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洋聞言,急忙謙遜。


    他這人,若是旁人瞧他不起,會比任何時候都高傲。如果旁人對他恭維或感激,反而會謙虛萬分。


    兩人這番對話,忠於讓周圍敖廣太等人肯定了心中猜測。一時間,無不咂舌莫名。


    尤其當日見過高洋弱小之時的敖廣烈,更是駭而驚思。


    這才多久時間,已經變得這麽了得?


    若再過個十年、百年……


    怕是要萬界無敵了!


    ……


    高洋此來本就為了幫拳妖族。先為六道瞽叟等人介紹了自己的一幹手下。


    一番寒暄,互相認識之後。


    得知這些生力軍均是來為妖族助戰,敖廣太等人無不喜出望外。


    又聞蒼洱等人族,原是來自魔界,屬於人族前輩在魔界的開枝散葉。


    困天不免感慨。


    “咱們人域大好環境,天人不過有六,反之魔界人族艱難生存,生死一線,卻誕生了九位。如此對比,咱們當真無地自容。”


    蒼洱道,“魔界汰弱存強,盡管殘酷,對強者崛起與誕生,實有極大助益。”


    因珞珈也道,“魔界誕生迄今數十億年。有名有姓的種族,不下十萬。如今真正存在的百不存一。


    消亡的種族裏麵,有被強敵殲滅,也有因為活得太過安逸,最後自然消失。


    所以,任何一個種族,欲要強大,甚至睥睨一切,既不可操之過急,也不能掉以輕心。”


    高洋道,“因珞珈此言不錯,我簡單總結一下,就是生於憂患,死於安樂。”


    因珞珈撫掌大笑,“大人此言甚是精辟,實該好生宣揚,警醒世人,成為所有種族的座右銘。”


    高洋迴頭,“因珞珈,你什麽時候也變得和犀準一樣了?”


    因珞珈失笑。


    犀準無時無刻的奉承大人,此節無人不知。更是成了眾多高洋麾下之人的笑梗。


    高洋這時看出海水裏的戰艦碎片皆是幻象。須知他的太虛神目最是擅長窺虛探實。根本無需妖族為他解釋。


    眼見己方毫無損失,巫族倒再度失去一位高層,高洋決定權且趕迴水晶宮,商量後續事宜。


    眾人此刻俱以他馬首是瞻。即便六道瞽叟和困天魔君也毫無不適。武道世界就是如此,力強者為尊。何況高洋又非孟浪之輩,反而智慧出眾,文武雙全。


    由他帶領人域群雄反抗,老家夥們覺得擔子驟輕,從無這般輕鬆愉快過。


    ……


    大夥最低的均是校階。


    一路笑談,很快迴到水晶宮。


    一路上,從六道瞽叟與困天魔君嘴裏,高洋了解了很多。


    特別是巫族的戰力分布。


    目下巫族占著精通空間法則的便宜,時不時出來偷襲一下。所以妖族陣線基本處於全麵防守。


    尤其幾個大部族幾乎不敢派人增援希望海,就是恐怕巫族偷襲。


    譬如所遇的天部之難。若非高洋適時而知,天部必遭屠戮,即便不全體消亡,剩下的後裔怕也幸存寥寥。


    從此不定將從九部除名。


    如此一來,於妖族的震撼可想而知。


    到了水晶宮。


    高洋提議,召開高層會議。


    會上,他首先提問,“咱們就沒派人去探尋他們的大本營設在何處?”


    六道瞽叟麵露難色,“希望海麵積大過人域陸地。即便是我,橫渡無礙,但不免失之疏漏,若是細細探尋,又勢必曠日持久。


    怕是數年都未必能查到什麽。


    況且巫族機動靈活,如若發現咱們,吃得下的自是出手擊殺,瞧見咱們人多勢眾,權且躲避。真要查探蹤跡,委實難上加難。”


    高洋點點頭。


    此一節他也碰過。當日陪著暗神分身隨意亂逛,恰好撞見釋然被人追殺,之後才湊巧獲悉了巫族營地。


    但這種事,可一而不可再。哪來這麽多巧合?


