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遐思神族隕落後出現的彩鑽做何作用時。


    鏡頭又變。


    高洋重新開始俯瞰。


    底下是魔羅,手中托著彩鑽。


    高洋心道,這不正是我繳獲的那枚。


    嚴格說,神族消逝後凝結的彩鑽猶如一枚骨牌,就跟前世的麻將牌不遑多讓。


    沒等他想明白魔羅為何不用魔石,而改用彩鑽修煉。


    隻見魔羅身周延展出無數鎖鏈。細細的,略白,仿佛苦長老當日初使千脈化魂鏈不遑多讓。


    高洋眼睛陡亮。


    原來魔羅讖封術源自武學的結晶。可是那枚彩鑽又是什麽東西,怎麽能讓魔羅從中領悟到神族武學精華。


    忽然想到靈乙說過,神隻均有核心。尤其先天神隻,譬如當日的暗神分身消逝前,便留下神力結晶,略帶七彩。


    而此刻這枚彩鑽卻隻五色,顯然屬於後天。


    思忖間。


    唿……


    身子落下,再次和魔羅結合。


    耳畔傳來低沉磁性的嗓音。


    “魔羅讖封術源自天地俱寂術,然俱寂術為毀滅,讖封術為詛咒也為剝離。


    元羅族恃祖而驕。唯有讖封術可剝奪他們的倨傲,讓他們徹底沉淪。”


    這番話有解說,也帶著憤恨。即便是殘留記憶,魔羅尊者依舊很不待見元羅族。


    話音甫落。


    腦海裏秘紋湧現,猶如一條條小蝌蚪,同時一枚枚魔符宛然天成的框架,不斷把蝌蚪狀的秘紋納入其中。


    高洋目不轉睛地望著這個過程,全神貫注,身心沉浸。


    讖封術不僅是魔羅證道之學,也是他的複仇之技。可謂是其平生武學之精粹。


    也是魔界古往今來第一個結合神族法則,半魔技,半神咒,融匯而成,並依附魔界天道的讖封術。


    魔界天道乃道成肉身,是以魔族的肉身神通無出其右。反之,神界天道其猶橐龠與?以萬物為芻狗,虛而不屈,動而愈出。


    可謂言出法隨,口含天憲


    讖封術正是結合了天地無情與言出法隨,以及魔族道成肉身的法則。


    意思就是任何人在讖封術使用者看來,就如橐龠,往來間,既能讓你生生不息,也能讓你空虛而癟。不管百節四肢,九竅五官抑或七情六欲,早晚與日漸消,枉成道體。


    當高洋對讖封術愈來愈有體會之際,冥冥中一股磅礴大勢遽然降臨頭上。


    高洋心怖。


    難道是魔界天意?


    目下自己和魔羅結合。亦不知這股天意認得是魔羅,還是自己?


    讖封術乃通關達竅,內含無限乾坤,委實奧妙千層,層出不窮的絕頂大神通。


    高洋彷徨遲疑,心有異思,陡然從魔羅殘魂營造的意境中摩蕩而出。


    睜眼之刻。


    高洋望見身旁有三人,悉數被耷拉下垂的大腦皮層牢牢禁錮。


    包括自己也一樣。


    這些皮層好似軟軟的蟲子,又像乳質的膠物,一圈又是一圈甚是惡心。


    束縛高洋的皮質異物堪堪隻到腰部,而千星、因珞珈、龜武,卻完整包裹。


    宛然死去很久的木乃伊。


    兩個魔族也就算了。千星可是一屍兩命。高洋急得雙目通紅。


    氣急敗壞地喊道:“魔羅,出來……”


    能留下魔羅記憶,除了魔羅自己,旁人本事再大也不行。即便傳說裏,此處的營建者是森羅魔尊。


    情不禁召喚往生槍。


    不意。


    與另三個活寶一樣,全無動靜。


    “魔羅,你究竟想怎麽樣?”


    沒人答應,高洋更急,破口大罵,“魔羅,你個懦夫,既然留下記憶,為何不敢顯身?是怕我傳出去嗎……”


    終於。


    “大膽,居然直唿吾之尊稱……”聲音沉悶,驟響之刻,整個大腦都在抖動,宛然天崩地裂。


    高洋不驚反喜。


    “你特麽的快些放了我老婆,隻要放了她,你說喊什麽都行……”


    魔羅留下的殘魂沒顯身,卻與高洋開始起了一問一答。


    “那女子是你妻子?”


