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比陸茴提起過的那些個有名人物,就算沒有三腳鳥,他們應該也會有這樣大貴的命運,而他們被三腳鳥上身之後,力量又翻倍,當然更容易成大事。


    好比上一任魁首,大先生,我。


    我們都是被它們“選中”的人。


    既然選中了,它們就會侵蝕這個人,把自己作為兇獸的必然發揮到了極致——借著這個人的力量,變成“災”。


    它們可能也未必願意,不過,這就跟牛吃草,狗吃肉一樣,變成“災”,是兇獸的命數。


    “災”一起,勢必會引得天下大亂,有本事的人就會來鎮壓這個“災”,身體也就用不了了。


    身體既然用不了,正好趁著這個機會,重新再尋找另一個身體——就從這些有本事的人裏麵挑。


    周而複始,在一個人又一個人的身上躲災,而就在躲災的時候,也是疲於奔命,總不能一勞永逸。


    要是既製造災難,又不受天劫,唯一的法子就是自己獲得大量的功德。


    把之前的那些惡事都給彌補了,天劫不來,自己就能跳出死循環了。


    可三腳鳥幹了這麽多壞事,真要是用功德來抵償那個罪孽,那可得需要一個天文數字,光憑著行善積德,可遠遠不夠——殺一群人簡單,救一群人難。


    所以,說了算的三腳鳥竟然還想出了新主意,就是反正要附著在新的人身上,那就以這個人為契機,給自己置辦一個產業——經營功德的產業。


    這算是一種可持續發展,很有前瞻性,產業鏈的構思大膽又新潮,感覺能上新聞聯播。


    它憑附在大貴之人的身上,侵蝕大貴之人的意誌,一邊躲在大貴之人身上躲災,一邊利用大貴之人的軀體來跟陰間聯係——誘惑了那個官兒和我幹爹的副手。


    從三腳鳥的記憶之中能看出來,那個官兒雖然重師德,但是貪利。


    他生前為人師表,並沒有給家人留下什麽東西,家裏人在他死了之後,破落的連一點念書的錢都沒有——孩子不念書,路就狹窄許多,惡性循環,一代比一代窮。


    那個官兒很後悔。


    他很想給自己的後代做點什麽——如果說能給後代打點一下,讓他們走上康莊大道可就太好了,畢竟也是自己的骨血,誰自己的孩子自己疼。


    可一打點,幾乎要打點滿半個陰司——誰都知道這個官嚴正清廉,要是以權謀私的事情傳出去,那就什麽都完了。


    錢的別稱叫阿堵物,阿堵物用來堵嘴,也是很管用的。


    他什麽都知道,關鍵是他沒有這個打點的機會——他現在死了,也依舊沒錢,孝子賢孫一窮二白,誰顧得上給他燒紙?也許,再過幾輩,他們都不知道曾經存在過這樣一個當上陰司官員的先祖。


    他懊惱的覺得,也許為官清廉,也他娘的並沒有什麽卵用。


    而那個候補司機則是貪權——他做黑無常的副手已經很多年,長到自己都記不清楚年限了,可黑無常一波一波的升任城隍,他總滿懷期待的覺得自己能成為下一個黑無常,無奈的是,永遠會有新的黑無常坐上這個位置,他的位置總是不上不下的尷尬。


    他很希望自己能往前邁一步。


    對三腳鳥來說,這兩個人都非常好利用,但凡你貪什麽東西,那這個東西,就會成為你的弱點。


    他製造了第一個“魁首”,來給自己的事業打開了開端。


    人的壽命是有限的,“災”更是會在命數注定的時候出現——有的時候,三腳鳥自己都預料不到“災”什麽時候出現,好比人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會生病一樣。