    目下,妖族最難的就是查不到巫族營地,而巫族又如同鬼魂一樣,行蹤詭秘,飄忽不定。


    此番能打殺鬥部之王,無非妖族聽了黃權忠建議,特意布陣,設下幻術。


    用大量人族艦隊引誘歐宇修出麵擊殺。


    饒是這般,也差點讓妖族翻了船,實未料及,來者萬分了得。不僅以一敵二,猶有餘暇對付宮大等人。


    正好談及今日之事。


    坐在末尾的宮大倏地起身,恭恭敬敬道,“今日大人救命之恩,我宮大感激不盡,來日大人若有差遣,盡管知會一聲,宮大勢必肝腦塗地。”


    高洋朝他擺擺手。


    其時宮大嚇得哭爹喊娘,高洋焉能不知。不過為了惜他顏麵,權且故作未聞。此刻他說要為自己做事報恩。


    高洋肚內失笑,心說你這等怕死之輩,誰敢讓你出力?隻怕不被你賣了,即算命大。


    臉上聲色不動。


    淡淡地道,“舉手之勞,皆為人域出力,何足掛懷?”


    話罷,懶得繼續與宮大囉嗦。


    他道,“高某認為,要想驅逐或消滅巫族,唯有查清他們的營地,或是知悉他們的行動軌跡,否則,一切俱是空談。


    高某決意,獨身一人前往希望海查探,待有所得,再行雷霆一擊。”


    六道瞽叟道,“高大人此議甚妥,比之咱們的引蛇出洞不知高明多少。就是希望海海域無垠……”


    及此,他斟酌須臾,對敖廣太道,“廣太,你等下取一張海圖給高大人,如此也算咱們妖族的一點心意。”


    敖廣太連聲稱善。


    在海部,希望海圖可謂族內機密。漫說給個人族,就是別的海部妖族,也休想窺視一二。


    當然,六道瞽叟可以盡覽。


    此刻敖廣太能這麽爽氣,無非高洋的實力增漲駭人。正所謂實力代表地位。


    依高洋目下修為,整個人域已是無出其右,可算當今第一人。


    說要抓緊時間,念及曦神分身之事還須落實。高洋向敖廣太要了一處丹室。


    水晶宮丹室源自上古,也不知何方高人所建。高洋當日曾用過兩次,效果極佳。


    此番欲要先行凝煉曦神分身的體內法則,勢須丹室給力一些。


    不然怕是承受不住神祇分身的威壓。


    ……


    巧得很,又是鼇刺引路。


    高洋望著他似笑非笑。


    鼇刺卻是揣揣不安。


    心說,我不過吃了些迴扣。當日與你講好不再追究。不會現在修為高了,就要翻我老賬吧?


    水晶宮上下此際皆知,高洋擊殺了一位就算妖皇他老人家也差點不敵的巨魔強者。


    鼇刺雙腿瑟抖,口中甚苦。良久,正要跪下來,叩求高洋大人有大量,放自己一馬。


    高洋說話了,“鼇統領,許久未見,別來無恙啊!”


    鼇刺忙道,“不敢,不敢……不敢勞大人惦掛。”這是很正常的客套話。可他心中還真這麽尋思。


    誰讓他有把柄在高洋手裏。


    高洋一笑,拍拍他肩,“領路吧,老朋友……能見到你,我著實開心。”


    聽到這話,鼇刺遑論骨頭輕,就是周身甲殼也渾無三兩。


    忙不迭滿臉堆笑,“小妖也是這麽想。當日初見大人,即知大人前途不可限量。哪知不過數月未見,大人業已一飛衝天。登臨當世巔峰。屬實讓小妖可敬可佩。”


    “你還是那麽會說話……記住,等下仍舊不需要燒火童子。”


    “是,是,小妖記住了。這次大人煉丹,小妖便在門外守著,但須有甚吩咐,大人盡管說。”


    前兩次,鼇刺盡管客氣,卻頗有統領氣派,從不曾候在門外。這次倒好,高洋沒說,他自己主動要守。


    當真是實力決定地位。


    這讓高洋莫名感慨。


    ……


    這次是1號丹室。


    這座丹室最大,裝飾也最豪華。


    高洋無暇打量這些細節。


    喚出金烏鈞天焱,開始溫爐。及後命鼇刺隨意準備了一些藥草。然後取出曦神分身。


    煉製開始之前。


    曦神分身微微動了一下。


    換做旁人或就此忽視過去。然而高洋的道種意念最是靈敏,輪迴法則又擅於察覺殘魂。


    至此,高洋明白。


    曦神燭龍並非置分身於不顧,而是隱藏了一絲魂魄。隻是那絲魂魄多半沒甚智慧,或者缺乏主動。


    這才讓人察覺不出。


    唯有真正危險來臨,方會主動顯現。


    既有殘念,便等如煉殺活人。高洋不免微有遲疑。畢竟曦神又是羲皇,與人族淵源不淺。


    思慮片晌。


    心說,燭龍扮作鎮反衙衙主,又欲圖殺死金騰億,實已表示他沒了同族理念。


    之後在魔界,直顧和魔王們廝殺,也無現身與高洋分說。


    即便不是敵人,也算不得朋友。既然不是朋友,那麽自己為了人域存亡,取他一介分身,又有何妨?


