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皇帝斬釘截鐵,大家唯有齊聲答應。


    哪知又有一人道:“南京才八萬人馬,陛下帶走一大半,武昌的左良玉趁機渡江南下,該如何是好?”


    趙君虎看那人眼熟,細想起來,原是在宗人府見過的左青麟。


    他厲聲喝道:“左良玉忠心耿耿,豈能容你出言詆毀?來人,重打三十大板!”


    眾人麵麵相覷,皇帝霸道歸霸道,但從沒打板子,為何今日大動肝火?


    兩名值班的虎賁衛將左青麟拖了下去,左青麟卻也硬朗,非但不求饒還在大叫,“還有淮安的劉澤清,此人目無陛下,不可不防。”


    “住手!”趙君虎憤怒地來迴踱步,“這廝實在可恨,惡意挑撥君臣感情,先押去昭獄,待朕大勝歸來,再交給兩位愛卿處置。”


    他拂袖而去,留下一群大臣暗自揣測。


    軍情緊急,但也不是說走就走,兵器、盔甲、馬匹和糧草樣樣都不能少。


    李岩作為秘書官,少不了居中協調。


    這日他從花滿樓調撥銀子到兵部,便來向皇帝稟報,又道:“幸好這霍萬賢識相,送了些銀子,解了燃眉之急。”


    “你說朕做錯了嗎?”


    李岩一愣,“霍萬賢窩藏賊贓,罪有應得。”


    “朕說水雲仙。”


    李岩半晌才答:“既是韃子的奸細,也是死有餘辜。”


    “死有餘辜?你為何放她一馬?”


    李岩臉一紅,“陛下都知道?”


    “你的劍法朕領教過,怎會三招兩式被她擒住?”


    李岩暗道慚愧,“微臣當時看項璧神情,不忍見她血染當場,又是大喜之日,請陛下責罰。”


    “朕倒不是怪你,先前懷疑水雲仙時,朕也在猶豫去不去探個究竟。”


    “陛下想放過她?”


    “看見她項公子與她如此恩愛,朕的確想過,隻要她能洗心革麵,放她一馬又何妨?畢竟項公子對朕有恩啊!”


    “陛下為何又揭穿她,還要捉拿歸案?”


    “林睿一路追查至此,朕豈能寒了他的心?現場那麽多人看著,如果輕輕放過,恐怕有人以為朕軟弱可欺。”


    李岩點頭稱是,賓客多是高官豪紳,裏麵自然有人蠢蠢欲動。


    趙君虎歎了一口氣,“也是命中注定!朕沒料到她如此剛烈,竟然自殺!”


    李岩忽覺有些悲涼,命運神秘莫測,非人力所為。


    如果皇帝不去,或者林睿沒有出現,又或者自己去得晚一點,水雲仙也許就活下來了。


    兩人沒再說話,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小安子進來點起了蠟燭。


    趙君虎凝神看著燭火,李岩安慰道:“陛下無須自責,有這份仁義之心,已是大明之福。”


    “朕有件事要你去辦。”趙君虎擺擺手,神色如常,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請陛下吩咐!”


    “參將楊展在嘉定府和張獻忠打遊擊,你代表朕去勞軍,順便把李定國帶迴來。”


    “李定國?張獻忠的養子?”李岩吃了一驚,他在塘報上看過楊展的情況。


    “就是他,此人有大將之才,驍勇善戰,如得他相助,平定天下指日可待。”


    李岩麵有難色,李定國人稱“小尉遲”,跟著張獻忠立下赫赫戰功,這種人會反過來投靠明朝?


    “盡量試試,不管用什麽法子,或曉以大義,或威逼利誘,甚至綁架,朕隻想見到活人。”趙君虎也沒信心,李定國真要容易對付,也就不是李定國了,死馬當活馬醫吧!


    他不想以後一有事就禦駕親征,誰不想在皇宮過點舒服日子,非要上戰場玩命?


    “四萬兩勞軍,兩萬兩自用。”他遞給李岩六張銀票,“此行危險重重,實在不行就算了,安全第一。”


    李岩心中一熱,“微臣定不辱使命!”


    臨行前,他解下碎玉劍,“此劍帶在身上有些紮眼,微臣完璧歸趙,祝陛下早日得勝還朝。”


    鐺的一聲,趙君虎抽出碎玉劍,縱然沾染過鮮血,劍身依然如秋水一般無暇。


    大都督府和六部也忙得不可開交,史可法和鞏永固方才佩服皇帝先見之明。


    裝備部早早囤積了盔甲、武器、戰馬和草料,而大明糧油公司先前從無良糧商抄沒的糧食也夠對付一陣子。


    要不然臨時抓瞎,少說也得耽擱十天半月。


    他們隻是奇怪,朝廷開支極為緊張,皇帝為何還有這麽多銀子?


    一切準備就緒後已是三日後,顧不上夜色已深,兩人匆匆入宮。


    得知明日就能出發,趙君虎著實誇了他們幾句,時間不等人,晚一天到青州就多一份風險。


    “此事全是陛下未雨綢繆,末將不敢貪功。”兩人謙讓一番,卻不告退。


    “有話不妨直說。”


    史可法道:“陛下真的不擔心左良玉和劉澤清趁機偷襲?微臣以為左青麟說得有些道理。”


    趙君虎笑道:“在兩位眼裏,朕就這麽昏庸?”


