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火光,沒有硝煙,隻有極純淨的空氣震波,卷起了無數的灰塵和破碎的草木,宛如一朵冉冉綻放的白蘑菇,朝著四周冉冉擴散開來。


    氣爆從刑天鯉等人滾落的小山包上方掠過,劇烈的震蕩襲來,高有百丈左右的小山包發出不堪重負的轟鳴,足足有三十丈高的一截小山頭崩裂,粉碎,被震波吹得無影無蹤。


    從高空俯瞰下去,偌大的伏擊現場,除了提前滾落的刑天鯉等人,方圓五裏內,包括河道中毅然決然發動衝鋒的聖諾曼士兵,包括那群操作速射炮的東雲精銳,全都被震波席卷,化為烏有。


    五裏範圍內,一座座小山包被削掉了半截山頭,斷裂光潔,泥土、砂石悉數融化,熔解的高溫岩漿噴吐著淡淡紅光,被震波卷飛,化為大片火雨傾瀉大地。


    刑天鯉跳下高不過百丈的小山包,落在一叢雜草中,駭然轉身,抬頭看著從山包上橫掃而過的震波。雖然早就得到了奧古斯的提醒,也做出了及時的閃避動作,但是親眼目睹這可怕的殺傷力,刑天鯉心中依舊忍不住有一萬句髒話想要出口。


    那隻是十幾發一寸口徑的小炮彈而已,居然有這麽可怕的殺傷。


    如果口徑放大到艦炮級別?


    是不是一炮落下去,整個萬國租界就被夷為平地麽?


    刑天鯉突然懂了,奧古斯之前說過的,他們雙方簽訂了‘停戰協議’(第十七章)是什麽意思。


    如此可怕的毀傷力,他們在自家的地盤上簽署了‘停戰協議’,但是協議的效力,並沒有覆蓋大玉朝所在的這一方大陸……所以,他們肆無忌憚了!


    在別人家的地盤上開戰,當然可以為所欲為、肆意妄為!


    “這是,什麽武器!”一群摔得鼻青臉腫渾身是血的易多利人,哆哆嗦嗦的看著頭頂掠過的震波。有密集的細小岩漿滴落,嚇得這些家夥連忙閃避,依舊有倒黴蛋被黃豆粒大小的岩漿落在身上,直接燒穿了皮肉,痛得他們嘶聲慘嚎,怒罵不迭。


    “我也不知道!”刑天鯉輕輕搖頭。


    這種炮彈的威能,超出了他的知識結構。當然,在道法中,自然有威力更大的殺傷性法術,某些需要特殊材料才能煉製的‘雷珠’、‘陰雷’、‘仙雷’之類,體積會更小,威力會更大,但是如今的刑天鯉,無論是修為還是資源,都不足以煉製那些寶貝!


    “見鬼的玩意!”刑天鯉唿出一口氣,沉聲道:“不過,事情也算是,圓滿吧?或許,死傷的人多了些!”


    卷發男子手掌哆嗦著,掏出了一搓兒煙草塞進嘴裏,大口的咀嚼起來。


    他輕蔑的看了一眼嚇得目瞪口呆的熊山二郎等人,冷笑道:“我們兄弟們的死傷不嚴重……至於說,這些東雲浪人……啊呸!他們也算人?”


    卷發男子重重的吐了一口吐沫,狠狠地撇了撇嘴。


    哪怕都是混江湖道上的人渣,易多利的幫派分子,也莫名的鄙視這些東雲的同行。易多利的這些惡棍,最多算是‘人渣’,而這些東雲浪人,簡直就是‘漚在糞坑裏發酵百年的渣滓’,他們簡直侮辱了‘人渣’這個詞!


    刑天鯉也看了看熊山二郎一行。


    嗯,如果不是後麵還需要炮灰……哦,不,是還需要‘英勇無畏敢於犧牲的勇士’,刑天鯉真想現在就親自動手,將這群矮子抹殺拉倒。


    這樣的話,就不需要支付後續的款項了啊!


