貢院牆角處聞人政黑著臉看著活動手指的柳大少神色猙獰,老朽拿你當徒弟你竟然想睡我孫女,那可是你的侄女輩啊,禽獸!


    隻不過聞人政看著自家孫女的模樣歎了口氣,目光在柳大少與胡軍二人身上徘徊了一會低沉的的籲了口氣:“冤孽啊!”


    秦斌重新將心神放到棋盤之上,看著左上角的一處死棋竟然被萬安坪逐漸的盤活,白子占據棋盤的有力位置越來越多,秦斌的額頭細汗越來越多。


    失神之下,天元周圍的三顆黑棋再次被萬安坪吃掉了,二十八目的落差幾乎不可能追趕上去了。


    若是黑棋的兩條大龍沒有被屠掉尚有一拚之力,可是白棋已經穩穩的占據了棋盤之上的半壁江山,秦斌手執黑子停在半空遲遲不敢落下。


    放在平常秦斌的棋藝未必會比萬安坪差上幾分,兩人可以說是在伯仲之間,奈何秦斌上場是因為萬安坪咄咄逼人,秦斌見到己方無人迎戰不得不趕鴨子上架出來與萬安坪展開棋道對弈。


    首先一點氣勢之上秦斌就弱了一分,再加上秦斌自幼家貧導致其人信心不足,又弱一分,其次這次對弈不是尋常朋友同窗之間閑來無聊打發時間的對弈,而是事關兩國國威的大事,壓力太大,背負的東西太多,心神失守又弱上一分。


    尚未對陣,先失三分勝算,秦斌勝得了處心積慮布置陷阱的萬安坪才是怪事,雖然取得了先手,可是秦斌急於求勝反而逐漸落了下風,被萬安坪的棋子逼迫的毫無落子之地。


    總之一句話,錢是男人膽,權是男人肝,卑從心中起,萬般不如人。


    捏著黑棋的手不停的顫抖,秦斌心裏已經有了棄子認輸的打算。


    茫然的抬起頭秦斌想要看一下四周平和一下心境,準備迴去接受同窗們的數落,千夫所指,那種滋味不好受啊。


    柳明誌也急的額頭冒汗起來,秦兄啊秦兄快抬頭看大棋盤啊,再下上十幾手就真的沒有拯救的餘地了,攥著銅鏡的手心都濕潤起來。


    “師兄?怎麽辦?秦兄沒有看大棋盤的打算,你說的什麽折射用不上啊。”


    柳明誌歎了口氣:“看天.....看了。”來不及迴答胡軍的問題,柳明誌用衣袖遮擋住銅鏡的大麵積反光,對準大棋盤上的某個位置投射了陽光過去。


    大棋盤為了供應眾人觀看,棋盤上的距離正好容納銅鏡光點的大小。


    秦斌怔怔的看著大棋盤上光點,穆然迴想起柳明誌的話,棋道對弈事關龍國國威,個人得失無足輕重,然後再看看棋盤上那個光點的位置,秦斌複又看了看麵前棋盤上的位置,一子落下整盤棋的黑子就活了一小半。


    並不是說柳明誌的棋藝高明的深不可測,實在是秦斌心神失守之下從而導致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秦斌用牙齒緊緊咬著下唇,露出了血絲的痕跡,一臉遲疑,若是真的聽從提醒下這裏無異於是作弊,自己的名聲將一敗塗地。


    不止秦斌糾結,能看到這一麵大棋盤的江南士子也是各個低聲驚唿,懂圍棋的人自然一下子就可以看出大棋盤上的那個光點代表的意義。


    不下則敗,下了則活,不下則國威淪喪金國士子之手,下了則秦斌名聲顏麵掃地。


    “下啊,快下啊,你代表的可是我大龍的臉麵啊!”


    “不能下,秦兄你可不要犯糊塗,我輩讀書之人正直無私,怎可做那徇私舞弊之徒。”


    “下啊,為了民族的臉麵做點不得已的勾當這是大義啊,誰敢說你秦斌人品不好我打的他滿地找牙。”


    “唉,堂堂江南科舉第二名的亞元若是以作弊取勝,傳出去江南士子的顏麵何在啊!”


    人生百態,心思各異,無一而論。


    齊潤糾結的看著大棋盤上的光點:“趙大人,這合適嗎?”


