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唐本初的手機拿了過來,看了一眼天氣預報,心裏就明白是怎麽迴事了。


    阿瑣挺興奮的瞅著我:“千樹哥哥,那個山神到底是麽子東西莫,你不讓我放蠱咬人,總可以放蠱咬山神吧?這一陣子都不許我放,我這些個蠱蟲都要憋死了莫!”


    “你等著,現在還不是時候,”我看了看啞巴的小孫女兒,倒是問阿瑣:“你有沒有蠱蟲能吸走人身上的汁水毒液什麽的?”


    “花辣子蠱專吸人,放了這花辣子蠱,多水靈的人也得幹巴巴了,保管隻剩一張皮!”阿瑣忙問:“啥子個用處,我有我有。”


    我指著小姑娘說道:“照我瞧著,這孩子很有可能肚子裏有腹水,這要是在醫院裏麵,都得給抽出去的,你要是有那種東西,給小姑娘幫幫忙,把腹水給抽出來——別真抽幹巴了。”


    從老頭兒身上看出的那個“江”字,要出頭,就得去水成幹,擺明是小姑娘的病,是因為身體裏有多餘的水。


    以前住院的時候在縣醫院裏瞎溜達,就看見過小梁給人幫忙抽腹水,大概就是這麽個原理,看上去特別受罪,小姑娘那樣,確實也挺讓人心疼的。


    阿瑣雖然不知道這是個什麽情況,但是我說啥她就聽啥,小嘴一動講了蠱話,從衣袋裏拿出了一顆黃彤彤的麥芽糖來,給小姑娘吞下去了,隻見那花辣子蠱確實管用,小姑娘吃了沒多長時間,眼瞅著那肚子就一點一點的小了,小姑娘蠟黃的臉上也終於有了點生氣,睜開眼睛,還微弱的喊了一聲爺爺。


    啞巴一看,眼淚大滴大滴的往下淌,一下就給我跪在地上了,滿嘴啊巴阿巴的,打了打手勢,我看出來,意思是說我是活神仙,問我叫什麽名字,要給我刻上了生人碑供起來。


    生人碑是一種報恩的老習俗,因為一般人死了之後才能有資格吃香火,這生人碑就是對方雖然沒死,可受了人家恩德,卻沒有能力報答的,就會給恩人刻一個生人碑,寫上恩人的名字,天天敬著磕頭啥的,聊表感謝。


    這玩意兒因為看上去很不吉利,像是要把人給咒死,所以一般沒人樂意受——就算受了,福薄的還得折福呢!我就把啞巴給拉起來了,用手語比劃說積德的那個人叫陸恆川,生人碑就不用立了,記得這是他的好就行。


    啞巴連連點頭,同時像是想起來了什麽似得,連連又比劃了起來,讓我們趁早快走,不然遲早被村裏人抓住給山神吃了。


    我就問他,你放我們,你不怕山神責怪?


    啞巴搖搖頭,表情堅決的就跟我比劃,那山神,肯定不是什麽正常的神,神是保佑人的,不是害人的,那就是個禍害,隻可惜沒法搬走,不然早就走了——前些年他們家就是因為得到了“報喪信兒”,窗台上出現了上一個死人活著時用過的挖耳勺,當時啞巴本來想死,可是啞巴兒子孝順,堅決不肯,而啞巴兒媳婦又是個孕婦,當然更不能死,啞巴兒子瞞著啞巴,自己當了山神的祭品被毒死了。


    小姑娘的娘受不了,生下了小姑娘就跳了井,啞巴有心自己也尋死,可放不下這個可憐的孩子。


    啞巴歎了口氣,一邊抹眼淚一邊比劃說,還是村裏人看他家可憐,讓他在這裏打掃祠堂——每年七月十五,他就會來擦血跡,村裏人給他一點微薄的生活費,不讓他們祖孫倆餓死。


    眼下這小姑娘又得了病,也不見山神保佑,不用說,啞巴早恨死山神了。


    唐本初他們弄清楚這是怎麽迴事以後,也捏緊了拳頭,義憤填膺的說這種傷天害理的東西非滅了不可,連聲問我這事兒需要怎麽辦。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現在我們需要知道的,一,是這個山神打算怎麽辦——他要用什麽法子害死全村千多口子人,二,他具體到底是個什麽來頭。


