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未必不知道這件事兒,但她是想親自看看我撒謊沒撒謊。


    我也沒推辭,就把事情講了一遍,接著說道:“薑璐帶著的無棱八卦鏡我已經完璧歸趙,您肯定也知道了,至於另一個,確實沒在雙塔寺裏。”


    杜海棠能熬到這個地位,那就肯定不傻,人又愛麵子,現在心裏肯定也打起了算盤,一,她的人不能白死,這損西派的威風,二,找不到的鏡子,她必須得找迴來,已經付出這麽大代價,要是半途而廢豈不成了笑柄,三,派係鬥爭分明就是有人想把西派扯下水,她是繼續保持中立,還是選擇一方站隊,現在必須得做出選擇。


    “李二先生確實說的頭頭是道,”跟著我們一起進來的幾個西派先生卻因為徒弟的死耿耿於懷,對杜海棠說道:“可他本身就是個文先生,上下嘴唇一碰,什麽話說不出來,咱們西派一直主耳聽為虛,眼見為實,現在他一點證據也沒有,那什麽銀牙的老頭兒也沒人見過,光靠一個現在已經看不到的牙印子,這未免也太……”


    這倒是,我手上的牙印子早就沒有了。


    “沒錯,大先生,人已經死了,現在死無對證啊!真要是他當時下了殺手,那咱們的人豈不是冤死了?咱們不給他們做主,誰給他們做主?那幾個孩子,才多大啊……”


    這話一出口,幾個西派先生都麵露惻然。


    這事兒也巧,如果那幫西派半桶水死在別處,我們都是陰陽這一行的業內人士,招魂也招來了,可雙塔寺是什麽地方,那底下是專門封靈的,他們的魂魄落在那裏,被靈氣一阻隔,根本喊不出來,還真特麽的是死無對證了。


    南派幾個老頭兒已經不敢跟我正麵剛,但是現在臉上也露出了解恨的表情,像是恨不得杜海棠現在就跟我發難,好給他們解氣。


    杜海棠望著我:“李二先生,我這邊的意思你也聽見了,你怎麽說?”


    話是這麽說,可她眼波流轉,有意無意的掃到了那幾個老頭子。


    臥槽,真特麽是威嚴之中又媚態橫生,武則天可能也就就這樣了。


    那幾個老頭子跟待宰大鵝似得,都伸著脖子,想看我怎麽應對——他們緊張是自然的,杜海棠現在是他們最想爭取過來,好讓南派複辟的力量。


    我看得出來,她有話在西派這邊也不好直說,就直接瞅著這些從未謀麵的下屬臉上:“天色這麽晚了,還讓幾個先生熬夜,你們也太沒眼力了,領著幾個先生休息,我親自接待西派先生,別辛苦他們,我來了,說法我給。”


    那幾個老頭子猝不及防,臉色更加變化多端了,但現在他們摸不清我的底細,根本不敢貿然得罪我,隻好不情不願的告別出去了。


    這一出去,沒留心正撞到了屁股,屁股一呲牙,把幾個老頭兒都給嚇激靈了,低聲用別人聽不到的聲音議論:“這……這是貔虎?”


    “這東西少見,我好長時間沒見過貔虎了……”


    “都說貔虎有靈,挑主人挑的厲害,這李千樹,確實不簡單。”


    屁股像是聽得懂,得意洋洋的抖擻著自己一身花皮,模樣別提多自戀了。


    “屁股,坐下。”我擺了擺手,屁股立馬乓的一下坐下了,看也沒看幾個老頭子。


    那幾個老頭子越發對我的來曆好奇了,失魂落魄的就走了。


    我自己坐在了主位上,挺誠懇的看杜海棠:“您這邊死了人,要證據,於情於理我都讚成,可現在那個老頭兒逃之夭夭,我確實也沒能追上,咱們兩派本來都是受害者,真要是反目成仇,那不就中了這個挑撥離間的計策,親者痛,仇者快啊,聰明如杜先生,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更別說杜海棠這種愛麵子的人了,愛麵子,就一定愛聽好話。


    果然,杜海棠微微一笑:“沒誰願意被人騙,也沒誰願意當傻子。那要是按著李二先生的意思,我們應該怎麽辦?”