    鞏永固如釋重負,“微臣早就猜到陛下另有深意,可史大人非要問個明白。”


    “左良玉和劉澤清擁兵自重,朕早想對付他們,隻是這個節骨眼上當以安撫為主。”


    史可法有點尷尬,爭辯道:“微臣也是這麽想,但外麵傳得沸沸揚揚,有人說陛下太膽小,還有人說左良玉很快便奉旨進京,升任大將軍。”


    趙君虎哈哈大笑,“傳得越邪乎越好,不然怎能迷惑兩條老狐狸?”


    史可法道:“萬一他們不上當,與豪格首尾唿應,恐怕不好對付。”


    “劉澤清膽小如鼠,不會冒這個風險,”趙君虎胸有成竹,“左良玉重病纏身,撐不了半年,隻要朕不動,他們不會狗急跳牆。”


    兩人一臉驚訝,“陛下何以知道左良玉命不久矣?”


    “天機不可泄漏。”趙君虎才不會說這是曆史記載。


    三人又商量了一番出征的安排,史可法便行告退,鞏永固卻是不走。


    趙君虎有些訝異,兩人同為左右都督,一直共同進退,有什麽事需要隱瞞對方?


    其實史可法出門時也有些不解,但不便多問。


    鞏永固道:“微臣奏請陛下早立太子。”


    趙君虎有點懂了,立太子可以說國事,也可以是皇帝家事,臣子不便多言,鞏永固才搞得神神秘秘。


    他有些不悅,“駙馬覺得朕迴不來?”


    “迴南京後微臣經常想,萬一中途遇險,誰來主持大局?大明便有亡國之禍。早立太子也是以防萬一。”


    “不用多言,沒有萬一。”趙君虎斷然拒絕,這才當了幾個月的皇帝,立什麽太子?


    隨後他去了聽雪軒,大戰在即,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享受軟玉溫香,當然要抓緊機會。


    但這幾日想著出征,一直沒心情,直至此刻心裏才踏實。


    難得皇帝寵幸,靜兒自然不遺餘力,當趙君虎心滿意足地平靜下來後,忽然閃過一個念頭,曆史上的崇禎不願意太子南遷,自己不願意立太子,這情形何其相似?


    第二日一早,趙君虎起個大早,小安子伺候他穿上金絲甲,外麵罩上一件金色戰袍,腰懸碎玉劍,顯得英武不凡。


    長平公主帶著朱慈炤也來了,這些時趙君虎見他們不多,大部分時間要處理政務。


    他沒有做父親的經驗,也不知道如何應對,隻是吩咐太監宮女小心伺候,其他的一概不管。


    不過放養有放養的好處,兩人氣色紅潤,透著一股子機靈,與逃亡路上的驚慌不安形成天壤之別。


    “父皇,韃子是不是很兇惡?會不會吃人?”朱慈炤一片天真爛漫,拉著趙君虎的衣袖,好奇地打量著碎玉劍。


    如果有禦史瞧見,必定大唿有失皇家威儀。


    趙君虎和他閑扯了幾句,因著鞏永固之言,暗暗留意觀察。


    說也奇怪,以前危難之時朱慈炤表現得很懂事,很有點君主之風。如今日子好過了,君主之風蕩然無存,反而多了一種幼稚感。


    看來苦難是孩子成熟的催化劑,趙君虎堅信不立太子是對的,唯有自己才能拯救大明。


    相形之下,長平公主卻落落大方,越來越美貌,因此斷臂顯得更加刺眼。


    趙君虎總想好好補償她,便道:“公主可有什麽願望?”


    “兒臣隻盼父皇平安歸來。”


    趙君虎一臉真誠,“除了這個呢?”


    “兒臣想念竇姐姐,她為了救兒臣生死不明。”


    “她在西安,說不定過得比你好。”


    “原來竇姐姐還活著,”長平公主欣喜不已,“兒臣想早點見到她。”


    “這事就包在朕的身上。”趙君虎覺得有王德化作內應,把竇美儀帶迴來應該比李定國容易。


    長街上,文武百官早已列隊等候,張鵬翼帶著龍驤衛以及騎兵排成了一列長隊,盔甲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不少百姓沿途擺放香案,自發地表達對皇帝的愛戴。


    日子並不好過,但起碼能吃上飯,沒有官兵和盜匪的殘害,比起流離失所、兵荒馬亂強得多了。


    趙君虎騎在馬上緩步而行,經過整頓朝野、肅清奸細,江南基本安定下來,總算有塊根據地了。


    能不能守得住,就看這次出征了。


    張鵬翼下達了出發的命令,號角響起,隊伍開始加速。趙君虎雙腿輕夾馬腹,戰馬長嘶一聲,載著他淹沒在陽光裏,駛向未知的命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崇禎的崛起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水金書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水金書生並收藏崇禎的崛起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