    每一個魁首都是這個三腳鳥新找到的避雷針,每一個魁首,也會逐漸迷失自我,也就是陸茴說的,這個人,也就越來越不像自己了。


    有的人抗拒,但沒卵用,有的人貪圖三腳鳥給人帶來的好處,反倒是往上撲。


    不過,被三腳鳥附身的,得讓三腳鳥看得上——還真不是每個人都能有這種機會。


    慢慢的,三鬼門裏的黑先生雖然少,可也算是有了一定的實力,銀莊拍賣行,也在三腳鳥的運作,官兒和候補司機的努力下,越來越蓬勃。


    功德和錢,也越積累越多——眼瞅著,就快到了三腳鳥需要的數量了,可偏偏這個時候,“災”來了,


    三腳鳥被鳳凰會的人給封住了。


    在三腳鳥共同的記憶之中,它們好像一直都在東奔西跑。


    雖然靠著這些魁首,躲過了一次又一次的天劫,可是就算這樣,年老的那個聲音,也厭倦了。


    這樣的日子,永遠像是一個過街老鼠。


    當初被封在了雙塔寺下麵的時候,暗無天日,當然很想闖出去,闖出去之後,又得經曆一個又一個的劫。


    它覺得很累,就算製造災禍,經曆天劫,其實就是它們存在的意義,它也有點承受不住了。


    三腳鳥有三隻腳,其中年老的聲音是善,年輕的聲音是真,而威嚴的聲音,是戾。


    被這三個腳組成的一個整體,戾的煞氣一出,不管善惡,就會一起給卷進了“災”裏。


    當時它跟魁首一起,被壓在了顧瘸子精心設計的棺材裏,眼看著又要跟在雙塔寺裏的時候一樣,被封在了下麵,年老的聲音盯著將要落下的棺材蓋子,忽然覺得這一切,都是“戾”的錯處。


    “災難”,其實是“戾”引起來的,跟它們兩個倒是沒有關係的——沒有“戾”,也就沒有“災”。


    “善”有了個念頭,就是如果“戾”能被鎮壓住的話,那就好了。


    好像蘋果上長了蟲子眼兒,把這個蟲子眼兒剜下去,蘋果還是好蘋果。


    可沒辦法——三腳鳥,是一個整體,蘋果剜下去那一塊,就算幹淨,也不是個完整的蘋果了。


    “戾”在哪裏,它們就都得在哪裏。


    這麽想著,卻突然來了機會——那個大先生把頭探過來了,還想跟這個垂死掙紮的魁首再見最後一麵。


    這個大先生帶貴氣,拿來當個避雷針是最好不過了,加上大先生的能耐他們剛才也有目共睹,讓這個大先生來當取代魁首的人,是再適合不過了。


    “戾”動了心思,迫不及待的就從魁首已經變成“災”的身體上掙脫出來,奔著大先生過去了。


    按理說三腳鳥應該是團結一致,一起行動的,它們畢竟是一個整體,可就在這個時候,好比三腳鳥隻邁出去了一隻腳,剩下的兩隻腳還在魁首身上的時候,“善”也抓住了機會,它拉住了想著跟著“戾”一起出去的“真”:“要是沒有“戾”那號東西,咱們也就不用東躲西藏怕天劫,也不用跟著它變成“災”了,“戾”分離出去,才有咱們的好日子過!”


    “善”說的是對的,“真”也知道。


    可“真”猶豫了一下:“這樣的話,咱們可就要被封住了”


    “那又怎麽樣?”“善”厲聲說道:“就算被封住,咱們也有出去的一天,可要是一直跟“戾”在一起,那天劫和殺戮,就得永遠循環下去!錯過了這個機會,你還怎麽擺脫那個東西?”


