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上將軍府”的內庭密室,外麵把守的乃是自葛家莊調來的親衛,氣氛極為森嚴。此時蔡風、三子、淩通、淩能麗、元葉媚和劉瑞平置身於密室中。


    淩能麗和淩通繪聲繪色地對蔡風幾人講述了北台頂上所發生的事情,隻聽得三子和元葉媚諸人目瞪口呆,難以置信。


    “極盡變生,色空無界……”蔡風低低地念著,眉頭卻皺得極緊,似乎並不能悟出這八個字的含義。


    半晌,蔡風似乎對這八個字仍是茫然毫無頭緒,不由出言問道:“你們說我師祖創下了無空道,那可又是一種怎樣的境界?”


    淩通和淩能麗想了想,也有些茫然地搖了搖頭,同聲道:“我們也說不清楚,那隻是一種感覺,無法用言語和動作表達出來。”


    蔡風微微皺了皺眉頭,他並不懷疑淩能麗和淩通在撒謊,因為這全都沒有必要。如果“無空道”能夠以言語和動作表達清楚的話,那就不可能成為絕世神功了,更不配成為最為深奧的武學。因此,淩通和淩能麗的答話並未讓蔡風感到意外。


    真正的絕世武學應該以心靈、以精神去體會和感悟,甚至將自己的靈魂融入其中。這一點蔡風比誰都更為明白,不過他對“無空道”武學和“極盡變生,色空無界”八字包含的玄奧之處並不感興趣。如果將來隻有他登入天道,那元葉媚和劉瑞平及元定芳又怎麽辦呢?盡管蔡風對天道極為向往,但隻要能找到一個與世無爭之處享受安定的生活,如此時這般,充分地享受那種快樂的情緒,豈不勝過守在天道之中寂寞地生活?


    誰又知道天道中有些什麽?誰又知道天道中是天堂還是地獄?那隻不過是人類挑戰自己極限的一種途徑,也隻是被神秘色彩所形成的一個謎團而已。也許,便如同凡人想做皇帝,但皇帝卻說自己苦一樣。抑或天道諸神生活得並不快樂,隻是凡人並不知道而已。因此,蔡風還是挺自得其樂,並不在意什麽天道之說。


    “黃叔叔讓我將無空道的感覺告訴你,可是我卻不知道該怎麽說,那可怎麽辦?”淩能麗有些煩亂地道。


    “這又不怪你,不知道就不知道,有什麽了不起的?以我現在的武功,不需要什麽‘無空道’照樣會活得很好。”蔡風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道。


    “你這人,我是在說正經的,你怎會這麽不在意?!”淩能麗怨道。


    蔡風拍了拍淩能麗的香肩,笑了笑道:“別費腦子了,我對那天道並無多大的興趣。天上哪有人間好?人間的我是多麽逍遙自在,左一擁右一抱,連在夢裏也樂得笑,多好哇。天高皇帝遠,誰也管不了我。若登入了那個什麽天道的,也許還要被玉皇大帝管著,有什麽好?”


    “你呀,死性不改!”元葉媚笑罵道。


    “是你說喜歡我死性不改的樣子,這不,又說我的不是了。看來女人呀,真是難以捉摸!”蔡風笑著搖了搖頭道。


    三子卻笑罵道:“阿風,你真是不知足呀,而我就是想這樣卻也沒機會!”


    “啊,這還是句真話,誰叫你那天不將顏姑娘留下來?”淩能麗笑道。


    “我怎麽留?你們都不幫忙!”三子怨道。


    “男子漢大丈夫,膽子放大些,臉皮再厚些,不就行了,哪還需要別人幫忙?”元葉媚打趣道。


    “別鬧了,我來跟大家做個遊戲,讓大家都來感受一遍‘無空道’如何?”蔡風揮了揮手,提議道。


    “好哇,好哇……”元葉媚和劉瑞平喜道。


    “你有辦法?”淩能麗奇問道。


    “這有何難?隻要大家的思想全都串在一起,不就可以分享你們腦子裏的那些精神感應嗎?來,大家牽手圍坐。通通和能麗思想集中於北台頂上的那段記憶,大家不能分神,否則可能會出現‘走火入魔’之險,明白嗎?”蔡風提醒道。


    “哦……”幾人同時應了一聲,既覺新鮮刺激,又覺好玩。全都相互拉手,盤膝坐於一塊極大的毛氈之上圍成一圈。


    ※


    ※


    ※


    崔延伯戰死的消息傳得極快,甚至以最快的速度傳至洛陽。


    洛陽形勢似乎大為不妙,孝莊帝幾乎是茶飯不思。他擔心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崔延伯竟然戰死,而且死於蔡風的利箭之下,這下子立刻打破了爾朱榮的心理平衡,雖然仍有個蕭寶寅存在,可是對於蕭寶寅來說,失去了崔延伯,就等於失去了原有的那分震懾力。在爾朱榮的眼中,蕭寶寅並不算什麽。


