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在手裏一看,那是個圓圓扁扁的東西,跟荷包蛋一樣,隻是非常薄,看不出什麽材質的,觸手細滑溫吞,也像是玉石,也像是複合塑料,偏偏上麵還帶著木紋,來曆成謎,


    不過比起這個荷包蛋的材質,更讓我好奇的是上麵的圖案,是一個簡筆畫,大概造型是一個三角身子的鳥有一個圓形腦袋和三條腿,醜的可樂,像是哪個幼兒園的小朋友畫的,


    我挺茫然的望著老太太,老太太也看出來我不認識了,又一次恨鐵不成鋼的咋了咋舌:“一點常識也沒有,老濟怎麽教你的,”


    濟爺也沒教給我看圖識字啊,我自覺有點丟人,隻好繼續看那個東西,忽然腦子裏麵靈光一閃,反應過來了:“這不是金烏嗎,”


    金烏是傳說中的鳥,據說是天帝的兒子,也就是太陽,當年後羿射日,就是射下了八個金烏,留下了唯一的一個發光發熱,


    老太太這才略略點了點頭,咕噥著濟爺教也不把我教利索了,還得她來擦屁股,


    你說這老太太,咋一言不合把人形容成屁股呢,再說了,濟爺也不是成心不把我教利索了,那不是出了那事兒嘛,誰也不想啊,


    算了,跟老太太計較這個幹啥,我就問:“這個金烏就能看出我攤上事兒了,讓我去射太陽還是怎麽地,”


    老太太搖搖頭,說:“這個東西,叫金烏牒,說白了,行有行規,業有業規,就是先生這一行的通緝令,金烏當年不是被射殺了嗎,所以後羿就成了大英雄,這個圖案的意思,就是人人得而誅之,”


    原來是這樣,說白了不就是當靶子射嗎,我們這行業的人果然愛崗敬業,哪兒哪兒都得透出點神話色彩,


    我還想起來了,每一個行業自然都要抱團發展,就會產生組織,跟工人的工會,作家的作協,人民的政府一樣,我們先生界也有那麽個東西,我忘了叫啥了,隻是聽濟爺以前提起過,需要人引薦才能進去,說起來,可能是因為我從業時間太短,還沒資格被發展進去,一直野生在外,


    這玩意兒是業內通緝令我明白了,可我還是不明白,這個東西關我卵事,


    老太太衝著金烏牒努努嘴,示意我翻過來,我翻過來一看,一張嘴差點驚掉了下巴,你娘,這個玩意兒的背麵,刻著三個字:“李千樹”,


    我特麽……被行業通緝了,


    老太太坐在了椅子上,翹起了二郎腿,悠閑的說道:“這會知道了,”


    我一下傻眼了:“不能啊,裏麵是不是出什麽差錯了,不對,肯定是有人跟我同名,”


    老太太搖搖頭:“別自欺欺人了,業內的李千樹,就隻有你一個,”


    “那這也得給我個理由啊,”我胸口起了火:“不明不白的,我就要被得而誅之了,這特麽也太莫名其妙了,”


    “上麵有你的罪名,”老太太指著我名字底下的一些怪模怪樣的寶相花和雲紋:“這圖案的意思,是你殺了同行,搶了人家東西,罪大惡極,懸賞豐厚,要死不要活,”


    我渾身汗毛眼兒就炸起來了:“開什麽玩笑,我什麽時候幹這事兒了,還……要死不要活,”


    後背一陣發冷,臥槽,難道是郭洋趁著自己比我入行早,惡人先告狀,在上頭給我潑了汙水了,可你哪怕說我小偷小摸也行啊,這麽嚴重的罪名特麽不是扯淡嗎,


    殺人越貨,還是對同行,這是自相殘殺,跟欺師滅祖並肩,是業內最大的忌諱,


    “我也知道,你不是那種人,”老太太慢吞吞的說道:“可是別人知道嗎,別人隻知道你罪大惡極,見了你就得咯嘣了你,這種圖案都出來了,那你肯定是證據確鑿,已經被蓋棺釘印了,也幸虧是我在行業裏年頭多了,年輕人願意賣給我點麵子,這玩意兒是第一批送到我這裏來的,要是再晚一點,你以為你還能好端端的在這饒舌,早讓人弄去領賞了,”


    ?,真特麽?,上法庭還得講究個真憑實據呢,咋平白無故給我扣上這麽個帽子,我比竇娥還冤,


    不過,郭洋本事咋這麽大,他怎麽給我誣告成功的,特麽看來上次打那小子,打的還是輕的,


    想到這裏我就咬緊了牙:“那個發的金烏牒的地方在哪兒,不行,我得伸冤去,再說了,真通緝也得通過公安局,他們真要是私自通緝我,這不是犯法嗎,”


