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釋立斟酌片刻,迴答寂照。


    “徒兒原是想迴大雪山。但真帝道重創,也不知有無生還者。而且百忍死了,千星又這樣,萬羽更是生死未卜。


    那十誡如今明顯投靠了玄帝後裔。所以,徒兒想幫著魔師宮恢複一下,然後再迴寺苦修。”


    他確非一心一意加入真魔道,甚至奪取宗主之位,也是猶如蠱蟲撕咬後的汰弱存強。


    然而細細品味,真魔道待他當真不薄。


    倘若沒有前任帝君悉心栽培,即便天賦再高,根骨再強,也斷然成為不了當世頂尖的魔道巨擘,更不能和青陽道君爭一日之長。


    一番尋思,他決定留下來幫著恢複真帝道。起碼能讓真帝道可以自我保護,不至於毀在自己手裏。


    寂照聖僧合十,默念了一遍阿彌陀佛。


    徒弟的決斷,他很讚成。佛門最重因果,就算惡因,也要設法了斷。


    遑論真魔道所為,於易釋立來說,皆是善因善果。若不誠心化解,日後修煉,勢必造成不可挽迴的惡果。


    隻是從沒想過,昔年送他來,意在滅魔,如今局勢已成,倒要讓他助之恢複元氣。


    抬頭看向易釋立。


    “無非,你明白為師此刻發愁什麽嗎?”


    易釋立同樣合十,“弟子不明,望請師傅不吝賜教。”


    寂照聖僧肅容道:“你收徒弟,原是好事,可是怎的收了一位女徒?


    待你歸來之日,千星要不要跟隨?


    須知,本寺已有萬多年不曾允許女子入寺。這是寺規,也是嚴律,就算為師,也很難置身於外。”


    易釋立清楚了。


    師傅原來擔心此節。不過千星可不是出家弟子,雖說有名有實,易釋立卻視千星為自家女兒。


    歸不了禪寺又怎樣?


    她不像自己,幼承佛訓。心中實無任何禪意。就算千星真要陪著青燈古佛,易釋立皆會斷然喝阻。


    笑道:“師傅放心,千星名為徒兒弟子,不過徒兒視她為親女,不算禪寺弟子……”


    這時候,高洋也在疑惑。什麽弟子女兒的?難道大乾這裏沒有佛門俗家弟子之說?


    涉及美女老師的身份,他情不已道:“兩位大師,其實此事很好解決……”


    寂照、易釋立盡皆向他看來,均想,咱們棘手異常的難題,在他嘴裏,居然變成很好解決。倒要聽聽他有何說法?


    高洋這時輕輕一笑,胸有成竹的樣子。


    “佛門有雲,眾生平等,然小可深知,佛門修行也分沙彌、和尚、大和尚……往上還有羅漢珈藍,金剛揭諦以及菩薩正果……


    小可想,佛祖定下如許多境界,無非為了可讓修行者明心見性,了解自己的修行境界。隻是貴寺不何不考慮一下反向而行……”


    寂照聖僧長眉顫動,沉聲問,“如何反向而行?”


    心裏卻說,一派胡言,如若與佛祖反向而行,豈不悉數入了魔?


    隻是高洋佛家子弟,即便亂說一氣,也罪不至死。但老和尚多年清曠自若的佛心,不免起伏生嗔。


    高洋兀自保持一副泰然之色。


    於一旁易釋立的眉目示意,視若無睹,慢條斯理道,“聖僧萬勿動怒,且聽小可敘述理由……”


    頓了一下,又道:“小可所謂的反向而行,乃是把修行境界之人的職別反向延伸。譬如沙彌以下,是不是就是一些住家或近佛事的信徒?”


    沒等寂照承認,高洋繼續。


    “既然佛祖曰,眾生平等,人人皆有佛性,貴寺大可把這些信徒列為一個等級。例如居士再或俗家弟子。這種人,可以不剃度,但須皈依守戒……


    平日行事盡量遵循佛門規矩。如此一來,也算是一種弘揚佛法,廣大佛門的方式。”


    說完,高洋佇於雲端,抱拳拱手,“兩位前輩,這便是小可所謂的反向而行之策,如有不妥,還望兩位前輩海涵小可的孟浪之言。”


    如果說,沒講這番話之前,寂照眼裏,高洋就是一個孔武有力,膀大腰粗的莽士。


    這會,難免起了愛才之念。這法子,本寺那麽多年,怎麽就沒人想到呢?


