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然緩緩騰空……


    一步一步接近。


    對於有人要踏足其上,蒼生之徑仿佛很歡迎。


    各色雷霆兩旁分開,洞開一條能納一人進入的虛空通道。


    釋然進入,身影越變越小。


    眼看咫尺之距,便要腳踩蒼生之徑。驟聞一聲大喝,魔臂震脫了鎖鏈。


    疾若風馳般伸來。


    兩指撚住釋然。


    釋然揚聲,“老祖……手下留情……”


    大手有聲,“一族僅容一人,你若踏足,因果之大,無法想象。且迴去,繼續當你的魔皇……”


    話音甫落,大手一扔。


    釋然被丟出了蒼生通道。


    釋然此刻忍無可忍。


    千夜皇記憶裏,輪迴轉世無非就是為了蒼生之徑。眼見成功在即,卻被自家老祖破壞。即使是老祖,也自憤懣膺胸。


    不由狂喊,“寧願死,也不當世之螻蟻……”


    人在空中,一個筋鬥,再次折身而返。口中兀自大喊,“魔羅助我,佛陀助我……”


    魔羅聲音傳來,“助你的話,你家老祖怕是要和我死戰不休……休提,休提……”


    佛陀卻當即升空。


    卍字光芒,身後亮起。金光大手倏出,輕輕推著釋然,向蒼生之徑的通道而去。


    與此同時,釋然周身也冒出與佛陀同樣的光暈。隻是梵紋略有不同。


    門那邊,森羅驚噫一聲。


    不過一族一人乃蒼生之門鐵規,決計無法違背。


    釋然此刻想以佛子身份踏足,固然有成功概率,卻也不無可能會對森羅造成不可彌補的傷害。


    盡管事情還沒發生,但森羅豈甘把命運置於旁人之手。


    錯愕須臾。


    再度出手。


    這次再不容情。


    一手出,空間仿佛皸裂。一隻巨大輪盤宛若要撐破天穹。


    這隻輪盤與佛陀之手恰好悖逆,中央是*字,與卍的轉動,渾然相反。


    輪盤周圍,餓鬼咆哮,修羅嘶喊……


    佛陀睨狀,輕歎一聲。


    怕是全然料錯了森羅魔尊的心思。原本直道釋然改換門牆,便可讓森羅魔尊視而不見。


    孰知,不僅依舊阻擊,且有一掌讓釋然徹底沉淪輪迴的絕殺之意。


    佛陀不敢繼續推進。


    他怕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更怕森羅隔山打牛,順勢擊斃自己。


    慌忙收迴佛掌。


    失去佛陀支持,釋然頓時憑空無依。麵對森羅魔尊遮天蔽日,殺氣騰騰的一掌。


    釋然麵露決絕。


    遽然佇立原地。


    口唿:“生祭……”


    隨其音落。


    蠍王首先自爆,及後是九頭王,鯨鯊王……再往後便是森羅族,由高至低,一一自爆成肉泥。


    試想一下,足足數百萬魔族,且多是肉身強悍之輩。突然集體爆裂。


    場麵之大,蔚為壯觀,也令人驚恐。


    上空嫋嫋騰起一朵蘑菇狀血雲。


    魔眼王怔然察覺,自己竟然沒死?


    他被紫陽真人的讖封枷鎖,卻無形逃脫一劫。


    另外,深淵諸王也安然無恙。


    異變猝發。


    饒是門那邊的森羅魔尊也不曾料及。


    陡然怒喝,“千夜,好大的膽子……”


    魔羅說過,一族一人進入蒼生之門,乃門後世界鐵規。且事成之後,族人必須為先前的偉大,付出血的代價。


    此一節,獨有過門之人才知。但有個前提,滅殺族人,不可強行出手。


    要由天意滅戕。


    此刻,森羅族悉數自爆,盡管不是森羅魔尊親手殺死,細算,卻是因他阻攔千夜,而無意害了森羅一族。


    好比高洋前世一句話,伯仁非我所殺,卻因我而死。


    森羅一族皆滅的因果固然大半落在釋然頭上,實際也有小部分沾染到森羅魔尊身上。


    一時間,森羅魔尊悲憤交加,又痛又悔。


    悔的是,前一招,何以不下全力。竟讓千夜尤有餘力的行此絕戶之計。


    由於因果不小。


    站在蒼生之門背後的森羅魔尊陡然被門上擬出的一隻虛目牢牢定在原地。


    魔羅睹狀,哈哈笑起。


    森羅道,“魔羅,你贏了,你來取我性命吧……”


    魔羅笑聲不止。過了一會,方道,“取你性命有何好處?”


    “你……”


    森羅莫名。


    魔羅暴戾乖張,殺人如麻,世所公認。自己進入蒼生之門後,便與他翻臉相向,且自鬥了百十萬年。


    兩大魔尊互有勝負。


    總之,誰也奈何不了誰。


    不意他今日把握主動,居然說,取自己性命何用?