    “冤當然是要申的,可是現在來龍去脈還不知道,你上哪兒伸冤,”老太太接著說道:“你不懂的多了,咱們這個行業的內部事情,從古到今,官麵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會管的,再說了,人家能發出你的金烏牒,就有本事把你申的冤給壓下來,”


    這倒也是,現在這個社會,哪裏都得上麵有人,我這雙拳難敵四手的,難道就這麽被人冤枉著,


    “出了這事兒,別說是你,你們李家是不是也跟著丟人,老濟是不是也跟著丟人,”老太太幸災樂禍的說道:“李克生這一輩子愛麵子,他以前給人發金烏牒的時候,可沒想到自己的孫子也有一天會收到這玩意兒,造化弄人,造化弄人……”


    我爺爺,以前在行業裏還是個頭頭,


    說實話,老太太就算有跟我們李家的舊交情,也犯不上跟著粘帶個窩藏罪犯,實在對我夠義氣,我說老太太您就別扯這些沒用的了,您把我喊這裏來,肯定就是不想讓我被冤枉,加上您在業內德高望重,給我指個明路,我現在應該怎麽辦,


    老太太嘴角一扯,說道:“我能怎麽辦,現在風聲正緊,隻要你出去,那肯定就跟爛眼招蒼蠅一樣,引麻煩往你身上撲,我這裏倒是沒人敢進來翻,你先藏在我這裏,跟外麵斷絕一切聯係,我再出去給你打聽打聽,這事兒到底是個什麽情況,找迴來線索咱們再商量,”


    老太太的建議當然是合情合理,於是我就說,我出來的著急,陸茴還不知道,要不我告訴陸茴一聲,老太太挑了挑眉頭:“就是上次跟你一起來的那個丫頭,你對象吧,”


    我忙搖了搖頭:“是我對象的外甥女,按說跟我叫姑父,”


    老太太眼裏閃過了一絲驚詫,但好像很快就反應過來了,迅速把那個驚詫給壓下去了,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那丫頭是老陸家的孩子,肯定很快也會得到金烏牒的通知,你就別操心人家了,管好你自己吧,”


    說到這裏,我反應過來了:“他們那個陸家,難道在行業裏很出名,”


    “他們陸家是多少年的先生世家了,作風正派,在行業裏也挺有地位的,加上那層關係,一般沒人會得罪他們家,”老太太說道:“但是我勸你,最好別跟他們家走得太近,對你沒好處,”


    我有點好奇,追問啥叫那層關係,


    老太太卻像是忌諱什麽似得,擺擺手不讓我接著往下問,說反正聽她的準沒錯,她總不會害我,說著,讓我在裏麵等著,豆腐腦和大油條給我預備好了,她先出去給我打探一下消息,再三叮囑,讓我千萬別出門,如果有人叫門,也絕不能開,堅決不能跟任何人見麵,


    老太太也是一番好心,我隻好答應了,目送她出了門,轉念一想,估計“那層關係”,可能就跟我背上的東西有關,那玩意兒,不就他們家造的孽嗎,


    你娘,按說我這一陣沒碰到陸恆川那個掃把星啊,咋不是天災就是人禍呢,


    不管啥事,再憋氣也不能耽誤吃喝,我就把屋裏早餐吃了,結果剛吃了半根油條半碗豆腐腦,忽然門口就傳來了一陣敲門的聲音:“師傅,您在家嗎,”


    我當然沒吱聲,但是這一口豆腐腦還沒咽下去,緊接著,那人就在外麵說道:“你真看見金烏牒上的李千樹在這裏,要是得罪了師傅,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我一身雞皮疙瘩一下就立起來了,臥槽,這麽快就有人過來追我了,


    而郭洋的聲音咬牙切齒的響了起來:“那小子化成灰都認識,我親眼看見他進來了,”


    你麻痹的郭洋,這狗頭倒灶的三孫子竟然也特麽的來了,我是真想出去抽丫,讓丫知道知道花兒為什麽這樣紅,


    但是現在我還不能露麵,露麵就輸了,而這個時候,門口那個人跟郭洋說起了話來,我一想,反正他們也不敢進來,不如我就去門口聽聽蹭,沒準能弄到點啥消息,


    這麽想著我就過去了,果然,郭洋堅稱我就在裏麵,勸敲門的那個人跟他一起闖進來,先下手為強,免得被別人搶了先,但是敲門的人比較謹慎,還是認為一定要等師傅來了再說,言談之間對師傅很忌憚,


    一個雕刻神像的老太太,咋這麽有地位呢,


    我還想聽聽他們說啥,忽然郭洋像是憋不住了,一腳就把門給踹開了:“要等你等著,我不等了,師傅又怎麽樣,不會不賣給這麽點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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