    而他,也可以向奧格、奧古斯等人,報花賬了不是?畢竟,現在刑天鯉修煉還好,破銅爛鐵的都可以,但是想要快速恢複法力,那都是真金白銀的消耗啊!


    而且,就算破銅爛鐵,不也要錢買的麽?


    腦海中正翻滾著無數惡念,刑天鯉都覺得自己道心都快要蒙塵,手指頭癢癢的,忍不住想要衝著熊山二郎揮出一招‘劍十八’呢,頭頂熱風突然鼓蕩。


    兩條甲殼徹底崩碎,身上衣衫粉碎,袒露出大片肢體,而且身上大片血肉崩壞,露出了青銅色骨骼的人形,一步一步地頂著洶湧的熱風,走到了山頂。


    他們居高臨下的俯瞰著刑天鯉等人,頭發被燒得精光的腦殼上,被燒得稀爛的頭皮不斷有高溫汙血滑落。他們猩紅的眸子裏兇光閃爍,隻是眸光再也不複之前的明亮,時明時暗的,好似隨時可能熄滅。


    “兩位,還活著?”刑天鯉詫異道:“真是不靠譜啊,剛剛的爆炸,居然沒能殺死你們?”


    兩人步伐蹣跚,一步一步的順著山坡走了下來。


    其中一人一邊走,一邊獰聲道:“幸運的是,我們攜帶了足夠強力的防禦裝備;不幸的是,你們就要倒黴了。該死的家夥,哪怕你是帝斯指明要抓活的,我也要撕碎了你!”


    兩人緩步行走,他們身上的傷口處,不斷有汙血裹著碎肉,還有內髒碎片之類的廢物流淌出來。他們體內,傳出了低沉的,好似高溫氣流噴射的唿嘯聲,伴隨著這刺耳的嘯聲,他們的體內有極強大的生機不斷湧出,他們的傷口在快速蠕動,眼看著皮肉生長出來,甚至燒光的頭皮上,一根根璀璨的金色頭發,也在不斷地長出。


    刑天鯉深吸了一口氣。


    這些該死的怪物……真正是怪物。神魂之力籠罩著兩人的身體,刑天鯉發現,他們體內洶湧的生命能量,源自他們心髒附近,一顆通過無數細小的脈絡,和他們的心髒,和他們血管,和他們全身的內循環組織緊密相連的怪異結構。


    半晶石化,半肉體化。


    拳頭大小,和心髒等大的奇異結構,以半固態的晶液形態,儲存了極其龐大的能量。


    刑天鯉莫名想起了前世修行的道經中,提起的,關於古時某些大妖體內的‘妖丹’……這兩個金發男子,他們心髒旁邊的這顆玩意兒,不就和傳說中的‘妖丹’一模一樣麽?


    可惜的是,前世的地球已經淪入末法,刑天鯉並沒有碰到成氣候的‘妖’。


    這個世界同為末法,快十五年了,他也沒能在這個世界遇到真正的‘妖’!


    “你們的命,可真夠硬的!”刑天鯉緊握通天妙竹,朝著兩人微笑頷首。


    “卑賤的生物,你們這種囿於原始狀態,沒能進化的下等生命,如何能明悟生命的偉大?”金發男子厲聲嗬斥:“伱們怎麽敢,用肮髒的手段,傷損我們尊貴的身體?”


    兩人的身體外傷幾乎愈合,他們破損的麵皮五官也都長好。


    兩人氣得渾身都在哆嗦,五官扭曲,眸子裏的血光幾乎凝成實質,就要從眼眶裏噴出來。其中一人厲聲咆哮:“你知道,我們一套基因調適的戰甲,價值多少功勳點麽?你知道,我們剛才浪費的防禦裝備,又花費了我們多少時間才兌換到手?”


    “還有,我們身體的傷得這麽重,你知道,耗費了我們多少生命源能麽?”


    “在這個該死的,落後的,原始的世界……你知道,想要補充我們今天消耗的生命源能,又是一筆多大的支出麽?”