    這讓森羅少不免匪夷所思。


    魔羅見他不解,越發高興。說道,“森羅,你乃我界最後一位飛升的大魔尊。本當自警自礪。然而你自從來到門後,孤高自矜,誰也瞧之不起。


    故此,某才與諸位合謀,給你一些小小教訓。至於要取你性命,卻是素未有過。畢竟我界僅咱們六位。若再互相戕害,豈不教枝幹世界的土著恥笑。”


    森羅沉吟。


    魔羅又道,“你也不必懷疑,某也犯不著誆你。這便把某的同伴喊出來……”


    話音甫落。


    虛空光閃,先是出來一位肌肉壯碩的雄漢。上身赤果,僅在腰間有一圍裙,裹住隱私。


    都羅?


    森羅吃驚。不以這個大夥敬仰的第一天魔竟是魔羅的同謀。


    過了一會,又出來一人。麵容清臒,頷下黑須,若非滿麵煞氣,倒是極為儒雅。


    森羅再度怔驚。


    “刹羅?”


    須知刹羅可是魔羅一族全滅的元兇。兩人如今不但不以為仇,反而私下勾連。


    接著,是一位膚色怪異之人。一邊白,一邊黑,且黑白互換。


    但貌相極為俊美,尤其雙眸高偉淩岸,極具俯瞰威壓之態。


    森羅這次當真驚訝極點。


    “元羅?”


    元羅一族滅在魔羅之手。盡管事出有因,但兩位相遇,摩擦不斷。從未見過他們私下密切。


    這麽一來,除了自己和梵羅外,魔界六尊裏麵,足有三位和魔羅密謀施算自己。


    念及此,森羅一陣悲哀。


    自己做魔這麽失敗嗎?


    不意魔羅又道,“今日梵羅值守界域,實在無暇,不然也能讓你見上一見。”


    這話一說,森羅魔尊差點哭了。原來自己人緣差到如此地步。


    魔羅這時倒安慰他起來,“森羅,無須自怨自艾。隻要你幡然悔悟,不再一意孤行,咱們六大魔尊從此將成一整體,再無外力可加拆散。”


    蒼生之門後,魔尊們仍在交流溝通,仿佛在開民主生活會。


    蒼生之徑這裏,沒了森羅族祖阻擾,釋然很快進入通道,又第一時間踏上了軟綿綿,猶如巨大蟲體,很是滑膩,又滯腳的蒼生之徑。


    為了今日,他足足積累了兩世。前世,因為森羅族祖的意念阻擾,情知成功率太低,毅然抉擇輪迴人族,又改換門牆投入佛門。


    期頤如此,好讓族祖手下容情。哪知族祖心狠,饒是自己一退再退,仍然要致自己於死。


    無奈,使出了最後玉石俱焚的手段。如今終於讓族祖歇手,自己也終於能踏入這條自修煉以來便夢寐以求的蒼生之徑。


    他小心走著,腦海裏思潮起伏。既有得償所願的驚喜,又有絲絲後怕。


    總之百感交集,心情甚是複雜。


    為今日,放棄了很多……


    愛侶、忠屬、子女乃至億萬山河……


    也不知結局怎樣?


    白色僧袍在墨綠色路上踽踽獨行,漸行漸遠。


    梵霓柔緊緊抓住彤蒙的手。


    彤蒙關心地向她瞧去。


    “怎麽了?”


    “沒想到走一條蒼生之徑會……”


    “會讓森羅族全滅?”彤蒙問道。


    梵霓柔點點頭。


    彤蒙又道,“覺得無上種族都這麽說滅就滅,換做咱們至尊八部,是不是愈加沒有抵擋力?”


    梵霓柔再次點頭。


    向彤蒙懷裏鑽去,貌似哪裏有她需要的溫暖。因為此刻,她身心俱寒。


    數百萬森羅一族包括附庸種族,乃至裏麵還有稱雄魔界的絕強王者,眨眼灰飛煙滅。


    論震撼,怕是再無有及。


    甚至想到自己的赩鵐族,倘若某日也是如此這般。


    ……


    須彌山上。


    白衣大士忽道,“佛陀,貧僧也想走上一走……”


    佛陀詫然,隨後道,“此乃絕路,開天辟地以來,安然渡過者寥寥無幾,死於路側者,白骨皚皚,累不可數。你……”


    白衣大士伏身跪拜,“我佛在上,貧僧修煉迄今,計十九萬三千八百年。


    迴溯過往,兢兢業業,勤勤懇懇,無非求個永生。今有大好機會,若視而不見,貧僧怕來日生悔……”