    趙豐收也是神色掙紮:“贏了比賽輸了人品,贏了人品則是輸了比賽,放到下官身上下官也不知道該如何抉擇。”


    趙豐收打了圓場齊潤重新看向一旁的淮南王李玉剛:“王爺?以你之見該如何?繼續下去,還是棄子認輸?”


    李玉剛眉頭一挑轉動了幾下眼睛:“本王喝多了,眼花了,看不到。”


    柳明誌的手都發酸了,秦斌還是沒有將手中的棋子落下去。


    “兒啊,咱們人窮誌不窮,做人首先得對得起良心,否則一輩子都會在不安之中度過。”


    “身為讀書人,當為報效朝廷,生而為人,當立不世之功。”


    “窮酸,像樣的衣服都穿不起竟然還敢來當陽書院讀書,真是沒有自知之明。”


    “江南士子都是一群膽小鬼嗎?”


    “秦兄,事關國威,個人榮辱得失不算什麽。”


    一刹那秦斌腦海中迴想起很多事情,很多人說過的話。


    ‘啪’的一聲,棋子落在棋盤上的清脆響聲打破了安靜的貢院。


    有些人欣慰舒心,有些人則是搖頭歎氣,秦斌閉上眼睛,麵色冷靜的看著棋盤上的對弈。


    萬安坪驚疑不定的看著秦斌落在棋盤上的棋子,露出一片愕然,不可置信的喃喃道:“活了,怎麽可能?”


    見到秦斌終於落下了這枚棋子,柳明誌徹底鬆了口氣,還好秦斌沒有執拗的靠自己對戰萬安坪。


    “活了一小片而已,早晚是我的口中之物。”萬安坪神色森嚴的落下一枚棋子。


    秦斌也不答話,直接一枚棋子落下,不時的斜視一下大棋盤,落子的速度與先前天差地別,導致萬安坪已經逐漸跟不上秦斌的速度。


    棋盤之上的局麵逐漸開始起了變化,黑棋不但盤活了打扮的死棋,而且吃掉了白棋的大龍,衝的白棋擺好的棋路銜接不上。


    一百五十二手,黑棋落後十二子。


    一百六十手之後黑棋落後七子半目。


    一百六十八手黑白棋子持平。


    竟然真的反超上來了。


    不但反超了,你們看棋局上的定子,白棋漸漸被壓縮一角,黑棋隨時可以吃掉白棋的左上角的七顆棋子。


    這個定式簡直是聞所未聞,為什麽會將白棋的大局全部打亂,而且還反殺了一首。


    柳明誌嘴角微揚:“校花也不是毫無功勞,起碼讓小爺記住了那麽多經典的定式,大雪崩好玩嗎?”


    秦斌氣定神閑起來,萬安坪則是額頭開始冒汗起來,唿吸也有些急促起來,恐慌的看著秦斌:“你怎麽像換了一個人一樣,棋路變化如此之大。”


    秦斌歎了口氣閉目不言。


    萬安坪思考了良久,顫巍巍的落下一子。


    看著大棋盤上萬安坪的落點柳大少邪魅的一笑:“等的就是你,絕望吧小崽子。”


    秦斌捏起棋子重重的落在棋盤之上,重新閉目不言。


    萬安坪看著棋盤上的棋子,手中的棋子當啷一聲掉在了棋盤上,垂頭喪氣卻又不甘的看著秦斌:“萬某輸了。”


    萬陽瞪大眼睛驚異的看著棋盤上的最後一手棋子:“竟然輸了?怎麽可能?”


    金國普賢院的眾位士子也是一片嘩然,紛紛不可思議的看著棋盤上的對局,明明是必死的黑棋竟然垂死掙紮之下勝了形勢大好的白棋,實在是驚呆了眾人的眼眶。


    萬陽看著靜坐中央的秦斌,先是疑惑隨後是不解,一個人的棋路是固定的,怎麽可能輕易的發生這麽大的變化。


    想到作弊,隨即搖搖頭覺得不太可能,眾目睽睽之下對弈的隻有秦斌萬安坪兩人,其餘人根本沒有上前怎麽能幫助秦斌作弊哪?


    穆然萬陽想到了中間的那段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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