    真知道,“善”這話,說的也有道理。


    眼看著“戾”衝了出去,“善”和“真”則被重新震迴到了魁首的身體上,被封在了顧瘸子精心打造的棺材裏——它們其實也願意出去,但不容易出去。


    “戾”衝到了大先生身上。


    它從沒想到自己竟然變成了孤家寡人——而它也不知道是“真”和“善”故意跟他分開,隻以為“真”和“善”是沒來得及跟它一起出來。


    為此,它當然是要殫精竭慮,想把“真”和“善”重新喊出來,再次合為一體的。


    “戾”一直都很堅定的認為,三腳鳥有三隻腳,三個思想,那是理所當然的,這才是完整的三腳鳥,它一個出來了,這就說明三腳鳥的整體分裂了,它非得重新完整起來不可。


    於是,就有了它設下計策,讓濟爺二探魁首的事情。


    剛好當時我們李家因為我這個“飛行入南鬥”沒有得到及時的處理,氣運衰敗,正給了濟爺一個可乘之機。


    在三腳鳥的記憶之中,那天觸目可及的,是普天蓋地的血,“魁首”的身體上雖然已經沒有了“戾”,可畢竟被“戾”的煞氣引過,已經變成“災”了。


    表麵上,是“大先生”在製服“災”,其實,是三腳鳥的殘魂“戾”,想重新找迴“善”和“真”。


    可惜,“善”和“真”寧願再次被封起來,也不想重新跟“戾”合為一體,變成原來的那個三腳鳥。


    “戾”還是沒想到是它們兩個根本就不想跟自己出來,而是以為它們兩個氣不過自己之前的“先走一步”,嘴自己產生了怨恨。


    於是“戾”殫精竭慮,想把“真”和“善”給弄迴來。


    它對我的執念,原來是這麽來的——它就是想團聚。


    難怪它那句“沒有三隻腳的鳥,還能被稱為三腳鳥嗎”一出口,我後背上那兩個東西一起給顫動了一下。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這幾把三腳鳥竟然也是一樣,比他娘的人類感情還豐富。


    不過,這個“戾”也是不撞南牆不迴頭,真是沒眼色,自己是個啥人緣,自己心裏沒個逼數嗎?都被人家掃地出門了,還想著團聚,團你娘。


    你們自己窩裏鬥,還把老子一家人給連累了,真特麽是山西老板運貨——倒煤(倒黴)。


    而三腳鳥剛才的念頭我心裏也給明白過來了——“善”和“真”,打算著跟“戾”重新合體了,但並不是跟以前一樣,為非作歹的那種合體。


    別的地方還好說,倒賣功德的事情,在地府之中被發現了,怎麽可能會好幹休?


    他們的念頭,跟“戾”之前想的一樣——沒有三條腿的三腳鳥,還能被稱為三腳鳥嗎?


    他們是想著重新聚在一起——眼前的這個劫難,是跟之前的天劫不一樣的劫難,不過,它們倒是對這個劫難安之若素,因為這個劫難,預兆著他們將要重新一起被封起來。


    所以那個年老的聲音跟我說再見,年輕的聲音告訴我,它這一陣子,在我這裏住的很開心?


    慷慨赴死了要?


    可那個“戾”呢?它不是雄心勃勃的,這是要中道崩殂了?


    也不知道,它到底有多不甘心。


    不對,在關於它的記憶之中,顯示對它來說,“拋棄”了“真”和“善”,才是真正的不甘心。


    明明是個悲劇收場,咋這三腳鳥竟然是心滿意足的?


    可能這就是鳳凰自己的命數了。


    誰都不能跟命數相爭,人不能,兇獸也不能。


    “李千樹!李千樹!”迷迷糊糊的,我聽到有人在喊我。


    我勉強睜開眼睛,臥槽,後背上一股子劇痛鑽心蝕骨,像是剛被一把利刃給捅了一下似得,讓人倒抽涼氣。


    “李千樹?”這會兒一個人抬手就拉我:“你怎麽樣了?”


    是狐狸眼。


    “你看看我後背。”我立馬大聲說道:“掀開我衣服,看看我後背!”


    “看看看,我這就看。”狐狸眼似乎也被我給嚇了一跳,立馬繞到了我身後,把我的襯衫給掀開了,這一掀開,我立馬問道:“你看見什麽了?”