    我心裏清楚,她表麵是沒主意,其實是以退為進,把皮球重新踢給我,讓我來表態,從我的態度,她再變被動為主動,這個女人綿裏藏針,確實很有心計。


    “杜大先生能聽我的主意,那就太榮幸了,”我說道:“這樣吧,你看,我的朋友被那個銀牙老頭子給害了,我也一定不會放過那個老頭兒的,雖然還不知道那個老頭兒的底細,但是現在看上去,我不死,咱們幾個派係不亂,那個老頭兒的目的肯定就沒能達到,既然他是咱們共同的敵人,你容我把那個老頭兒給找到了,一方麵大家報仇,一方麵讓我沉冤得雪,怎麽樣?”


    陸恆川暗暗的在桌子底下蹬了我一腳,意思是這事兒又自己兜攬,瞎立軍令狀,真是吃飽了撐的。


    我當然也明白,可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誰讓現在是派係鬥爭的多事之秋呢,西派必須得爭取過來,而杜海棠不是善茬,不見兔子不撒鷹。


    不然她要是真跟老茂和南派遺老勾結起來,搞得我們腹背受敵,那會更麻煩。


    “李二先生是聰明人,”杜海棠盯著我:“雖然底細還沒摸清楚,但我問你,如果真有這麽個銀牙老頭兒,你覺得他應該是誰?”


    我笑:“那要看,咱們兩派反目,魚蚌相爭,漁翁得利的能是誰。”


    杜海棠眸子一沉,顯然我這話深得她心。


    “誰知道是不是真有那麽個老頭兒?”有個西派先生可能跟徒弟感情深,挺恨我的:“你說是這麽說,那到時候要是一找找個幾十年,我們都老死了,也看不到信兒怎麽辦?”


    “這事兒也可以,你得給我們個期限,期限之內找不到,再沒有合理的證據,就說明你們就是兇手,”又一個西派先生胡攪蠻纏:“大先生,你看跟他們要多少期限?到時不成的話,想幫咱們的,多得是。”


    這是威脅我們,要跟南派合作。


    郭洋有點氣不過:“你們也太欺負人了!我們還是受害者呢?這麽短的時間,找不到兇手就賴給我們,屈不屈?我們陰麵先生做事兒都不會這麽絕!”


    我心裏也明白,這特麽分明就是伸個繩套子讓我鑽啊——同時也是杜海棠在試探,看看站哪一個隊,對自己更有利。


    “什麽期限不期限的,何必為難人家,”杜海棠薄薄的唇角一勾:“這樣吧,有件事情,我們需要你幫個忙,才是真正緊急的,這事兒要是成了,其他的,從長計議也沒什麽。”


    我早就猜出來了:“您想讓我幫您找那個丟失的鏡子?”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兒,”杜海棠一笑:“咱們西派不重過程,隻重結果,這事兒你要是能給我們幫忙,我別的不能保證,西派是絕對不會跟南派一些出爾反爾的小人同流合汙的,而人情在這裏,北派有用得著我們西派的,一定義不容辭。”


    看來隻要幫他們雪了丟失丟失無棱八卦鏡的這個恥辱,她就願意跟我們北派站在同一個陣線上了。


    “可是,大先生……”其他幾個西派先生麵露不甘,杜海棠微微一笑:“別說了,這事兒我心裏有打算,我也看得出來,李二先生確實是個做大事的,我信得過。”


    不過說到了這裏,杜海棠話鋒一轉:“還有人給我送了信,說鏡子在他手裏,叫我這一陣子的決定,都得聽他的話,要是違逆,七月十五中元節那天,要把鏡子給毀了,所以七月十五之前,你要是找不迴鏡子,那就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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