上還忙著,今後這地界上的一些雜事就麻煩你多費心了,我就先告辭了。


    李易北連忙抱拳,“慢走慢走。”


    齊正也連忙抱拳,“不送不送。”


    接下來兩天,李易北坐在這舊藤椅上也沒出什麽事,於是從城南口到新區整體逛了一圈,再坐迴這藤椅上時,一輛馬車載著一車掃把撮箕停在了他麵前,趕車的還掏出一封文書遞給他。


    李易北打開文書一看,上麵指示讓他招一些人,先把這片區域的衛生工作做好了。


    明白,李易北起身把車上的掃帚撮箕通通卸在小飯館旁,田氏夫婦也來幫忙,忙空後,李易北買了一些紙張筆墨,寫了一些招人的告示,張貼在一些路口。


    來應聘的陸陸續續是有一些,但都是些附近閑著沒事上了歲數的老人,不過工錢倒是在預算之內,小街小巷的先打理著吧,但城南口到新區的大道一直找不到合適的人選。


    清明過後的這幾天,天氣一直不錯。李易北一早就坐在藤椅上統計著清掃人員的福利,因為再過兩天就要進入三月了,李易北打算提前寫一紙入夏補助交上去。


    一個年輕人拿著一張紙走了過來,左看右看,李易北打量了一下這年輕人,三十不到,還算順眼,於是放下手裏的活,問這年輕人有什麽事嗎?


    年輕人說,想打聽個人?


    李易北問,打聽誰?


    年輕人把手裏的紙遞過來給李易北看,然後指著這紙上最後的簽名說,就打聽他。


    李易北一看,這紙就是他最近親手寫的招聘告示,最後聯係方式上的簽名,當然就是他李易北本人。


    哦,原來是來應聘的,李易北起身從館子裏提了一張凳子出來,讓年輕人坐下慢慢談,你想找的人就是我。


    年輕人並沒有坐下,而是從懷裏又掏出一張折疊成兩寸見方的紙,放在條桌上,小心地把一層一層打開,然後讓李易北再看這紙上最後的簽名,說這還是你親手的簽名吧。


    李易北皺眉,審視了一下這年輕人,再去看這桌上的另一張紙。


    這張紙很破舊了,有些折痕已經裂開,上麵寫的什麽,還能看清楚,寫的字數很多,很密,但李易北隻看了一眼,就不用再看了,因為這上麵寫的什麽,他曾經仔細一字一句的斟酌過,最後才一張一張的簽上了他的名字。


    這張紙是一張衙門刑房出的告示,一張今年正月初六張貼在大街各處的告示,告示上闡述的是年前東街衛家深夜失火的原因調查以及最後的定論,這告示已經張貼出去差不多快三個月了,早應該被風吹得不見了,想不到現在還會有人再把它放在了他麵前。


    李易北慢慢坐迴藤椅,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看著這年輕人問,你是誰?現在讓我看這些是什麽意思?


    年輕人說:“東街衛家的兒子。”


    李易北說:“那你叫衛……”


    年輕人說:“衛東門。”


    說到這,李易北記起來了,馬上問衛東門,那晚過後你怎麽就不見人了,我們刑房曾經派人找過你,最後還是一位我的手下和他朋友來幫著打理的後事。


    衛東門說,當晚我被人踢入懸崖,最近傷才好了些。


    李易北說,這些我不了解,但如果你真是衛家的人,那你就應該知道是誰幫著你父母打理的後事?


    衛東門說,當然,程平和秦大牛。


    李易北點點頭說,現在你是想來這裏感謝他們嗎?那可找錯地方了。


    衛東門說,不是找他們。


    李易北說,那你想想誰?


    衛東門說,李副總捕頭。


    田氏兩夫婦本來也坐在棚子下,剝蒜理菜,正打算起身迴避,李易北叫住了他們,說沒必要挪地方,然後讓衛東門繼續,找我什麽事,一次性說完。


    衛東問,這告示上寫著的都是實情嗎?


    李易北說,當然是,現場我當晚就親自去了,查看到天亮,火頭是從房屋內部開始的,沒發現外人縱火的痕跡,裏麵人也及時搶救了,雖沒成功,但死者身上並沒有發現其他傷。


    衛東門聽後,低頭愣住,隻好把條桌上的舊告示重新慢慢折好,放入懷裏。


    “你還想再做什麽,還想去找誰,去找秦大牛還是程大人的公子?”


    李易北又說完,衛東門再次愣住了,半天後才有了反應,表示以後不會去打擾他們,隻想找個地方活著。


    李易北笑了。


    “活著?在你口中好像是一件很簡單的事,需不需要我去身後廚房裏拿一隻結實點的碗送給你去活著?”


    衛東門不知道怎麽迴答,抬頭看了看這新開不久的小館子。


    記得以前,他經常路過這裏時,這裏還空著,沒人租來開店,自己到底有多久沒迴到這裏了?現在實在不記不起了。


    想到這,衛東門不禁又向著巷子深處曾經自己家望去。


    李易北看著衛東門,對衛東門接著說道:“當時秦大牛說你家在這巷子裏還有一間房子,我馬上就讓秦大牛來這裏找你,好讓你去幫著去打理你父母的後事,但你人不在不說,房子也拿去賣了。”


    衛東門沒有反駁,“是的。”


    李易北問:“你賣房子的錢現在花完了?所以你又出現了?”


    衛東門笑了,哈哈大笑。


    李易北看著衛東門的反應,自己有點愣住了,盡理盡孝,天經地義,有什麽可笑的。


    衛東門隻好盡量控製住自己,uu看書 wwuuknsu.om盡量讓自己不再笑下去。


    “你說得對,說得很對,我當時圖一時之快,沒能幫著打理我父母的後事,這事沒有任何理由可談,不可原諒,現在再來這裏找原因,再來聽你解釋,可笑,當然可笑,至於你還想送我一隻碗,這事就算了,我可能用不慣。“


    衛東門說到這,看到了棚子旁堆著清掃街道的工具。


    “要不,你就送我一隻掃帚吧。”


    李易北聽後,坐在藤椅上,皺著眉頭,看著衛東門,又迴頭看了一眼棚子邊還剩下的半堆撮箕掃帚,問衛東門,你現在已經流落街頭了?


    衛東門迴身向著斜對麵的新綜合集市一指,對李易北說,後麵有一排之前修建集市時用的工房,現在還沒拆,我在那裏辦了一個月租。


    李易北瞄了一眼衛東門指著的方向,考慮了一會,說用你?那也可以,不過送你的掃帚需要用來天天清理老南門口到新城集市口這段道路,你現在向後退幾步,就可以再去望望看這條道,再來決定要不要接下這掃帚。


    衛東門迴道,這條道之前我每月來迴至少走三次,就不用再看了。


    李易北點著頭說,那好,不過得先試用幾天,到時看看情況,我再定。


    衛東門沒再說什麽,走到旁邊選了一大一小兩把掃帚扛在肩頭,又提了一隻撮箕,就向大道方向走去。


    李易北讓他等等,從抽屜裏拿出兩張雇員麵巾遞了過去。


    然後,他提醒衛東門打掃時一定得記得帶上。


    因為這是新清潔隊的標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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