    今日居然要一個世家弟子提議。


    思來想去,高洋所說,委實大大有理。


    此際的高洋,即便依舊人高馬大,寂照卻覺威風凜凜,更且溫文爾雅,舉止有度。起初一些覺得不禮貌的地方,也自動過濾成了許是才高氣大所致。


    心中說不出的喜愛。


    瞧了瞧易釋立,心說,若是徒兒能收到如此弟子,老衲怕要立即功德圓滿。轉念又思,反向而行之策,若由老衲來推廣,功德也不算小了。


    念及此,心情愈佳。


    指指紫繭中的千星,對易釋立道,“高洋小友的提議甚是不粗,老衲現下便可決定,千星從此為本寺的俗家女弟子……”


    易釋立大喜過望,旋即代千星向師祖叩謝。


    又道,“千星如今算是徒兒的俗家弟子,不過也無須隨徒兒迴山苦修。因為她已有身孕……”


    說著,看向一臉怔然的高洋。


    這家夥頭一次聞見千星有孕,是在奔行的路上。此刻終於獲得證實。


    一時惑然不解。


    千星那麽一個矜傲的大美女,哪家男子有此福氣與之相配?對於自身血脈與千星間的感應,他仍未察覺其中不妥。


    答案還沒浮現腦際。


    易釋立話語傳來。


    “正好高洋也在……反正千星徒兒的身孕,是他造的孽,便由他負責照顧,也算贖罪了。”


    高洋懵逼。


    好一會才道:“前……前輩……這……”


    易釋立了解其中詳情。畢竟千星之事,他算是“幕後幫兇”。


    笑了笑,道:“此事千真萬確,絕無半分虛假……”


    “可是……”高洋剛說了兩個字。


    易釋立手一擺,甚是幹脆地道:“我知你要說什麽。我來問你,乾京一戰後,你是不是聞說千星被我治罪,故此悄悄摸到本宗營地,欲要解救千星?”


    高洋大窘。成不成功另說,被人當麵拆穿抓實,挺尷尬的。


    幸喜他臉皮真厚,表麵絲毫不顯。還解釋道:“晚輩也是惦記書院老師的安危,又牽掛老師在山中夜宿,習不習慣,所以探望一番,探望一番……”


    易釋立失笑,“我是問你這個嗎?我是想說,當夜你闖入千星帳中,是不是被人敲暈了過去?”


    高洋錯愕。


    他怎麽知道?


    旋即,見到他神色中透著揶揄。


    不必問了,真兇找到了。


    難怪自己不備之餘,全無抵擋之力。原是天榜第二的大宗師偷襲一位宗師尚未巔峰的年青武者。


    其時靈乙都斷了片。


    顯然那手法是佛門的什麽意識類神通。


    醒來後,自己與靈乙懷疑來,懷疑去,都沒想到兇手是誰。


    畢竟他記憶裏隻得罪過太上觀道人,佛門高人,好像隻有朋友沒有敵人。


    眼下終於徹底明白。


    除了這個寂照聖僧的親傳弟子,世上還有哪位佛門高人會躲在千星帳裏,偷襲自己?


    見其恍然大悟之色。易釋立怕他又生別的誤會。


    肅容沉聲道:“俱怪我授徒不嚴,也是我寵溺太過。千星愛你如癡,隻想與你繾綣一夜,又怕你不願,故求我打暈了你……現在,你明白了?”


    高洋怔怔地呆在原地。


    大腦一片空白。


    自己與千星?


    一夕之歡?


    故事怎麽那麽熟悉。


    還有……


    自己貌似要當爹了。


    突然發現,感覺怪怪的……百般滋味湧上心頭。


    是激動?還是感慨?


