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崢是魔相門精英級弟子。


    身為天劍堂堂主真傳弟子,他一直以師傅石劍魔君為榜樣。


    今次率領十五位天劍堂弟子,領了一個探察元晶礦穴任務。


    原本隻是走個過場。


    魔相門創派迄今,都天山附近礦穴,數萬年早已探得清清楚楚,焉有遺漏。


    不意此番運氣極盛,半個月後,一位弟子遇妖獸攻擊,不慎摔落懸崖。


    雲崢救援時,發現崖下存在元晶礦穴。


    大體估量,雖無上億,一兩千萬儲量卻有,算是微型礦穴。


    大夥喜極欲狂。


    探測元晶礦穴屬於大型任務。


    不管找不找得到,隻要接下,都有宗門積分。


    當然積分很少。


    如果找到礦穴,積分則按儲量計算。一千萬儲量可獲十萬積分。


    還不曾給宗門發迴訊息,誰知遇上枯骨教同樣出來探礦的小隊弟子。


    兩方相遇,話不投機,當即一場惡鬥。


    起先大家人數相近,互有勝負。可是枯骨教援兵不少,接二連三來了兩隻小隊。


    雲崢等魔相門弟子寡不敵眾,邊戰邊退。


    更可氣是,路經幾處小鎮。


    考慮到枯骨教殺性奇重,雲錚等並未停留。殊不知依然被枯骨教屠戮殆盡。


    三天,已經三天了。


    一名師弟負責突圍出去告警,始終未現蹤影。


    都天山近在咫尺也不見來人。


    雲崢有些沮喪,看著周圍三位師弟。起先一場惡鬥,僅死一人,傷三人。


    之後兩天足足死了五人,失蹤一人。


    目下四人裏麵,自己隻有全盛期五成實力,至於三位師弟,兩人失去戰鬥力。


    另外一人怕還及不上自己,顫顫巍巍,能舉起刀劍已是不錯。


    一路奔逃,好在被他尋到一處外狹內廣山洞。


    洞口高約三尺,僅容一人矮身鑽入。


    守在洞口,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架勢。


    雲崢明白,日落時分,再無援至,明年今天便是自己祭日。


    真到了那一日,會不會有人祭奠自己?


    父母?


    那是不存在的。


    他們均是鄉農,十幾年前把自己送入宗門後,再沒來過。


    師兄弟?


    想到這個名詞,雲崢禁不住嗬嗬一笑。


    魔相門內無其他魔道宗派那般弱肉強食,人際關係也淡漠得緊。


    稍有空暇,無不加緊苦修,誰會走門串戶,交友訪朋?


    自己死後,數月間,多半會有一位新弟子接替自己洞府以及自己藏在洞府裏的元晶等財物。


    想到外圍幾處村鎮,自己等人都未進入,枯骨教居然屠鎮戮村。


    情不禁咬牙切齒。


    太可惡了。


    都天山外圍村鎮均是年歲漸長,再無進境可能的外門弟子設立,平日招待山上下來的內門弟子。


    雲錚沒什麽架子,與這些村鎮居民感情較好。


    可是……


    “雲崢,速速出來投降。我徐廣保證不殺你。”


    “師兄,他們又來勸降你了。”


    雲崢邊上一位失去戰鬥力的魔相門弟子道。


    另一位失去戰鬥力弟子,早已昏迷不醒。


    雲崢嘴角一牽,硬生生擠出一絲笑容,用手揉揉那師弟頭發。


    “一日為魔相弟子,終身便是魔相弟子。你放心,師兄會帶你逃出去。”


    “我相信師兄。”


    雲崢溫言道:“你先睡一覺,說不定醒過來,山上援兵就到了。”


    “可是,師兄,我睡不著。”


    雲崢道:“睡不著就睡不著吧。”


    心想,睜眼死了,總比死得不明不白要好。


    掌心運力,真元緩緩凝聚,便待一掌下去。


    一旁提劍弟子驚道:“雲師兄……”


    雲崢停下手掌,看看他。


    沉聲道:“於師弟,你想過被枯骨教活捉之後的結果嗎?”


    於師弟一愣,枯骨教弟子兇狠殘暴,直若野蠻人無疑。整片南疆地域縱是妖族也稍遜一籌。


    南疆百姓向是畏之如虎,寧與妖族交易,也不願接近同為人族的枯骨教。


    雲崢又道:“枯骨教臭名昭著,素來沒有俘虜之說。


    倘然活著落在他們手上,未嚐就比死了要好。”


    於師弟癡癡呆呆點點頭。


    那師弟被雲崢撫著頭頂,不由哭了出來。


    “雲師兄,我不想死,不想死啊……”


    雲崢道:“很快的,一點也不疼。就跟睡了一覺一樣。”


    “可是我想迴到千劍峰,還想看見峰頂赤鬆,還想在落日餘暉下習劍……”


    “閉嘴……”


    雲錚叱嗬。


    師弟一驚,隨後更是泣不成聲。


    “師兄,如果……如果可以逃出去,希望師兄幫我懇求堂主……能否讓我葬在千劍峰?”


