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爺許鬆巍巴巴地從縣城跑到鄭家莊,親口說有要求隻管提,使鄭封明白,他一定是來當說客的。他此次前來,一定是帶著任務來的。


    什麽任務?


    是為息事寧人而來。


    現在官方處於被動地位,自己處於主動地位,不能輕易答應他,不能使事情輕易得到解決,必須提幾個有利於自己的要求,不然太對不起在縣衙大鬧一場。


    鄭封的話,並沒引起許鬆巍的重視,他輕撇一眼鄭封,注意力還放在鄭辮身上。


    一旁的鄭辮心裏知道,兒子鄭封人小鬼大,自小聰明過人。這次拐賣事件,他十幾歲的孩子,帶著鄭顏,從數千裏之外竟然順利返迴,這不僅僅是運氣使然,而是有著出色的頭腦。


    現在他發話說還有其他要求,鄭辮就想知道,他提什麽要求,所以他注視著鄭封,等著鄭封下麵的話。


    許鬆巍從鄭辮的眼神中發現,他正等著鄭封的話,不得不問鄭封:“這位小兄弟有何要求?隻要不過分,我們都可以考慮。”


    鄭封道:“我的要求並不複雜,也不過分,對你們來說,辦起來挺容易的。”


    “什麽要求直管說出來,我聽聽如何。”許鬆巍道。


    鄭封:“除將楊三刀押入大牢,使他正法之外,我們還想得到縣市裏的一間店鋪。”


    “一間店鋪?”許鬆巍摸著下巴思考起來,他雖然沒有提要錢,卻提了店鋪的要求,這店鋪不也是賺錢用的嗎?就問道:“你們要店鋪有何用?”


    縣城有東、西、南、北四個市,每市有店鋪近百家,就是這些市的商品,供應著縣城居民的吃喝拉撒所需之物。店鋪的生意一般都不錯,個別店鋪生意火爆,稱得上是聚寶盆。


    市的經營管理,歸縣丞所管,縣丞又是縣令的副手,隻要縣尊嚴立新答應下來,劃一家店鋪給鄭家,也就是一句話的事兒。


    鄭封道:“我們是村民,地裏所種之物,經常吃不完,有些東西都放壞了,浪費了可惜。我們想要一家店鋪,將吃不完的東西,拿到店鋪去賣。”


    “市裏的店鋪,寸土寸金,價值不菲啊。”許鬆巍擔心鄭封還會提其他要求,開始賣起苦來。“你們要一家店鋪,著實令我們辦起來很困難。”


    鄭封又道:“除了店鋪以外,我們還要求你們給我們免稅一年。”


    “嘶!”許鬆巍像被針紮了一下,“免稅之事,我可做不了主。”


    收稅是縣令非常重要的任務。每年收稅時,都有不少人想盡一切辦法逃稅,試圖做無本的買賣。而每年的收稅,都令縣尊頭疼不己,常常是全縣上下全部動員起來,務必每家每戶足額足量。


    鄭封冷笑:“要麽你就答應我們的要求,要麽請原路返迴吧。楊三刀的事,我們既然鬧了,就不怕再鬧大些。到時候,看是誰撐不住。”


    “別,別,千萬別再鬧了。”許鬆巍一張臉成了苦瓜:“你們提的要求我記下了,迴去之後,我如實稟報縣尊,請縣尊定奪。”


    鄭封道:“我們要免稅一年,也是有說法的。我們的店鋪剛開張,能不能賣出去東西,還在兩可之間。如果我們賣不出去東西,你們照樣收我們的稅,我們不是吃了大虧?等我們的店鋪開張久了,客流量上來,生意紅紅火火,該交的錢我們一分不會少。你迴去之後,把我的話告訴縣尊,想必縣尊會權衡其中利弊,會答應我們的請求的。”


    鄭封講得有理有據,進退有度,兼之儀態大方,分寸拿捏恰到好處,許鬆巍不得不正視鄭封起來。他心裏琢磨道:這個小孩子,年齡雖然不大,辦事卻比他父親還要精幹,似乎不是小孩子,而是成人。


    他暗中仔細打量鄭封,發現鄭封劍眉星目,唇紅齒白,天庭飽滿,地閣方圓,尤其是一雙耳朵又大又厚,隱約有大耳垂肩之勢。看到這裏,他心中暗暗吃驚,此子福份不薄,如果讀書,將來一定是大明朝棟梁之材。


    難道窮山窩裏真會飛出金鳳凰?


    這樣的人,得罪不起啊。相反的是,還要多討好他們,以免將來他做了大官,給自己小鞋穿。


    許鬆巍笑道:“除了你們店鋪的要求外,我還有一件事,想送給你們,不知道你們是否感興趣。”


    鄭封狐疑問道:“什麽事?”


    許鬆巍笑道:“我看小兄弟的年齡,應該正在讀書。鄉間私塾大多不成氣候。縣裏有縣學,那裏的師資遠超鄉間私塾。如果你感興趣,我在縣學裏,為你安排一個位置,不知你是否感興趣?”


    鄭封眼睛一亮,當即迴道:“好啊,好啊。從外麵迴來,我就一直在忙碌楊三刀之事,我還沒有去過學堂拜見先生。如果你們在縣學安排一個位置,我就先謝謝你了。”


    進縣學不僅可以跟著優質老師學習寫作八股文,每月還可以得到定額廩米,這樣就可以減輕家裏的負擔。


    許鬆巍見自己的意見被重視,心裏越發高興:“好的,就這樣說,我現在迴縣衙,去見縣尊,將你們的要求如實稟報。稍後,自有好消息傳來。”


    條件談妥,許鬆巍並未久留,與鄭封一家人揮手告別。


    迴到縣衙,見到縣尊,許鬆巍將與鄭封一家人所談之事,一一迴稟,末了又說想給鄭封安排縣學之位。


    縣尊嚴立新聽了,深銷眉頭道:“按律法處置楊三刀並不麻煩,舉手之勞而已。麻煩的是,我們收了他們十七兩銀子,卻沒給他們辦好事,還將他押入大牢,這與規矩不太符合吧?”


    官場規矩,收人錢財,替人銷災。收了楊三刀的錢,還要楊三刀伏法,這事若傳出去,以後誰還敢再送錢辦事?畢竟送錢也辦不成事嘛,這等於砸了自己的招牌。


    許鬆巍循循善誘道:“我的縣尊大人,現在非常之時,不能按常理揣度。畢竟京察牽連到你的官位,這才是重中之重。大不了,我們將那銀兩還給楊家。這楊三刀必須押入大牢正法,不然難以平民憤。”


    吃到嘴邊的肉,又給吐出去,嚴立新心有不甘。可想到京察之事,關係到自己能不能留任的問題,權衡其中利害,他隻得忍疼割愛,決定將十七兩銀子完璧歸趙。隻要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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