    “千真萬確……”


    魔羅沉默片晌,就在高洋以為他離去時。聲音又來,“放心,吾非元羅一族,做不出滅人妻兒的慘事……”


    此言。


    高洋想起,適才魔羅記憶裏,確實有黑白元羅手執雌性魔族的頭顱,威嚇魔羅的畫麵。


    魔羅又道,“要放,很簡單……”


    “肯定有什麽要求。”


    “聰明,吾要你學會讖封術……”


    高洋全不猶豫。


    “好,我學……再來……”


    他不知魔羅殘念為何非要自己學會魔羅讖封術。思來想去,勢必和剛剛的魔界意誌降臨有關。


    可這會為救妻兒,別說魔界意誌,就是特麽神界意誌、深淵意誌全來,我高洋也不怕。


    急切間,壓根沒想到,這裏是森羅天魔構建的萬象秘境,此刻又在魔羅大尊的殘念籠罩之下。


    魔界意誌本事再大,也入不進來。


    或許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心旌一旦失穩,有些常識自然而然便被高洋忽略了過去。


    再次重新迴到剛才的場景。因為前麵已經體悟過一遍。此際不過溫故而知新。


    高洋心說,從沒聽過硬要人學會自己的證道絕學。


    這種稀奇事,要說沒有蹊蹺,定是無稽之談。


    想了想,趁此閑暇,腦海過濾千念化魂鏈。


    這門苦長老耗費數十年心血研創的神通與讖封術一樣,同屬魂係攻擊技。


    隻在意理方麵略有欠缺。


    他先入魔羅石像,也是為了找尋讖封術,試圖完善千念化魂鏈。


    如果說千念化魂鏈屬於八百米開外一槍爆頭的狙擊槍,那麽魔羅讖封術就是八百裏開外的定航導彈。


    固然皆是殺人技,兩者威力實質判若雲泥。


    但千念化魂鏈也不是殊無優點,譬如他能定點狙殺,說射腦袋,決計不會穿心而過。


    當然。


    魔羅讖封術肯定威力無儔,屬於定航導彈,可與千念化魂鏈相較,無疑準頭稍差。


    就跟戰爭時炸橋一樣,一個看準支撐節點,遊擊隊隻要一包炸藥,另一個卻是正規軍,轟炸機鋪天蓋地。


    兩者相遇,正規軍勝利自不待言。可說到對敵人的破壞,打擊度稍弱的遊擊隊,威力未嚐差到哪裏。


    如果我把兩者結合,也不知魔界意誌稍後會否降臨?再或索性來了人域天道。


    念及此,不免失笑。


    人域天道在自家地盤尚且節節敗退,還想衝入魔界?


    不過千念化魂鏈是目下唯一生機。


    萬一被魔界意誌盯上,不說先前的計劃全盤泡湯,單單時刻有魔界意誌監視,便讓高洋寸步難行。


    他此刻判斷,魔羅硬要自己學會讖封術,還特地在記憶海裏留存這一幕,決計是為了徹底擺脫魔界天意。


    可疑的是,魔羅明明已經踏足蒼生之徑,怎麽還如此忌憚魔界意誌?


    莫非魔界天意即使到了枝幹世界,也足讓那些天魔煩惱不已?