    崔延伯一死,便無人可以製約爾朱榮,這對於爾朱榮來說,的確是一件好事。元融、崔延伯這兩支大軍一直都是他所忌之兵,正因為這兩支兵力的存在,而不敢放手去做自己要做之事。此刻,整個北魏也就隻有他的這支兵力最為強盛,至少他不用考慮太多,在朝廷之中敢對他的話進行反駁的人,就會更少了,這的確是一件好事。


    爾朱榮的確想要感激那個蔡風,他所擔心的元融和崔延伯全都是死於蔡風手下,可以說,這是對他的極大幫助。仿佛蔡風與他有著十分密切的感應,猶如他肚子裏的蛔蟲。他所懼的人,蔡風就會幫他除去,這可真是一件再好不過的事情。如果爾朱榮有個年輕的女兒,倒還真想招蔡風這麽好的女婿。但這隻是他心中一個不切實際的想法。不說爾朱榮沒有女兒,即使有,也不會嫁給蔡風,因為他們注定隻能成為敵人。


    這就是宿命。


    蔡風的名氣幾乎成了北魏朝廷的一個喪鍾,比之葛榮的名字更讓人心驚。似乎每當蔡風的名字傳入洛陽之時,都會給他們帶來一件讓他們無法接受的事實,那就是朝中注定會有一個重要人物的死亡。


    蔡風竟然可以將元融的大軍擊敗,後又將崔延伯的大軍擊敗,那他會不會讓爾朱榮也步上元融或崔廷伯的後塵呢?這當然是一件很難說的事情。


    爾朱榮也無法肯定自己不會敗,如果連區陽這等老魔頭都敗在蔡風手中,那他對自己的信心的確有些動搖、雖然達摩將《天魔冊》譯出了八卷,他對其中的鑽研日深,自認進展不慢,可是能與區陽相比嗎?他無法做出肯定。


    區陽是區四殺——即是爾朱歸的師父,對於爾朱歸的武功,爾朱榮是十分清楚的。那就是說區陽的武功與爾朱歸更不可同日而語,連區陽都敗給了蔡風,他實在沒有十足的把握擊敗蔡風。但他暫時不必與蔡風對抗,他現在所麵對的卻是葛榮南下的大軍,那是一件迫在眉捷的事情,他必須對這做出反應。


    葛榮絕對不是一個好惹的角色,比之蔡風也不會遜色,更可怕的卻是葛榮那老謀深算的智計,那是一個比鬼更精,比狐狸更狡猾的敵人。不過,爾朱榮並不是太在意,因為葛榮的一切計劃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爾朱榮很自信,如果說天下還有一個人比葛榮更老謀深算,那麽這個人就是他。如果說有一個人比葛榮更狡猾,那麽這個人仍是他。


    爾朱榮從來不會低估對手,也從不會高估自己。他所具備的就隻有自信,一種別人無法明白的自信,一個足以讓葛榮犯上致命錯誤的自信。


    不與蔡風交戰,這是爾朱榮感到最為慶幸之處。並不是因為他怕蔡風,而是他以為還不到與蔡風正麵交鋒的時候,而此時的蔡風出現在高平,這幾乎像是蒼天在助他。


    葛家軍中沒有蔡風並不是一隻病貓,仍是一頭讓人生畏的大老虎,葛家軍擁軍百萬之眾,其中的良將不計其數,那些人才的確讓爾朱榮為之眼紅。如遊四、蔡泰鬥、高傲曹、何五、高歡,無論誰都是一等一的將才,爾朱榮倒是極為愛惜人才,如有機會,像遊四這樣的人才,他的確極想招攬過來。隻是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葛榮的大軍很快便越過了邯鄲、磁縣,在眾官兵無法反應過來之時,就已過了漳河,前鋒部隊逼臨安陽。


    孝莊帝更是心急如焚,不過他卻知道爾朱榮也同樣著急。是以,他反而變得極為平靜,這些時日來更故意長守深宮,少出朝政。


    爾朱榮更是高興,孝莊帝這樣做更減少了他的顧忌,便多次向孝莊帝獻上美女供其享樂。


    孝莊帝心中暗怒,但卻知道此刻他必須借助爾朱榮的力量,仍不能與其翻臉。為了讓爾朱榮對他不再存有戒備之心,也便假裝真的醉於風月之中。不過,他並不是一個隻貪享樂的帝王,他必須等,等待一個大好時機,一個可以一舉殲滅眼中釘的大好時機。