    心理建設完畢,高洋理所當然彈指擊向分身眉心。


    指尖九彩泛現。


    那縷隱藏已久的魂魄瞬間慘叫出聲,很快沒了聲息。


    神焰焚活人,未必厲害多少,但對這種虛無的魂魄,貌似分外克製。


    ……


    就在曦神殘念崩潰之際。


    魔界。


    燭龍忽而麵容猝變,跟著神色凝重,似思慮,又似難以置信。


    在其對麵的幽螢翹著二郎腿,目睹他神色變化的全過程。


    陡即不滿地喊道,“兄長,不過多吃你一些食物,總不成就給我看臉色吧?”


    燭龍沉聲,“胡說八道什麽?我是這麽小氣的人嗎?”


    “既不小氣,為何變成這樣……”說話間,用手虛指他結成“川”字的眉心。


    燭龍不想和她提起分身之事。


    打起馬虎眼,“我是忽然想及咱們作為頗有實力的第三方,在魔界如今雙雄對峙的局勢下,是隔岸觀火,坐等輸贏,還是索性選擇一方,最後享受勝利果實。”


    幽螢道,“這有何好考慮,自是選擇一方,打垮另一方,這個才好玩。不然整日價無所事事,早晚閑出病來。”


    燭龍奇道,“你不是最喜歡睡覺?這會倒閑悶了?”


    幽螢翻翻白眼,“誰一下睡了十萬年,都不會喜歡睡的……”


    聽完這話,饒是燭龍不苟言笑,也忍不住莞爾。


    繼而問,“幽螢,你覺著如果咱們要選擇一方,應該選誰?”


    幽螢理所當然道,“自是那叫釋然的魔皇……”


    “可他是千夜皇轉世,昔日便是我上古人域的大敵,若非遭遇叛變,咱們人域十萬年前許就被他打了下來。如今卻要助他對付溫布刹,說實話,為兄心裏總有疙瘩存在。”


    幽螢一邊吃著水果,一邊道,“你的意思難道是幫助溫布刹?”


    燭龍點點頭,“確有這個想法。何況我喬裝隱於皇域數萬年,皇域那裏熟人極多。若是站在末日一方,倒是輕車熟路,不愁被人排擠。”


    幽螢支頤沉思一會。


    隨後道,“不行……”


    “為何?”燭龍麵露疑問。


    幽螢道,“末日的溫布刹總歸是魔族,出力幫他,我心裏肯定不爽。那千夜皇的轉世,也就是釋然和尚,且不說目下是人族身體,單是他在人域生活過數十年,又和諸多人域強者交好。


    咱們出麵,肯定會感激不盡。說不定待其掌權,再不會侵犯人域。從此兩界安好,和睦共處。”


    燭龍失笑。


    “幽螢,你怎會想到兩界安好,和睦共處這句話?”


    幽螢眨眨眼,很不迷惑。


    燭龍解釋道,“咱們是先天神祇,生於混沌,長於天地。那妖族和人族盡管供奉咱們為共祖。


    可他們不明白,難道你不了解,咱們和他們實無半點血緣關係,甚至殊無瓜葛。


    若非為了汲取信仰,咱們這些先天神祇遑論人前顯聖,就是目光都不會掃及那些螻蟻。


    實沒料及,你沉睡十萬年後,似乎真當自己是妖族還是人族,或者說,你已經視那些螻蟻為自己的同族,居然生出要保護他們的心思。委實教人匪夷所思。”


    幽螢霍地起身,頗為正氣凜然地道,“兄長,你是在諷刺我嗎?”


    燭龍搖搖頭,“不是諷刺,而是勸醒你……”


    說到這裏,目光猝凝,“還有,你已經失了分身,現在肯定非是我的對手,所以為兄勸你,千萬不要在這裏輕易動手。”


    幽螢不過氣怒,所以氣息勃蕩。被燭龍直言自己非他對手,心下好不服氣。


    “兄長,十萬年前你就是我的手下敗將。不管我沉睡多久,我相信,結果決計不會有變……”


    “你是想試試?”


    “怕你不成。告訴你,惹怒了我,別說你隻是兄長,就是我爹,也照打不誤。”


    這話,幽螢說得甚是豪氣。但配上她舉著粉拳,搖頭示威的嬌態,委實萌得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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