    還沒等狐狸眼迴答,小翠的聲音倒是給響了起來:“我瞅見了!烤家雀!烤家雀!三隻烤家雀!就是”


    小翠有點納悶的搔了搔頭皮,說道:“咋這仨家雀都多一條腿,哎呀,那可好,多了一條腿!”


    說著,也不知道為啥就那麽高興,手舞足蹈的就蹦跳了起來:“多一條腿,就多吃一條腿!”


    果然,三腳鳥在我身上一家團圓了。


    可喜可賀,簡直該給他們送個花籃——比西天取經還難一點。


    那個官盯著我,像是很納悶似得,轉頭看向了判官爺,聲音戰戰兢兢的:“判官爺,您,您看這”


    這個官兒放了三腳鳥,可三腳鳥還是沒能出來作證。


    “那三腳鳥,被千樹給鎮在身上了!”狐狸眼立馬說道:“判官爺明鑒!”


    接著,他倒是把從我這裏聽說的,跟三腳鳥有關的事情,跟判官爺講了一下,接著就戰戰兢兢的問道:“三腳鳥要是再往外放,那就非得現要了李千樹的命!這人證物證具在,您看要殺了李千樹取三腳鳥嗎?”


    “判官爺,李千樹給地府找到了蛀蟲,這是給咱們立下了大功勞了,殺雞儆猴可以,可剛立功就要被削減壽紀,”已經當上了孟婆的老太太也跟著幫腔說道:“傳出去了,恐怕這個頭兒有點不太好開啊”


    判官爺沉吟了一下,看了我幾眼,像是在確認三腳鳥跟我的關係是不是像是狐狸眼說的一樣,這才點了點頭:“物證俱全,算是李千樹立了一個功,三腳鳥的事情,就等李千樹陽壽耗盡的時候再說吧。”


    這個話一出口,那寫個隨從立馬就上前,把那個官兒,和那個替補司機給拉下去了。


    替補司機是沒意識了,可那個官兒喊了半天冤枉聲音越來越小了。


    陰間是懲罰是非常森嚴的,想也知道,他們肯定是撈不到什麽好果子吃。接著幾聲慘叫傳過來,讓人後背直冒涼氣。


    接著,判官爺看向了我,說道:“陰間賞罰分明,你告訴我,你想要什麽?增加壽紀,還是增加福澤,財祿?”


    “這些我都不要!”我立馬說道:“真要是能給我獎賞,求判官爺開恩,讓我的功德,抵擋我幹爹的罪責,放了我幹爹行不行?”


    這事兒我幹爹雖然確實是有“失察”的罪責,可底下瞞的滴水不漏,又是裏外勾結,他這個罪責來的也是冤枉。


    判官爺凝視著我,確實是有一股子壓力襲來,但是他似乎展演一笑,答道:“你去見你幹爹,自己把喜訊告訴他吧。”


    我一下就高興了起來,小翠更是活蹦亂跳:“我帶你去找!我帶你去找!”


    “你倒是聰明”老太太低聲說道:“判官爺一向嘉獎孝子,你算是找對了點了!”


    我趕緊跟老太太道謝,老太太連忙擺了擺手,指著小翠說道:“快去吧!”


    我高高興興的就答應了下來,狐狸眼也高興的直搓手,不過,我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兒。


    至於是哪裏不對勁兒,我自己也說不出來,像是一股子火,在我身上慢慢的點了起來,燒的人口幹舌燥,渾身上下不舒服,覺得像是有一股子勁頭,非使出來不可。


    有點像是我第一次吃了千年人參的跟梢,那股子燥氣勁兒——可比那個燥氣勁兒,要強烈的多。


    我想掃倒了眼前的一切——我想把全部的東西都弄壞!


    這些完完整整的東西,都支離破碎才好!


    那股子勁頭,像是蟄伏在身體裏的巨獸,蠢蠢欲動,快按耐不住了。


    甚至連清楚的思考都快做不到了腦子裏麵交織著極度的冷靜和極度的迷茫,我特別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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