    總之一言難盡。


    ……


    陣法自爆一刻,李茵久正好接近真魔道牢房。危急間,一下躍了進去。


    原以為必是一場惡戰。


    孰料裏麵的人無論看守,還是犯人悉數震暈了過去。


    沒等他繼續察視。


    無數紫暈猶如洪水猛獸,衝擊地麵。真魔道牢房即便深處地下,也撼動不已。


    待李茵久從廢墟中爬出,驚駭地望見,牢房上方的頂都被掀開了。


    徹底成了一座大深坑。


    心裏一陣慶幸。


    自己真是命大,倘若埋得深一點,未必爬得出來。


    耳中傳來呻吟聲。循聲望去,竟是一個膚色天藍的魔族,正欲向外爬出來。


    那魔族身手不凡,速度疾快,一來與李茵久一樣,地崩時,在第一層。


    二來,身上壓著的石頭不多。


    李茵久躍近,話也不說,一掌按在那魔族頭頂。


    那魔族正是牢房看守俞千。瞥見手掌壓來,剛想開口說話。


    噗……


    頭顱如瓜碎爛。


    李茵久懶得問,身雖魔道,此刻最恨的無疑便是魔族。


    管他想說什麽,反正一個死字。


    打殺俞千後,心道,魔族可活,那麽本宗弟子未必也會死傷殆盡。


    當即靜靜聆聽。


    果然又有呻吟聲,一個、兩個、三個……此起彼伏,越來越多。


    這個方向正是千星留存一絲生機之處。所以生者極眾。


    此前地動山搖,震得不輕。


    搖撼之後,大夥醒神,均試圖逃出來。不過本在地下,牢房頂部的重石壓下,擋住了他們出來之路。


    有些更是被巨石牢牢壓住。


    譬如被獻吩咐,特意過來幫萬羽療傷的沉心,就被巨石牢牢壓住。


    他比萬羽醒得快。


    睜開眼時,原想一掌斃了旁邊的萬羽。轉念,萬一出去後,獻大人問起,倒是難辦了。


    於是意圖掀開身上巨石。


    奈何這些巨石仍然留存陣法些微力量。一時甩脫不開。


    他掙紮著,忍不住呻吟出聲。殊不知恰巧被李茵久聞聲而至。


    瞧見又是一個膚色藍色的魔族。


    李茵久手掌揮去。


    此際沉心已然抽出一臂,立即擋去。


    嘭……


    兩人對掌。


    那料李茵久抬腿踩下,腳踝斜挑,正好踢中沉心下巴。


    沉心頓時暈眩。


    李茵久趁勢左手拍下,正中沉心脖頸。


    喀……


    沉心頸椎斷裂,頭顱耷拉垂下。


    李茵久根本不容他說話,擔心別的魔族聞聲而來。


    另一條腿,膝蓋壓在巨石上。


    沉心嗚哇一口鮮血。隨即眼神茫然,死得不能再死。


    由於身子蹲下,縫隙旁的萬羽身影,正好進入李茵久眼簾。


    “四長老,四長老……”


    李茵久輕聲喊道。


    萬羽懵懵地睜眼。


    李茵久大喜。四長老居然活著。眼神環顧周圍,隨後用力搬運巨石。


    這巨石說重不重,說輕不輕。被壓著,難以動彈,自是困難無比。李茵久活絡在外,全身鼓勁。巨石一下被掀開。


    ……


    收攏了獻和都羅,森嘎巴心放了大半,剩下小半無疑是崇逅。校階以下魔族,便隻能自求多福了。


    他道:“獻,你與都羅分頭找找,看看崇逅在哪裏?”


    獻看了下附近,“下宗守山大陣自爆一刻,崇逅兄本在我邊上,時間緊迫,想必他也跑不了多遠。”


    “哦!?”森嘎巴斯時忙著應付人族天人,無暇顧及廣場發生事宜。


    獻既然這麽說了。森嘎巴打量一下周遭,腳足猝頓。


    魔氣溢發。


    廣場失了陣法束固。


    滿眼巨石立時悉數飛起,懸浮丈高。


    森嘎巴道:“你們找找看,最好快些尋到崇逅……”


    獻、都羅分頭往尋。


    森嘎巴維持住魔氣氣場,又迴頭眺望寂照等人。


    心說,目下來一位人族將階,本座尚可應付。


    時間稍長,對方強者肯定源源不斷,本座這裏得不到支援,易攻為守,潰敗在即,勢在必然。


    森羅一族屬於魔界高等種族。在魔界越是高等族類,智慧越是逾常。


    森嘎巴隻是強力慣了。如今力有不逮,登即腦筋開動。


    乜眼看了下依舊巍然不動的神秘石碑。


    守山大陣的紫色符咒破散,隻剩下濃濃滾滾的黑色氣霧,在石碑周圍氤氳如濤。


    森嘎巴心下一動。


    倒是巧了。


    人族自爆守山大陣,恰是助了我宗一臂之力。


    石碑容積原本有限。


    紫色符咒占據大半,兩界通道僅容校階強者進出,他自己也是強壓修為,才勉強偷渡。


    過來後,方始恢複魔將初階。


    通道既已擴容,本座正好召喚本宗強者。


    搶在末日皇域前,占據人域,奪取仙族殘餘氣運,好讓宗主可以擺脫魔界意誌的壓製。


    思慮方定。


    也未絲毫躊躇。


    大手伸出,一掌虛按在神秘石碑上。


    瞬間。


    黑色氣氳洶湧而出。


    不多時,石碑頂上迅速凝成一個旋渦似的空洞。


    魔界的黑色意誌頓時響應。泊泊溢出,嘶吼咆哮,張牙舞爪般欲要吞噬這方世界。


    森嘎巴開啟通道,可不是為了讓魔界意誌侵吞人域。頃刻布下魔氣領域,竭力屏蔽魔界意誌。


    旋即,便有乳白氤氳彌漫。四處抵擋黑色意誌的進襲。


    這是人域天道察覺異物入侵的本能反應。


    與此同時。


    易釋立麵色猝變,大喊不妙。


    高洋驚問何事?


    這個老前輩深於城府,喜怒不形於容。能讓他駭然失色,必是天大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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