    千劍峰在眾多天劍堂弟子心中,雖非都天山景色最佳,卻具非同尋常意義。


    從一介幼童或手無縛雞之人,成長為狡捷過猴猿,勇剽若豹螭的超凡武者。


    有幾年,十幾年甚至數十年。


    再惡劣所在也會讓人留戀。


    何況千劍峰靈氣充沛,景色宜人。


    曾有外門弟子為宗門犧牲,留下遺言簡單得讓人淚目。


    力求宗門應承,可以葬在千劍峰下,無論生死皆要和千劍峰為伴。


    師弟囈語,雲錚心裏很不好受。


    他也想起自己在天劍峰習藝曆程。


    邊上提劍師弟潸然淚下。


    雲崢看看他,哀然放下手掌。


    想到幾位師弟年紀輕輕,如非今番遭遇,尚有大好年華可享。


    聲音放和:“不管怎麽說,咱們都不可活著落到枯骨教手裏。


    你自己說,是想受盡折磨,苦痛而死,還是一了百了,痛痛快快?”


    “我……我想痛快點。”


    “那就對了嘛,師兄答應,絕對不疼。”


    雲崢安慰著,手上複又運勁。


    “雲崢,你逃不了的。與其跟一個老朽衰頹宗派同歸於盡,不妨加入咱們枯骨教。


    我可以答應,一同放了你幾位師弟。怎麽樣?”


    聽到這裏,那閉目待死師弟忽然用力格開雲崢手掌。


    雲崢目光炯炯,沉聲道:“你相信他說的話?”


    “我……”


    雲崢道:“他們的先決條件需我投降。可我不想投降,所以你們斷然活不下去。”


    “師兄……”


    說話的是於師弟。


    他嘴上支吾,眼裏的求生欲,一覽無遺。


    雲崢歎了一氣。


    驀然大聲朝洞外喊道:“徐廣,你不必費那心思。


    我雲崢既為魔相天劍堂弟子,絕不可能投身你們。”


    洞外站著二十餘位白袍勁裝漢子。


    這些人衣衫上,前胸後背包括衣袖褲子,均繪著骨骼圖樣。


    乍一看,倒像二十來具粗壯骷髏聚集一起。


    當前一人,三十許年齡。


    橫闊豎矮,臂長腿短,人不高,身軀敦實,宛若鋼鑄鐵澆,虯肌闊肩。


    聽到雲崢所說,他道:“雲崢,咱們好歹是同鄉。自幼熟識。我決計不會騙你。


    何必為了一個日落西山的門派送死呢?”


    雲崢在洞裏哈哈大笑,“徐廣,死了勸降的心吧。誰不知你為了修煉七殺心訣,絕情滅性,弑父殺母。


    就你這樣,何嚐會記住什麽同鄉之誼。”


    徐廣從日出時分,便一直勸降至今。


    眼看已近午時,守在礦穴邊上的白師兄,多半等著自己迴去複命。


    當下不打算延擱下去。


    手一揮,令身邊十幾位枯骨門徒圍殺過去。


    誰知下令之後,竟無一人率先衝出。


    原來剛到這裏,枯骨門徒衝殺過一陣。


    奈何雲崢所選山洞洞口狹矮窄小,不說這些生來比常人魁梧的枯骨門徒,就是尋常人也須彎腰進入。


    雲崢藏於洞內,但凡靠近,一劍刺來。想要入洞,免不了就要承受劍穿之創。


    於體修的枯骨門徒來說,穿臂穿腿尚可,一旦劍刃穿胸,未必好過其他武者多少。且因體格強逾常人,重傷將死前所受疼痛時間數倍有增。


    故而聞說強攻,大夥不寒而栗。你推我搡,都想讓旁人先上,自己躲在後頭揀便宜。


    徐廣瞧得怒不可遏。厲聲點了幾人姓名,喝道:“誰若賴在原地,老子就先斬了誰。”


    這下,枯骨教弟子才老老實實向山洞緩步走去。


    “他麽的,快點。再磨磨蹭蹭,老子真下手了。”


    徐廣再次催促。


    走在前麵的五六位枯骨教弟子暗自腹誹。詛咒這個生孩子沒屁屁的徐廣。你他麽勇敢,怎麽不自己上,非要咱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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