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說無妨。”徽子氣勢十足,絲毫沒有因為要辯論而表現出絲毫擔心的樣子。


    這些年裏,有很多人問過徽子問題,每一次徽子都能迴答的對方心服口服。


    在徽子看來,非子的問題他照樣能迴答出來。


    隻見非子開口問道:“請問先生,正如先生剛才所說,從第五條公理可以推出一個命題,過直線外一點,有且隻有一條直線與已知直線平行。不知我有沒有說錯?”


    徽子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非子問道:“那麽能不能過直線外一點,至少存在兩條直線與已知直線平行?亦或者,能不能過直線外一點,不能做直線與已知直線平行?”


    徽子聞言,先是一愣,隨即哈哈大笑,連連搖頭。


    徽子迴答道:“不能。你所說的那兩種情況,根本不可能出現。實在是謬論。”


    非子卻搖頭,似乎對徽子的迴答並不滿意,他又問:“那請問先生,能否為我證明這一公理,好讓非子心服口服?”


    聽到非子的問話,這一次,徽子卻沒那麽從容淡定了。


    徽子和非子討論的,正是第五條“平行公理”。


    這條平行公理,徽子證明不了!


    徽子這幾十年中,曾嚐試過證明“平行公理”,可是無論他用什麽方法,最終都無法成功。公理很明顯,但就是證不出來!


    其實不僅徽子證不出來,就算讓有全人類知識庫的程深來證明,他也證不出來!


    在程深的知識庫中,記錄有很多科學家試圖用各種定理,來證明平行公理,但都沒有成功。直到19世紀的時候,非歐幾何出現了,說明了平行公理是不可被證明的。


    非子讓徽子證明不可能證明的公理,徽子就算再有天賦,他也做不到啊!


    齊王注意到了徽子麵色微變,不由得皺起眉頭,這幾年來,他還是頭一次看到徽子這般模樣。


    難道徽子啞口無言了?


    不止齊王,在場的其他賓客,也都注意到了這裏的情況,紛紛將目光轉移過來,看著正在沉思的徽子。


    沉思片刻後,徽子終於搖了搖頭,對非子說:


    “你所說的這兩種情況,根本不可能存在。過一條直線外的一點,一定有且隻有一條直線,與這條直線平行。哪來的兩條甚至更多?又或者沒有?這不符合我們的日常觀察。


    “凡事講究有根有據,這種一眼就看出毫無道理的問題,就不要拿出來再問了吧。”


    徽子的這番話,相當於在說非子不要胡攪蠻纏。


    場麵頓時有些尷尬。


    在場也有懂數學的賓客,在聽了非子的問題後,也是連連搖頭,認為這種問題太難以理解,有點強詞奪理,心說思家果然奇思妙想,居然問出這樣荒唐的問題。


    非子站在那裏,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時間有些難堪。


    誰也沒有想到,非子的這兩個看似沒有道理的問題,卻會在數學中占據一席之地。


    如果將平行公理,分別換成這兩個不那麽容易理解的問題,再加以推論,就得到了非歐幾何。一個是羅氏幾何,一個是黎曼幾何。愛因斯坦的廣義相對論中的空間幾何就是黎曼幾何。


    但是很顯然,在這個時候,非子所提的這兩個問題,在場的賓客無不紛紛搖頭,認為荒唐難以理解。


    見此情形,思家的思子不得不站出來,替他的弟子解圍。


    思子是思家的建立者,不過他不是鬼穀子的徒弟,而是自己建立的思家。


    思子站起來,行了一禮,笑著說道:“思家思子,有一問題想要請教。”


    眾人的目光頓時被思子吸引了過去,趁機解了非子的圍,非子有些尷尬了坐迴了位子上,心裏卻還在想著自己的兩個問題。


    “但說無妨。”徽子說道。


    思子整理了思緒,開始問出了他的問題。


    其實,思子此行帶著思家來見齊王,有一個原因,就是他被一個問題困擾多時,想要來請教數家。


    剛才正好非子困窘,思子便站起來為弟子解圍,趁機問出了讓他深感困惑的問題。


    思子看著徽子,說道:“實不相瞞,我曾做過一個夢,夢到自己怎麽也追不上一隻烏龜。醒來後,我反複思索,卻越發困惑不已。我發現,我似乎真的永遠也追不上一隻烏龜。”


    聽到思子這麽說,在場賓客一片嘩然。


    剛才非子問的那個問題,不少人賓客沒有點、平行這樣的概念,聽不懂非子在問什麽。


    但是這次思子所問的問題,在場的所有賓客都聽懂了。


    思子說他追不上烏龜?烏龜爬得多慢啊,思子怎麽會追不上烏龜?聽著真是荒唐有趣。


    眾賓客心裏感慨不已,想著百聞不如一見,都說思家奇思妙想,現在親眼所見,先是非子問了一個難以理解的問題,隨後思子又問了這麽一聽上去有些荒唐的問題,思家果真有意思。


    徽子也聽的一頭霧水,不由得疑惑的問道:“先生為何覺得自己追不上烏龜?”


    思子麵色平靜,絲毫沒有受到賓客嘩然的影響,他說道:“一隻烏龜距離我十步,烏龜在前,我在後,我從後麵追烏龜。


    “我若想追到烏龜,必須先到達烏龜開始爬的位置。”


    聽到這裏時,在場的人都點了點頭,認為到目前為止,思子說的沒有問題。


    思子繼續說道:“當我跑了十步,到達烏龜開始的位置後,烏龜已經向前爬了一段距離。我要追上烏龜,就必須再跑到烏龜現在的位置。


    “可是,當我跑到那個位置後,烏龜又往前爬了一段距離,我和烏龜間仍然隔著一段距離。”


    思子說的很慢,賓客們有時間思考,思考了一下後,發現思子到現在說的也沒問題,這一切都在他們的認識當中。


    思子似乎說完了鋪墊,問出了困惑他已久的問題:


    “如此繼續下去,這段距離不斷縮短。但烏龜終究一直在爬,我和它之間,總是隔著一段距離,這段距離越來越小,卻始終存在。那麽請問徽子,如此看來,我豈不是永遠也追不上這隻烏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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