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水之路,向來充滿艱辛。


    程深帶隊從部落中心出發,從太空視野來看,這裏是整片大地地勢最高的地方,從這裏開始疏通水路,使積水往低處流通,直至匯入大海。


    十年治水之路,縱使程深博古通今,也得一步步腳踏實地的來。風餐露宿,日夜兼程,這都是習以為常的情況。


    有時候為了趕時間,程深需要帶著人,連夜奔赴十幾裏,隻為了清理一片淤泥,不讓疏通的水流再次泛濫。


    遇到大山擋住了積水,那就開山;


    遇到隨時可能決堤的堰塞湖,那就開辟河道,引出湖中的積水;


    遇到大河易道,衝積平原,那就重整河道,將河水引迴該去的地方。


    風吹日曬下,程深的模樣日漸蒼老了許多,再也不複當初年輕的麵容。他的手上磨出了老繭,腳底和腿上也全都布滿裂口,常年的風餐露宿讓他的胃口也不比當年。


    和生命危險比起來,這些都還算是輕的。


    治水的過程中,威脅生命的風險一直伴隨著程深眾人。


    某處河流的突然決口,沿途山上滾落的巨石,陰天濕滑的懸崖峭壁,寒冬森林中饑餓的猛獸……在自然環境惡劣的年代,這些無一不給人帶來巨大的災難。


    治水沿途犧牲的人,數不勝數,幾乎程深每治理一處水患,帶隊離開時,總會留下幾座墳墓。


    雖然因治水而犧牲的人很多,但是餘下的眾人中,卻鮮有畏懼之色。


    他們這些人,大多數都經曆過水患的災難,親眼見到自己的家園被大水衝毀,親眼見到自己的親人被洪水卷走。對於肆虐的水患,他們是直接的受害者,也對水患有著刻骨銘心的仇恨。


    治理水患,還天下一個太平,成了他們為之奮鬥的目標。


    有時候,看到這群前赴後繼的人,程深忍不住為之動容,他看到了為了生存而不惜一切的勇氣。


    勇氣,這是每一個長久存在的文明,都需要擁有的品質。


    縱使人力在自然麵前顯得那麽微不足道,但那又如何?


    用豁出一切的勇氣,咬著牙也要頂上去,隻因為後退半步便是深淵。


    這是文明的無奈,也是文明的勳章!


    程深也曾在鬼門關外走過幾趟。


    有時候來到一處陌生的環境下,所有人都對前方的情況一無所知,程深依靠著太空視野的幫助,能提前知道前麵是什麽。


    為了減少損失,也為了抓緊時間完成任務,即使手下的人如何勸阻,程深也總會孤身一人,在前麵帶路。


    在這一刻,他不再是文明的操控者,他和背後的所有人一樣,都是為了文明的延續,而豁出一切的人。


    偶爾休息的時候,程深環顧四周,看著身邊那些精疲力竭、跟隨他一起治水的人。


    那些人有的直接躺在泥濘的地上,倒頭就睡;


    有的則眼神中露出哀傷,不隻是想到了自己被洪水摧毀的家園,還是想到了不久前倒在治水路上的朋友。


    過去的時間中,從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讓程深感受到這些活生生的人。


    以往程深看這個文明,會用機械般冷靜的邏輯去分析,像是想著操控一個大型機器般分析文明。


    但是在這時候,程深才深刻的明白過來,眼前的這個新文明,眼前的這些人,不是一個個冰冷的符號或數字,而是一個個鮮活的人。


    每一個人,都是一段獨一無二的人生。


    在治水的征途中,有一個人一直跟隨在程深的左右。


    這個人是伯,是穀專門派過來的“史官”,專門記載治水的經過。


    伯從小的時候,就對各種天馬行空的故事頗感興趣,尤其喜歡聽家族的長輩說起神話傳說。


    這時候距離黃帝統一部落,才過去了一百多年的時間,很多傳說都基本保留了下來,和當初並沒有什麽兩樣,甚至有些傳說還有據可考,能夠到實地考察傳說中的情況。


    這些傳說有真實發生的,有程深給部落灌輸的,也有部落裏的人自己想象出來的,真真假假混合在一起,以至於真假難辨,到底那些是真的,那些是假的,都無從考據。


    在伯幼年的時候,每當聽長輩說完一段故事,他就忍不住追問,這個故事到底是真是假。


    例如當聽到後羿射日的傳說後,他就會忍不住去想,太陽怎麽會變成大鳥?如果那些太陽真的變成了大鳥掉了下來,那麽又掉到了哪裏?能不能找到大鳥的遺骸?


    人與人興趣愛好不一樣,遠古部落也是一樣。


    部落裏,有人喜歡悠閑自得,有人喜歡忙忙碌碌;


    夜晚部落休息,大家圍在篝火前,聽著長輩講述神話,一群人都坐在一起聽,有人喜歡聽個熱鬧,權當打發時間;但也有人喜歡刨根問底,追問神話中故事的來曆。


    很顯然,伯就是喜歡刨根問底的人。


    按程深記憶裏的話來說,伯算是遠古時代的“考據黨”。


    對於伯的問題,部落裏的長輩通常被問的一頭霧水。


    那些老人口中的故事,也都是從更老的老人那裏聽來的,他們也就是聽個故事打發時間,誰還去問故事到底是不是真的,有什麽相關的證據證明。


    就算想去問,那些更老的老人,也大多已經離世,問都沒地方問去。


    即使有還沒離世的更老的老人,要是去問他們,他們多半也會搖頭,這誰知道啊,他們也是從更老的更老的老人那裏聽來的。


    毫無疑問,伯腦袋裏的疑問,根本無法從部落中得到答案。大家都認為伯是在沒事找事,有這功夫,多去種點稻穀,多去打兩隻獵物不好嗎?


    連基本的生活都無法保障,眼前的苟且尚且困難,誰又有心思去追尋詩和遠方?


    不過人的本性就是如此,很多時候,本性一定,基本上就改不了了。伯也是一樣,即使被生活束縛,但他仍然對那些神話中的真假充滿好奇。


    年歲漸長,伯由於喜歡追問過去,對過去的曆史,了解的要比絕大多數人都要多,甚至從某種程度上,他成了部落中最了解過去的人。


    部落裏的人都認為,伯有特殊的才能,於是向穀舉薦了伯,讓伯在穀身邊當上了一名“史官”,專門負責記錄當下發生的大小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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