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梯雲縱相助,蘇哲趕起路來如禦風而行,泠然善也。


    不到一個小時就到達了斯巴達城郊曠野。


    大片小麥隨風招搖,淡淡的金黃色是這片平原的主色調。


    還沒見著人,就能聽到一陣響徹山川的吼聲。


    “啊嗚!”


    “啊嗚!”


    蘇哲向著聲音來源奔跑過去,在一片小山坡後麵,望見了這群戰士。


    一群陣列整齊,身披紅色戰袍的壯漢發出狗熊似的咆哮戰吼,他們左手舉著厚實的暗黃鋼盾,右手鋒利的鋼矛隨著唿號此起彼伏。


    蘇哲在山丘上找了個觀察的絕佳位置,還能清晰地聽到列奧尼達說的話。


    列奧尼達國王和他的親衛隊長在陣前巡視,每走到一個士兵前,國王或是捶捶他們的胸膛,拍拍他們的肩頭,給予鼓勵的目光。


    “吾王!我們追隨您!為了斯巴達而戰!至死方休!”


    陣列首排中央一個淡黃色長發的戰士按捺不住激動的心,嘶吼了出來。他麵目猙獰,壯實的手臂上青筋暴起,感覺能掀翻頭牛。


    這是潘森,斯巴達最有名的戰士之一,戰場萬人敵,號稱“戰爭之王”,連半神級的列奧尼達都對他的勇武敬佩三分。


    國王淡笑著迴頭,凝視他堅毅的眼神,肯定地點了點頭。


    這就是他臨時組建的親衛隊,剛剛好三百位勇士,個個身材魁梧至極,身經百戰,全部都是戰場好手。


    列奧尼達計劃就帶著這三百位壯士,聯合雅典士兵一起北上守溫泉關。


    目光掃過這些士兵,蘇哲才發現其中端倪,他們之中沒有一個青年人,從麵容上看都是經曆不少風霜的中年人。


    蘇哲這才明白列奧尼達昨天為什麽拒絕自己加入他的親衛隊。


    列奧尼達很清楚,經此一去,九死一生。


    青年戰士雖然有更多體力防守關隘,但列奧尼達不想這些年輕人還未傳宗接代,甚至還未嚐試男人之樂就去麵對死亡。


    同樣,他也不想蘇哲陪自己去送命。


    這時,列奧尼達的政敵,塞隆小跑著地匆匆趕來,他身後跟著一堆與他親近的元老院議員。


    “吾王,神諭已經有了指示,我們絕不能違背神明的決定。”一個頭發斑白的貴族議員走上去勸說道。


    “列奧尼達,根據法律,你絕不能引兵出征,否則我們將依據斯巴達法律剝奪你的位置。”塞隆說話振振有詞,底氣十足。


    列奧尼達卻不慌不忙,頷首笑道:“出征?為什麽要出征?斯巴達軍隊當然不能出征,我也沒下過出征戰令啊。”


    “那你現在聚集這堆士兵作何解釋?”塞隆皺著眉頭質問道。


    “哦,你說他們啊。”列奧尼達用自己長滿胡須的下巴向身後指了一下,“他們是我新組建的貼身衛隊啊,原來那些年輕人,不夠成熟,性子還得慢慢磨,所以我抽調了一些老兵過來。”


    列奧尼達展齒一笑,繼續說道:“今天大家剛認識第一天嘛,當然要出來熟悉一下戰友,來野外舒活下筋骨。塞隆議員,你想要一起出來玩玩麽?”


    “我保證你一定會非常享受這趟旅程的。”列奧尼達對塞隆挑了挑眉毛,好像在暗示著什麽。


    “那不了不了。”塞隆連忙擺手拒絕,皮笑肉不笑道。


    大家對列奧尼達的計劃心知肚明,但聽到列奧尼達如此合理的解釋也沒有任何反駁的理由。畢竟國王確實隻帶了三百人,幹剛好卡在斯巴達法律定義的軍隊的人數標準下,完完全全可以定義成一次“小隊郊遊”。


    列奧尼達見這些貴族們都沉默不語:“那好,要是你們沒有其他事了,我就要出發了。”


    這時,王後和他的孩子一起來了,想為列奧尼達送行。


    列奧尼達向親衛隊長打了個手勢,指示他帶隊先出發,轉身對王後皺眉說道:“我們不是說好了嘛,今天你不要送我。”


    “對不起,我的國王。”王後微低著頭,緊攥著孩子的手,“你要答應我安全迴來,等祭祀節一過,我一定會要求元老院去派兵協助你的。”


    國王神情凝重,沒再說什麽,隻是冰冷地點了下頭,然後從地上拔起鋼矛,頭也不迴地轉身離去。


    列奧尼達走遠了,這時蘇哲注意到,這位冷峻的漢子眼角似乎閃過一絲淚花。


    紅色的隊列穿過金黃麥原,三百位壯士,包括列奧尼達自己,都沒再迴頭望故鄉一眼。


    “唉,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蘇哲躺在柔軟的麥原上,望著天空不禁輕聲吟唱道。


    荊軻前往秦國之前在易水畔的離別,三百勇士在斯巴達郊外的訣別,何嚐不是同一時代的同一種壯士氣概。


    ……


    風吹動金燦燦的麥穗輕刮在臉上,蘇哲舒服地躺了好久才起身,往小山村方向迴去。


    行進到裏離村莊不到十公裏路時,忽然發現村莊方向冒起一股黑色硝煙。


    “壞了!”蘇哲驚得逼出冷汗。uu看書ww.uuknhucm


    他真想一巴掌甩自己臉上,剛剛要是不貪懶在麥原上多躺那麽一會,可能就不會有事了。


    到了村莊,隻見村門口有兩三座房屋正在燃燒著,泥濘的鄉村土路上多了好幾灘深綠色的汙水,汙水又綠有稠,簡直就像20世紀化學武器的殘留。


    蘇哲找遍了全村,見不到任何一個村民的身影,村子裏除了那兩座燃燒的房屋外,就沒什麽破壞的痕跡了,也沒有任何血跡,絲毫不像發生過屠殺。


    蘇哲搜尋的腳步不斷深入,終於,村莊後頭一棵聳立的大枯樹上,蘇哲找到了村民。


    沒錯,是所有的…村民。


    都找著了。


    全都在那棵樹上。


    蘇哲滿目駭然…


    扭曲赤露的屍體被箭矢、長槍插釘在大樹的樹幹、枝幹上,屍體間的一縫一隙完美地接合在一起,完美地組成這顆大枯樹的新衣裳,這一件由血肉拚成的樹皮新衣。


    蘇哲很清楚,這絕對不是斯巴達軍隊所為,斯巴達需要勞動力,不會屠殺村民。


    “難道是波斯帝國?”


    可是這種猜測也難以成立。


    這個希洛人村莊處於半島腹地,倘若波斯帝國的軍隊要殺到這,至少要先經過雅典和斯巴達。就算是什麽秘密潛入的小分隊,也沒必要對這麽個小村莊下手。


    蘇哲冥思苦想:“難道和那五個祭司有關?”


    “不可能吧。”


    蘇哲很快趕到了昨夜那懸崖下的樹林裏搜尋起來,翻山越嶺找了一個下午。


    沒發現任何一個祭司的屍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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