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老頭兒,說我現在是不是在做夢?世上怎麽可能還有一個我?他是我雙胞胎弟弟?


    老頭兒搖搖頭,就把那個方術告訴他了:“你不是真的,那個才是,你出現在世上,就是為了替他死,你的濟爺也沒想到,你能活下來,還能活這麽大。”


    他是不信,可眼前的場景,讓他不得不信。


    我不知道他在看見我和濟爺繼續其樂融融的生活在原來的院子裏,是個什麽感覺。


    換位思考,如果我是他……嗯,我本來就是他,我會有多失望?


    不甘心,悲傷,確實是一方麵,更重要的一方麵,是“背叛”。


    為什麽他們生活的那麽安樂,自己卻被當成一個替死鬼送到了大姆媽那裏吃苦受罪?要不是大姆媽發了善心,自己早就塵歸塵土歸土的成了一具屍體。


    這一點也不公平,沒誰願意自己生來就是為了保護另一個人而存在的。


    何況他雖然是“分身”,可他有我全部的記憶,並不覺得自己是影子,他隻覺得自己也是個獨立的人。


    “誰都是獨一無二的,”那個老頭兒教導他,說:“一山不容二虎,一條河裏也不能有兩個龍王爺,所以,有的事兒,你得自己爭取。”


    他也不傻,就問那老頭兒,你又是誰,到底為什麽這麽做?


    那老頭兒搖搖頭,說他就是看不過去了,絕對有失偏頗,替天行道,才告訴他這件事情的,剩下的選擇,你自己看著辦。


    他就問那老頭兒,還有選擇?還有什麽選擇?


    老頭兒狡黠一笑,說他們欠你的,該還給你,你得把應得的全討迴來。


    也就是,讓他報複。


    他有點下不了手,就問老頭兒怎麽討,


    老頭兒就教給他,說我這兒倒是有個法門,你照著做,這些年你失去的東西,就能連本帶利的討迴來。


    說著,那老頭兒給了他一隻貓。


    一隻黑脊背,白四爪的孝貓。


    他按著老頭兒說的,抱著孝貓,就去了李國慶家。


    李國慶根本沒認出來他跟原本的李千樹是兩個人,還招唿他一起吃?大鵝。


    他對李國慶也記得清楚,小時候經常在一起玩兒的,現如今他隻認濟爺身邊的那個真千樹。


    他不想當假的。


    他跟那個老頭兒躲在了院子外麵,看見我背來了蕪菁他跟我一樣,從來沒見過那麽好看的女人。


    一個人就是一個人,對女人的品位,一模一樣,能對誰心動,也他媽的一模一樣。


    他托李國慶帶著喪貓,給我的冥婚攪了局,眼瞅著我跑出了院子,一路沒迴頭,他進了花圈店,看向了濟爺。


    濟爺一開始還愣了,拿了笤帚就要把他給趕出來,說他記吃不記打,存心找作死,還給跑迴來了。


    他攔住了濟爺的笤帚,問濟爺:“你還記得當年被大姆媽抱走的另一個李千樹嗎?”


    濟爺手裏的笤帚一下就僵在了半空之中,他不太相信,那個分身明明應該是被大姆媽以儆效尤弄死了啊,怎麽還能活著迴來?


    而且……竟然這麽大了。


    濟爺沒有白活這麽多年,人情世故也是明白的,就問他:“你是來尋仇的?”


    他搖頭:“我就想,要個說法。”


    濟爺也苦笑,說我沒什麽說法,欠你的賬,是我欠的,我這條老命就在這裏,你願意討就討,隻是……別傷千樹。


    這四個字一下激的他腦瓜子嗡嗡直響。


    別傷千樹,別傷千樹,那個千樹是千樹,他就不是千樹了嗎?


    正在這個時候,一個猝不及防,他忽然被濟爺推到了蕪菁身上:“你,你來得正好,既然你來了,這件事情你能不能救救千樹?隻要你能救他,我這條老命,願意賠給你贖罪!”