    佛陀沒說話,卻誦了一段經文。這是佛門的【明心經】。三千八百字,其間釋義,無非是說,人生是謂苦海,不甘輪迴,當一念始覺,策勵修行,方可本覺合一,迴證本源……


    念完後,見白衣大士神色不改。


    歎了一氣,衣袖輕揮。


    背轉身。


    白衣大士鞠了一躬。


    與釋然一樣,白衣飄飄地向蒼生之徑行去。


    與此同時,白衣大士門下弟子,紛紛跪地誦讀超脫祈福經。


    白衣大士腳步不停,更沒和弟子們眼神交匯。


    他知道蒼生之徑的厲害,也明白能闖此路的難度,不啻凡人登天。


    然而大好機遇擺在眼前,一旦棄之不顧,他怕佛心受染。


    與其日後懊苦,不如豁出去一搏。


    也許……


    就這麽一絲僥幸,白衣大士神昂氣盛,頗有蕭蕭易水的壯烈。


    可惜,他不過仙王修為,即使幾近圓滿,終究沒臻皇者,何來本事踏足這個修行之巔。


    起初不錯,仗著佛門守心堅固,一路順暢。


    待至難度提升,又有術法相纏之際。


    勉強走了數裏。


    身上佛光頓斂。


    但見黃沙漫天,風卷殘雲。原本該是墨綠色的枝莖,不知何時變成一條泥濘小路。


    一腳踩下,如陷泥淖。


    身子趔趄,剛想用力抬腳。泥路周圍,伸出無數骨爪,不知是蒼生之路的法則變化,還是以前死去前輩們的屍骨所化。


    白衣大士從始至終的神定氣閑,終於變得急躁。


    不等他思索後續。


    眼前道路忽而變得漆黑,及後烏雲襲來,把白衣僧影吞噬殆盡。


    底下人望去,隻看到白衣大士忽然消逝。而墨綠之徑上,隱隱留下一個灰白印記。


    此一幕,原本欲學白衣大士的王者,悉數打了退堂鼓。


    皆思,幸虧佛門慈善,先派一人試探。不然我等怕是都要盡墨一地。


    釋然仍在前行。


    但身影早沒先前那麽堅定穩實,腳足顫巍,身軀瑟抖。顯也到了極限。


    再觀蒼生之徑,門都遙不可見,終點明擺著仍遠。


    幽螢睹狀,深深歎了一氣。


    常言,心有多大,舞台便有多大。昔年的千夜皇千磨萬難,曆經波折,確實成為魔界星光熠熠的第一主角。


    或許因為萬眾喝彩,讓他的變得更大,於是拋妻棄子,置一手打造的江山於不顧,隻為賭一場,卻致現在騎虎難下的結局。


    蘇凡真道,“姐姐歎氣,可是釋然哥哥……他……不……”


    想到不定永遠失去釋然,蘇凡真忽然心疼如絞。


    幽螢蹙眉,“他把你害成這樣,你還叫他哥哥?”


    蘇凡真搖搖頭,信念不移地道,“釋然哥哥不會害我。”


    幽螢甚感困惑,“為什麽這麽肯定?”


    不知何故,她對男女間感情忽然大生興趣。尤其情侶之間,該如何相處,非常迫切地想知道。


    隻是一來找不到老師,二者,也不好意思開口。


    猛地發現,這頭難看的小狐狸興許比自己懂了很多。


    心情頓時迫切,臉上帶著一種八卦,或者叫做好奇。


    蘇凡真道,“釋然哥哥置我於不顧,其實是保護我……”


    幽螢更是不解。


    “姐姐,剛才蠍王死了,還有她的同伴也死了……可見釋然哥哥早在他們體內下了禁製。


    而我卻沒事……


    這一切,豈不表示,釋然哥哥根本從沒害我之意。不然,他隻須在我體內,種下與蠍王一樣的禁製。


    那我現在……肯定與他們一樣悉數化為灰燼了。”


    幽螢點點頭,似懂非懂,卻似是而非地道,“嗯,算你說得對……


    不過那家夥反正也不是啥好人。不說他前世,就是這輩子,漠然置之地看著你容貌被毀,便罪大莫及。”


    蘇凡真笑笑,也不與她爭辯。看了看半空的墨綠色大道,以及路中央那個白色的影子,心一狠。


    從紫薇星垣裏飛了出去。


    幽螢一愣,沒反應過來。


    隻見她飄飄而飛,徑自向蒼生之徑而去。


    忍不住驚疑,難道她也要走蒼生之徑?


    心說,這個笨狐狸,你前世是王者,今世卻未全複。尤其才被蠍王鞭笞,傷勢未愈。


    這般冒失,等如送死。


    好在蘇凡真沒像白衣大士那麽不自量力,臨近蒼生之徑的通道停了下來。


    默默望著白衣釋然的背影。也不知是幫其鼓勁祈禱,還是其它什麽?


    也就這個時候,高洋終於完全吸納了末日法則以及燭照的太陽法則。


    真陽之道進化到了前無古人,甚至後無來者的恐怖境界。


    他由蒼穹落下,空間幾欲焚灼。幸虧醒悟得早,迅速收斂真陽氣息。


    到了星垣。


    角木蛟等人急忙拜見。


    霈兒更是一縱入懷。即便他少小老成,智逾成人,當望見自己父親,依舊雀躍歡快,分外開心。


    高洋微笑地抱住。


    目光不由自主乜向紫陽真人,不無埋怨道,“前輩,你這麽做師傅,徒弟會很危險,知不知道。”


    紫陽真人咧嘴而笑。


    接著一臉神秘,“你不懂。等下即知……”


    “故弄玄虛……”高洋不吃他這套。


    紫陽真人甚是無奈。


    霈兒睨及,卻自嘻嘻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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