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龍京師禦書房。


    柳大少一邊在火爐上烤著手,一邊翻看著宋煜送來的戰報文書。


    宋煜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喝著茶水,看著柳明誌坐在火爐旁的身形,目光閃爍了一下。


    自己這個侄子越來越像昔年的睿宗李政了。


    不知道是柳明誌骨子裏就是這種神態,還是因為太過緬懷父皇李政的緣故。


    宋煜總覺得柳大少現在的一舉一動,似乎都帶著睿宗李政的影子。


    越看越像睿宗年輕時的樣子了。


    柳明誌臉上的笑意越發的明顯了,看完了戰報上的最後一個字,柳明誌重重的合起了手中的文書。


    “好,太好了!


    張帥,南宮帥他們果然沒有讓朕失望,一月之間便連下兩國蠻夷城池一二十座,打的敵軍守兵節節敗退,潰不成軍。


    可謂是戰績斐然,勞苦功高啊!


    從兩國境內將戰報傳迴京城的距離跟時間推算,現在兩路兵馬應該已經攻打到敵國的王城位置了吧?


    嗨,也可能是朕想的太過理所當然了,越是靠近王城,敵人的防守便越是嚴密。


    兩國的疆土不算太小,怎麽可能這麽快就攻下了兩國呢!


    不過想來明年開春,朕應該就能收到他們大功告成的捷報了。


    天有大龍,天佑大龍呢!”


    “這都是托了陛下的洪福,西征大軍才能連連告捷,所向披靡!”


    柳明誌隨意的將文書擱置在桌案上,端起茶杯淺嚐了一口香茗。


    “伯父,殿中沒有外人,你不用稱唿小侄陛下,我聽著刺耳。


    跟以前一樣叫誌兒,明誌都可以。


    以後私下裏咱們不論君臣關係。”


    “這……老臣不敢,禮不可廢!”


    “伯父啊!萬萬不要被儒家那一套左右了自己的想法,儒家的言論精華可留,糟粕一定要去除。


    孩兒也算是半個讀書人出身,深知書本上那些文章的利弊之處。


    父皇當年在世的時候,就常說咱們這些人,不要動不動就下跪,動不動臣罪該萬死。


    把咱們漢家兒郎的骨頭都跪沒了。


    當年他在位之時曾跟我說過一句話,如果我漢家兒郎都成了隻會卑躬屈膝之流,我們這些朝廷命官身上的責任很大啊!


    如果我們這些朝廷官員都如此,便會令州府官員上行下效,百姓亦是如此。


    最終,我大龍百姓的傲骨將會蕩然無存。


    故而,儒家文章雖有其精華之處,卻不可專信之。


    因為孩兒跟父皇一樣,都不希望有朝一日,我大龍兒郎都變成那種隻會唯唯諾諾,卑躬屈膝的軟骨頭。”


    “是是是,老臣……老夫明白了!”


    柳明誌放下茶杯,轉身朝著禦書房的正殿走去,望著香案上麵隻留有李政一個人的畫像,柳明誌目光變得悵然了起來。


    “眨眼之間,父皇已經大行六年了。


    可是當年他的諄諄教誨之言,我依舊是記憶猶新,現在偶爾想起,依舊是那般振聾發聵。


    想起當年他大行前夕,我在禦花園觀景台答應他的那些話,我就心中酸澀難耐。


    我柳明誌無愧於大龍李氏皇朝,無愧於大龍江山,卻有愧於父皇了。


    如果大哥李白羽尚在人世的話我想我一定……算了,斯人已逝,再做女兒姿態就有些令人發笑了。”


    在宋煜複雜目光的注視下,柳明誌拿起了三炷高香對著燭火點燃,神色恭敬的插入香爐之中。


    默默的跪在蒲團上對著李政的畫像磕了幾個響頭這才站了起來。


    “今天是十一月初八了,還有一個月多一點就要到十二月十八了。


    十二月十八是父皇的忌日,如果他知道我將大龍治理到如此繁榮昌盛的模樣,在天有靈的話,雖然會恨我奪了他李家的基業。


    可是如此盛世,應該也會為我有幾分欣慰的吧!”


    拍了拍手上的灰塵,柳明誌臉色平靜的朝著龍案走去。


    “北地邊關的戰事如何了?可有戰報傳來?”


    “尚且沒有,如今北地大雪連綿,就算戰事有了新的結果,無論是金雕,鷹隼,還是快馬傳書都將受到阻礙。


    也許要到新年休沐之期之前才能有北地的戰報傳迴京城吧!”


    “說的也是,我就是再急也得有個過程才行啊。


    關於張帥,南宮帥他們傳迴來的戰報,你拿到內閣處理一下,交由夏首輔審批,直接略過十王殿,命禮部昭告天下。


    我西征大軍戰績輝煌,捷報連連,豈能隻有朕一個人知道這等消息。


    這種事關天下的大事,必須普天同慶,讓百姓與有榮焉才行。”


    “老夫明白,陛下放心便是,新年休沐之期到來之前,老臣定然協同禮部,將此戰報傳遍我大龍境內所有州府,令所有百姓悉數知悉。”


    “好,此事你跟秦尚書看著辦就行了!