    我記得很清楚,蕪菁的屍體被孝貓給驚動了,所以濟爺才讓我趕緊逃命,自己頂在那,就是想讓我活下去。


    我也明白,在濟爺心裏,分身就是一個分身,不是人,而分身給正主擋災,這是天經地義。


    本來,給正主當替死鬼,就是他製作分身的目的。


    “我兄弟”心裏一下就涼了,涼透了,就有了恨。


    憑什麽?憑什麽?


    蕪菁跟我見麵,也隻不過寥寥數次,而“我兄弟”跟我既然確實是同一個人,她也根本沒能分清,隻纏在了“我兄弟”身上,讓他來陪自己。


    濟爺沒有去救“我兄弟”,他含著眼淚,給“我兄弟”磕了個頭,在花圈店點了燈油放了火,嘴裏喃喃自語,說這都是命,早一步不行,晚一步也不行。


    他是想著,同歸於盡。


    “我兄弟”想起來自己小時候費盡千辛萬苦,想迴來照顧濟爺,可實際上,濟爺卻是這麽對待他的,他忽然覺得很可笑。


    這會兒房子的火勢起來了,劈裏啪啦的往下掉火苗子,外麵有了人聲,要來救火。


    “我兄弟”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怎麽辦他是想活著,可沒人願意讓他活著。


    這個時候,是蕪菁跟他說,千樹,世界這麽大,我來不及看的,你替我看,我願意等著你等你真的可以來陪我了,好把你看到的事情,都說給我聽。


    剩下的,他就不知道了。


    再一睜開眼,是蕪菁救了他,兩個人躲在了李家的大宅子裏。


    他盯著蕪菁美豔不可方物的臉,就心想,世上,也隻有她希望我活著可她心裏的人是誰?還是那個正主李千樹。


    這個時候,那個帶他迴村子的老頭兒又出現了,循循善誘的問他:“千樹,你甘心嗎?”


    帶著這個年齡特有的年輕氣盛,他咬牙說:“自然不甘心!”


    老頭兒眯著眼睛微笑:“你不甘心,就得自己爭氣。”


    他聽不太明白:“怎麽爭氣?”


    “我告訴你個法子……”那個老頭兒低聲說道:“你把這個女屍放在某處,正主一定會來找,到時候,你把他給推下去,你就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東西。”


    他心裏一動,眼睛不由自主的就看在了蕪菁身上。


    “你聽我的,事情成了之後,你就什麽都有了。”


    “我兄弟”的腦子畢竟跟我一樣,並不傻,也想過,恐怕有詐。


    可是那個時候對他來說,老頭兒畢竟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了,他沒什麽能輸進去的東西,所以不怕輸不起。


    剩下的事情,不用“我兄弟”說我也知道了,我通過《窺天神測》測算出了蕪菁的下落,趕到李家大宅救她,結果就被“我兄弟”推到了井裏,三腳鳥纏在了我身上,同時也就纏在了他身上。


    你娘,我心裏一陣發酸,鬧半天,是這麽迴事。


    濟爺當時醒來的時候,見到我的臉,為什麽怕成那個樣子?因為他不知道麵對的是我,還是“我兄弟”。


    二十年前的事情已經足夠讓他愧疚自責,結果分身的事情更是讓他後悔莫及,他歲數大了人脆弱,不想麵對這些事情,寧願在生死橋上徘徊的心情,我理解。


    之後的事情,看來也都是在那個老頭兒的教唆下完成的。


    帶走蕪菁,警告我不許再追查這件事情,殺唐誌鷹,殺大先生,他一直在給人當槍使,泥足深陷無法自拔。


    妥妥是個悲劇人物,擱在電視劇裏能讓人淚如雨下的那種果然,分身的命,沒有正主的好。


    我勉強笑了笑,說道:“可能,我得跟你說個對不起。”


    雖然我沒幹什麽實質上傷害他的事情,可他的命運,全是因我而起。


    他搖搖頭:“你說不著。”


    我是說不著,說的著的是那個老頭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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