    對於葛榮的大軍,爾朱榮比誰都急,如果讓葛榮兵臨洛陽,那他所有的夢想,所有的一切都成了泡影。是以,他緊急調集兵馬,準備與葛榮大戰一場。隻要不讓葛榮攻下鄴城,就還有希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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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葉虛所領的域外聯軍突破清水堡,直逼三百裏,抵達張掖。聯軍的鐵騎極快,而另一路大軍也已逼至冷龍嶺,隻準備翻過冷龍嶺與域外聯軍相配合。


    這路大軍隸屬吐穀渾,駐守於冷龍嶺的隻有少數,大多數卻是自西寧東進,而這支大軍中也有吐蕃國的援助兵士。不過,吐蕃大軍的目的並不是為了統治中土,而是想多占些土地、財物,趁亂發上一筆橫財。是以,吐蕃鐵騎所過之處,一片狼藉,如同柔然軍對北六鎮一般,來去如風,極為殘忍。不過,此刻吐蕃大軍卻停步不前,那是因為國內有消息傳來,被他們尊為神的藍日法王竟然敗給了中士的一位奇人,這使得吐蕃國的讚普不得不改變此次入侵中原的所有計劃。


    藍日法王敗了,這使得他們把中原人物看得更為神秘,而桑於王子更深知中土人物,將才和高手如雲,外敵若想長駐中土,那是不可能的。單憑中原那些武林高手,就沒有多少人可以抗衡。是以,他們若與吐穀渾聯軍,很可能會弄個灰頭土臉。


    而且,此刻藍日法王不再過問塵俗之事,選擇閉關。華輪大喇嘛更答應蔡傷不再踏足中土半步,這使得吐蕃國內的絕世高手大減,而桑於的武功被廢掉了五成,也無法與葉虛相抗衡。如果吐蕃國與吐穀渾聯軍,很可能會被葉虛控製主權,這對吐蕃並沒有任何好處。因此,吐蕃並不希望與吐穀渾聯軍,而隻是想多劫掠一些財物。


    吐穀渾的兵力本來就極為強盛,但葉虛和沙耶拉的野心極大,中士的富饒是他們早就窺視已久的。域外的且末國、精絕國、樓蘭國等幾乎全都在他們的控製之下。在西域,以吐穀渾的都城計候城為中心,占地方圓千餘裏。


    吐穀渾與吐蕃的曆史背景並不相同,這也是造成他們目的不同的根本原因。


    最初的吐穀渾隻是一個小小的部落,但經過一百多年的發展,吐穀渾逐漸自眾部落中脫穎而出,並逐漸吞並周邊的遊牧部落,終壯大成一國,其兵力也不斷強盛起來。加之吐穀渾本就是鮮卑一支,中土為拓跋鮮卑所駐,慕容鮮卑與拓跋鮮卑本就有著仇恨,更在百年前,慕容鮮卑先後有前燕慕容光、後燕慕容重、南燕慕容德都想一統中原,可以說慕容鮮卑一族體內流的是皇族之血,也是極有野心的一個部族。此際北魏大亂,蜇伏已久的吐穀渾自然要趁機南進。因此沙耶拉讓葉虛去調集西域北部的各部族聯軍,自嘉峪關東進。而他則領著另一路專屬吐穀渾的大軍自西寧東進,而吐蕃也派人援助,不過,那隻是虛應一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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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子的心神微微有些激動,淩通和淩能麗在北台頂的那段親身經曆猶如電流一般自他的手心流入,注入腦海之中,再自另一隻手心流出。他的身體如同一根水管,將彼此那分精神上的感應毫無阻礙地流通,這也許正是蔡風所說的分享形式吧。


    三子格外珍惜這樣一次經曆,他知道能夠親身體悟佛道兩家的至高武學的機會十分難得,這對他將來的武學修為將有著無可估量的好處。是以,他絕不會錯過一點一滴的記憶,一點一點的精神感應。


    劉瑞平和元葉媚卻隻是感到這樣很好玩,讓她們去體悟無空道和移嶽訣的秘密,那完全是不可能的。因為她們的修為仍未達到那種境界,正如一個嬰兒在看琴譜一般,隻是覺得新鮮好玩而已。


    蔡風卻不同,絕對不同。他本身就已將佛道兩家的武學修習到了巔峰,幾乎無人能達到那種境界。是以,他無論是對移嶽訣還是無空道的體悟,都不是別人所能比擬的。他甚至在很短的時間之內就找到了其中的奧妙之門,但是他並不想步入這重大門。因為對於他來說,人間仍有太多的留戀,如妻兒、親人、朋友,所以他的精神和思想一直徘徊在這神秘而不可揣測的大門之外,更把自己的感悟和精神毫不保留地流進入每一個人的思想中。