    對了,飛熊那小子在兵部的將作監現在怎麽樣了?”


    “還是老樣子,圍著他製作的那個火龍車的車頭整天廢寢忘食的,將作監的能工巧匠們看他整日裏五迷三道的樣子,想要幫他一些忙。


    可是他嘴裏說的那些話雲裏霧裏的,讓工匠們想幫忙也無從下手。”


    柳明誌眉頭微微皺起,輕聲呢喃著:“一人計短,兩人計長。


    看來大龍的工業革命僅靠飛熊一個人也不是一個辦法啊。


    也許本少爺該興辦一些關於格物致知的學院了!


    如此一來就能開創工業的先河,同時也能利用這些這些學院來權衡一下儒家學派的勢頭。


    尤其是將來有可能出現的這個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勢頭。”


    “啊?陛下你說什麽?老夫沒聽清楚!”


    “沒什麽,沒什麽,就是想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而已。


    不值得跟伯父一提。


    伯父,咱們一起去勤政殿吧,正好你去內閣,我出宮去將作監一趟,看看飛熊的近況。”


    一聽要出禦書房,宋煜的神色一正,微微錯身:“陛下請!”


    “對了伯父,你幫我留意一下京城之中尚未出閣的妙齡佳人,也順便讓滿朝文武留意一下。


    飛熊這小子都二十出頭了,到現在還未婚配。


    婉言早就著急了,不止一次跟我提過關於飛熊的婚事。


    他老把心思撲在格物一道上也不是辦法。


    他雖然不主動提及,但是我這個當姐夫的卻不能不上心。


    你要是知道有合適的姑娘與飛熊佳配,就讓大哥去府上跟婉言說一下,讓她找媒婆安排一下跟姑娘見麵的事情。


    趁早了結了這件事情。”


    “好,老臣知道了,散朝之後老臣便去走訪一下老友!”


    說話間,兩人便出了勤政殿,宋煜對著柳明誌行了一禮。


    “陛下,你先去將作監吧,老臣轉道內閣了!”


    “好,再會。”


    望著宋煜的身影遠去,柳大少活動了一下脖子朝著宮門的方向走去。


    “爹!你今天怎麽舍得入宮了?”


    “嗯?”


    柳明誌轉身望去,隻見自家老二柳承誌咯吱窩裏夾著幾本書籍,神色詫異的朝著自己跑了過來。


    看著柳承誌跟自己肩膀快要持平的身高,柳明誌淡笑著點點頭:“有點小事入宮來看看,你十王殿的事情忙完了?”


    “天寒地凍的,少有文書能及時傳到京城來,甲等,乙等的就更少了。


    孩兒看了一下天色,就準備迴家了。”


    柳明誌了然的點點頭:“原來如此,走,跟爹一起出宮。”


    “是,爹先請!”


    “哎?怎麽隻有你一個人?你依依姐,大哥,夭夭,成乾,月兒他們呢?”


    “一個時辰前就被月兒妹妹拉著出宮去了,說是去街上轉轉,給娘親姨娘們買點布料,首飾什麽的!”


    柳明誌無奈的搖搖頭:“這丫頭,都這麽大了,還不安分。


    胳膊裏夾的什麽書?”


    “《論語》《孟子》《中庸》”


    柳明誌腳步驟然一停,眉頭輕皺的看著老二柳承誌。


    “咕嘟!爹,你怎麽了?


    幹嘛這樣看著我?我最近沒犯什麽錯事吧?”


    柳明誌抬手抽出了柳承誌胳膊下的三本書,隨意的翻看了一下,目光平靜的看著柳承誌,將其看的心慌意亂,心弦緊繃,不知道看這些書犯了老爹的哪條忌諱了。


    “平日裏你忙完政務的閑暇之餘就看這些書嗎?”


    “對,也不止這三本,還有《大學》《漢書》之類的書籍。”


    柳明誌抿了抿嘴角,將三本書還給了柳承誌:“這不是你該常看的書!”


    “啊?可是我們兄弟姐妹幾個平日裏打發時間看的都是這些書啊!”


    “乘風,成乾,月兒他們可看,也可不看。


    至於你,最好是少看這些書。”


    “那……那孩兒該看什麽書才行?”


    “《韓非子》《孫子兵法》《太公兵法》……這些都可以。


    不過為父建議你還是先從太史公的《史記》跟《龍朝紀要》看起。


    尤其是這些書中,關於曆朝曆代帝王的人物經曆,生平紀要更要細心研讀。


    這些書才是你該看的!”


    柳明誌不輕不重的拍了拍柳承誌的肩膀,目光幽邃的轉身宮門方向趕去!


    “這些書,你大哥乘風,三弟成乾他們,依依,月兒……她們也是可看可不看。


    至於你,我希望你能多看。


    至於看不看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本月二十六,有一批惡貫滿盈的死刑犯不用等到來年秋後問斬就要行刑。


    你知會刑部一聲,此次行刑你來擔任監斬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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