    這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就跟王德光他們說好了,一會兒,我出去當那個活祭品。


    一聽我要“舍己為人”,啞巴慌的連連擺手,比劃說毒死可不是什麽好玩兒,讓我千萬不能送了命。


    我後背有那玩意兒,鐵定不能讓我死,降洞女的蠱蟲都毒不倒我,更別說這村裏的什麽土藥材了,我還是跟王德光他們說好了,一會兒藏在這裏別露頭,聽我的消息。


    王德光他們雖然有點擔心,但查清楚山神來路也隻有這一條了,隻好答應了下來。


    正要走的時候,陸恆川忽然說道:“你可得小心點,我剛才在你後背上的時候摸了摸你的骨相,你得提防身後。”


    我一愣,隨即就罵他傻逼,眼睛都被老天爺給收走了,還特麽瞎幾把摸,啥時候手再掉了就老實了。


    陸恆川哼了一聲,要是在平常可能得給我翻個白眼,可惜現在他的眼睛翻不了了。


    我也沒多說啥,心想這事兒無論如何,一定得給辦成了。


    這麽尋思著我就到了外頭,遠處看著一幫人人正在找我,就裝瘸趴在了路邊,那些村民一看見我,別提多高興了,上來就把我給五花大綁了起來,逼問我怎麽又跑迴來了,那些同夥上哪兒去了。


    我假意說就是過來考察考察風土民情的,那些同伴早就走了,就我自己折迴來了,這不是不小心崴了腳,走不了了,假裝傻白甜的讓他們幫我一把。


    他們一看我好像確實什麽玩意兒都不知道,還挺高興,就跟捆年下豬似得往山神廟裏抬,同時還給我灌了點藥——表麵是咽下去了,早被我行氣從喉嚨裏給逆逼了出來,偷著吐了,接著我就假裝成了那個壽星公的樣子,表情很安詳的裝死。


    “去看看,”那個“理事”顯然又來了:“這外人咋這麽快就起反應了。”


    有人就要上來摸我,我早凝氣封住了七竅,誰一摸,都得覺得我斷了氣:“死了死了。”


    那些個村民還嘀嘀咕咕:“為什麽今年的藥見效這麽快?”


    “對啊,一般不都是晚上才咽氣嗎?”


    “壽星公也是,這外人也是,難不成今年配的藥配錯了方子了?”


    “迴頭找配藥的,拾掇他!”


    “對,拾掇他!”


    看來配藥的這個算是背上了黑鍋了。


    這下,等著那個“山神”過來吃我,就知道那是個什麽玩意兒了。


    果然,這次我這一來,“山神”可能也放鬆了警惕,隻聽一陣“哢嚓哢擦”的聲音就響了起來,我眯著眼睛,用餘光看見了一個黑糊糊的影子,不知道從哪裏給鑽出來了。


    好大的一股子葬氣味兒!


    原來就是這個玩意兒發出來的,還特麽真是沒少吃人啊!


    接著,我隻覺得一個又涼又黏糊的東西,順著我就開始聞——這感覺有點像是驗屍。


    是那玩意兒的鼻子。


    這玩意兒還真跟傳說之中一樣,像是人,可又不是人,而且很明顯,這玩意兒的腿肯定是不利落。


    一走一拖,還是當年那個小姑娘她娘立得功。


    接著那玩意兒像是對我很滿意,一張口,就要咬下來,我表麵雖然五花大綁的,可實際上手裏握住了魯班尺,早把那繩子給劃開了,趁著那玩意兒張嘴,猛地就把魯班尺從那玩意兒的嘴裏給插進去了。


    那玩意兒顯然是猝不及防,一股子腥臭腥臭的液體就從它嘴裏給流出來——這可是鎮我後背三腳鳥的魯班尺,這玩意兒再厲害,能比三腳鳥厲害?


    但我沒想到的是,那玩意兒竟然壯士斷腕,由著魯班尺把它的嘴給割開,換取了自由,一轉頭就跳到村民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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