    罷了,先拾起千念化魂鏈,走一步看一步。


    思慮既定,即刻去做。就是這麽幹脆。


    兩門神功,皆屬魂係的念頭攻擊。


    千念化魂鏈的誕生源於苦長老意圖克製枯骨真經,催生出毀壞枯骨強者骨骼之執念。


    因此兩者均有複仇雪恨之意,意境首先頗為相合。


    然而苦長老和數萬年征戰不休的魔羅相比,類似文職,常年圖書館工作,殺心不強。


    基於此點,千念化魂鏈頗具文氣,鎖鏈形成的圖畫有些潑墨寫意的田園風光。


    魔羅讖封術的畫麵,則充斥血的味道。


    紫黑中透著鮮紅。


    念動山崩,生命烏有。


    鎖鏈似死神鐮刀,層層推進,不死不休。


    凡阻擋在前。


    無不千刀萬剮,肢體崩裂。血光吞噬之中,隻有支離破碎。


    仿佛無邊厄運。


    前麵說過,讖封術視天為橐龠,視人為橐龠,不管雄壯鼓蕩,抑或虛而幹癟,皆在一來一往。


    千念化魂鏈因為基於枯骨教人骨骼之超逾堅韌,欲滅其軀,首必毀其堅骨。


    但旁人耗費數十年工夫淬煉出的強大肉身,焉是交手瞬間即可毀滅殆盡。


    因此苦長老煞費苦心地摻入了鎮魂曲水磨訣。


    換言之就是抱著鐵杵磨成針的想法,打不死你,也要纏死你。


    略有無賴。


    反過來,卻代表了苦長老數十年鍥而不舍,持之以恆的決心。


    一為水磨,一為橐龠,要說共同性,無非都是周而複始。


    記憶裏。


    千念化魂鏈在遠古戰場自動衍成的一刻。


    無邊法則降臨。


    嚴格說,千念化魂鏈的誕生於人域天道,不下於讖封術對魔界天道的補遺效用。


    其時,人域天道毫不吝惜的大大獎賞。


    陰差陽錯,內蘊的鎮魂曲水磨訣自動晉級為時間法則的分叉。


    滄海桑田一念即成。


    這也是當日白吟袂被捆,痛苦不堪的最大原因。


    因為千念化魂鏈不斷腐蝕他的骨骼和武體。


    故此兩者對比。


    千念化魂鏈屬於一念滄海,一念桑田;魔羅讖封術則是一念斬魔,一念誅神。


    殺氣均旺。


    前者略有造化之機,後者因為魔羅心中的仇恨,屬於沒有理性的殺戮,或者說用意念滿足抹殺一切的快感。


    不免失之暴戾。


    高洋對兩種功法細細琢磨,判研其中的優劣缺失。


    首先把相同之處緩緩拚接。


    瞧瞧效果。


    前一張金色發亮,細細彎彎的鎖鏈猶如無數梯田邊緣,層層堆砌,不計其數。


    後一張紫黑色,深沉如天穹。鎖鏈較粗,仿佛瀚海荒漠上的無情流沙,條條山脈,戈壁高原,溪河湖泊,縱橫交錯。


    同樣的浩瀚無垠。


    前一個無疑生機勃勃,後一個卻片甲不留,誓要滅絕所有。


    兩張圖互相擠壓,微微拱起。


    法則與法則,且是兩界不同的理念。


    堪堪觸碰。


    紫色雷電在魂海劃過。


    平靜無波的魂海陡即浪高撲天。


    高洋分明看出,魂海海麵無故低了一線。這代表他的神念少了一些。


    不要看隻是一些,在別人那裏,這一些不定是所有。


    高洋暗自咂舌。


    兩界法則互融,看來有些悖逆天機。所以有毀滅神雷亟打魂海。


    如果魂海稍淺,單這一擊,足可讓人魂飛湮滅。


    緊張之餘。


    太乙神算以從未有過的速度計算著。


    原本深不可測的魂海之水,愈發波浪洶湧,霧氣氤氳蒸騰而上。


    那感覺像是cpu正超負荷工作。


    此際尚未融合,僅是拚接,便已如此消耗神念。高洋不知自己能否堅持得下去?


    但千星危在旦夕,作為夫君,作為父親,焉能畏死怯步。


    千念化魂鏈與魔羅讖封術嚐試接觸。


    效果尚屬不知,權且是擺脫魔界意誌的唯一方法。


    心說,連踏足蒼生之徑的魔羅都要設法尋找替代品。可想而知,萬不可讓魔界意誌糾纏上。


    因為全然誤會魔羅用意,他生生把千念化魂鏈與魔羅讖封術,強行拚接,更冒著毀滅神雷魂海直接亟打魂海的危險。


    就在魂海之液越發幹涸,眼看將要起底,而時不時的出現的毀滅神雷,猶如蛇行,即將刺破魂海之底。


    高洋正感灰心失意。心道,人力難道當真不能勝天?


    原本一直汲取魂海,向無絲毫反饋的道種,忽然枝葉外延……


    高洋陡怔。


    卻見道種枝葉明明隻有六葉,此際竟而無窮無盡,不斷糾纏互繞。


    高洋看出,道種欲要憑借枝葉結成一張覆蓋魂海的倒扣枝盆,好截斷魂滅神雷繼續深入魂海。


    但毀滅神雷厲害太過,道種僅隻六葉,尚未圓滿,難以完全阻擋。


    此刻所為,頂多延緩結局,卻無法改變。


    繼而心中一動。


    想起森休森防借助魔氣元氣化作鎖鏈,緊緊纏住肥勾的畫麵。自己若以讖封術融入鐫刻有千念化魂鏈的道種枝葉,再結蓋自守,殊不知能否擋住毀滅神雷?


    想到即做。


    道種枝葉糾纏,或許屬於最後的救贖,本來頗為散漫,也無準繩,不少地方縝密無間,也有不少疏漏獷散。


    所以,毀滅神雷依舊勢如破竹,所向披靡。


    然而當讖封術理念滲入那枚鐫刻千念化魂鏈的道葉後。隻見無數枝條瞬間圓滿平正,均勻有致。


    很快。


    魂海上方的枝葉之盆,變得圜而無端,徐適有中。即使神雷始終不懈,奈何道葉枝條綿密有序,嚴整無暇。任你虛虛實實,它自變化無端,動合有矩,總能極盡奇妙,渾然天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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