    此時每一個在感悟無空道的人全都在刹那間輕顫了一下,那是因為激動,因為發現那重神秘的大門而激動,但他們卻無法逾越半步。因為憑借他們的功力和精神力還達不到這種地步,他們隻能看,遠遠地觀看著。這也是蔡風的思想。


    蔡風有些欣喜莫名,他知道隻要此刻自己以無上的精神力量貫通無空道的精神裏麵,那麽這幾個與他牽手的人,便可同時跟著他走入那個異度空間,也即是所謂的天道輪迴,這一發現讓他欣喜若狂。


    蔡風的欣喜其他人自然知道,因為此刻蔡風的精神成了他們的主要支撐體,所代表的全都是蔡風的喜與樂,所以他們極為清楚地感應到蔡風的欣喜。但在此同時他們又感覺到另外一種情緒,那是蔡風的驚,蔡風的怒!


    蔡風驚,蔡風怒,是因為室內突然多出了一股強烈的殺氣。


    蔡風張開雙目,看到了一縷雪亮的刀光劃破虛空,發出一陣低沉暗啞的嘯聲,掠向他的脖子。


    熾熱的氣流,在密室中顯得那般別具一格。


    蔡風想到的第一個問題就是這人究竟是如何進入密室中的?


    “沙瑪!”在那雪亮的刀芒之後,蔡風終於看到了那張冷酷的臉和那雙狠辣充滿殺機的眼睛。


    蔡風記得沙瑪這個人,一個可怕也極為狠辣無情的殺手。


    當初蔡風被葉虛所傷之時,就追殺過此人。那時候的蔡風根本不是沙瑪的對手,就連三子也被沙瑪擊成重傷。後來終還是嚇跑了沙瑪,若非那群野狗相助,隻怕他和三子還真會死於沙瑪的手中。自此之後再沒發現此人的蹤跡,卻沒想到在這要命的時刻沙瑪又再一次出現在他們麵前,真是讓人頭大。


    不管如何,此刻的沙瑪不僅僅躲過了眾護衛的眼睛,更直接進入了密室,這一點已不用置疑,現在蔡風惟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如何擋開沙瑪的這一刀。


    三子也吃了一驚,他隻是感應到蔡風腦海中的反應,但他尚沒有達到蔡風的那種境界,能夠自由地睜開眼睛。


    沙瑪的眼中閃過一絲得意的神情,他對這一刀極為自信,為了等到這個機會,他潛伏了很久。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蔡風的確是一個讓人頭痛的敵人,連葉虛也毫不例外地對蔡風感到一絲畏懼。泰山之戰,蔡風表現得太過不可思議,仿若一個氣蓋蒼穹的神。這樣的敵人,無論對誰來說,都是越少越好。是以,葉虛在得知蔡風趕到了高平之後,就將這個艱巨的任務交給了在西域有第一殺手之稱的沙瑪,盡管沙瑪知道蔡風的可怕,但他的生命本就不屬於他自己,而是屬於整個吐穀渾王國,國王讓他去做任何事,他惟有竭盡全力地完成,根本沒有選擇的權力。


    桑達巴罕並不想讓沙瑪來完成這一件幾乎不可能的事情,為此他還發了幾天的脾氣,但是在葉虛的提議下,沙耶拉終於同意了這個決定。是以,沙瑪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桑達巴罕也無可奈何,他無法違拗沙耶拉的決定,除非……


    沙瑪感激桑達巴罕,因為桑達巴罕如同他的再生父母,自小便撫養他,教他武功,更激發他的無限創意,這才使他在刀道上一步步攀升。是以,他並不想讓桑達巴罕為難,於是他來到了高平,也找到了一個刺殺蔡風的最好機會。


    刀至中途,沙瑪突然感到有些不妥,其不妥之處,就在於蔡風的雙眼。


    蔡風的雙眼似乎可以洞穿一切物體,包括沙瑪的靈魂和思想,讓他感受到那強烈無比的震撼和壓力。


    “哚……”沙瑪的刀身一震,是蔡風口中吐出的口水,準確無比地擊在刀鋒上。


    沙瑪身子一震,蔡風的口水竟如一塊巨石般砸歪了他的刀。


    刀鋒微偏,卻轉向了劉瑞平,沙瑪吃了一驚,他並不想傷害這位美得讓人心醉的女人。


    可惜,他不能猶豫,隻要與敵人有關的人都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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