    原本生得頗為俊偉的兩人怒聲咆哮,麵孔扭曲的他們此刻醜陋猶如厲鬼。


    莫名的,刑天鯉就想起了在賭場孤注一擲,卻輸掉了最後賭注了賭棍。他看著一步一步逼近的兩人,溫和的笑道:“呃,你們,破產了?”


    兩人的步伐驟然一停,眸光猛地呆滯。


    他們相互看了看,同時緩緩的點點頭。


    “是啊,我們破產了!”兩人咬著牙,聲嘶力竭的怒罵道:“我們,要把你一塊塊撕成粉碎啊……該死的!”


    輕微的破空聲傳來,高空投下了巨大的陰影。一條長有十幾丈,橄欖形的硬殼飛艇發出尖銳的氣流噴射聲,從高空急速下降。距離地麵還有數十丈高,數十道人影就猛地從飛艇的吊籃中跳出,‘唰、唰、唰’,極輕巧的落在地上。


    奧古斯,還有另外六名金發金眼的男子,以及二十幾名銀發銀眸的男子,身披華麗的全封閉金屬甲胄從空中飛墜,將兩個金發紅眼男子團團圍在中間。


    “好巧,居然在這遙遠的東國,遇到了你們!”奧古斯笑得兩排大牙都露了出來,他熱情洋溢的朝著麵色驟變的兩名金發紅眼男子揮了揮手:“唔,我沒記錯的話,你們是帝斯的狗腿子?上次見你們,還是,讓我想想……是探索編號三三七九三的遺跡?”


    兩名金發紅眼男子死死咬著牙,齊齊從牙齒縫隙裏吐出了奧古斯的名字。


    “你,怎麽會在這裏?”


    刑天鯉舉起左手,輕輕的劃了兩個圈,那些易多利人,還有熊山二郎為首的東雲浪人,忙不迭的輕手輕腳的向遠處遁逃。


    活見鬼了。


    他們今天都看到了什麽?


    能夠飛天的身披鎧甲的怪物,還有那麽可怕的爆炸,還有,這些駕馭著‘會飛的人造物’,從高空降落的怪人!


    在場的幫派分子中,哪怕是智商最差的東雲浪人都心知肚明,他們卷入了來不得的漩渦中。


    他們,似乎見到了這個世界不為人知的一些‘真相’!


    常年廝混灰色地帶的他們心知肚明,有時候,‘真相’是要吃人的。所以他們跑得無聲無息,卻又竭盡全力,隻求在奧古斯等人關注到自己之前,盡力的遠離現場。


    奧古斯等人,卻連看都懶得看他們一眼。


    兩名被圍在中心的金發紅眼男子一聲長嘯,他們心髒突然發出低沉的‘咚咚’聲,心髒旁拳頭大小的半晶體化結構爆發出奪目的光芒,強烈的光甚至從他們的胸膛透了出來,明晃晃的好生刺眼。


    他們身軀膨脹,身邊熱浪翻滾,大片火光升騰,烈焰洶湧,當即噴出十幾丈外。


    刑天鯉腳踏禹步,一個閃身就向後溜出了數十丈遠,他饒有興致的看著兩名爆發的金發男子,優哉遊哉的問道:“奧古斯大人,需要,幫手麽?”


    他心裏卻是在不斷的吐槽——奧古斯,不該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裏。他沒事跑來湊什麽熱鬧?難不成,是見獵心喜,忍不住想要撿個便宜?


    奧古斯微笑,搖頭,大聲道:“不需要,他們是我們的老朋友了,他們現在,似乎陷入了基因崩潰的暴走狀態,我們有義務幫他們好好穩定下。”


    一行人‘嗤嗤’怪笑,幾名金發金眸男子緩步後退,而那群身披甲胄,銀發銀眸的男子則是齊放下麵甲,甲胄表麵幽光浮蕩,三人一組,劃出一道道奇異的弧形,以一種令人拍案叫絕的組合陣法,朝著兩名爆發的金發紅眼男子發動了一波又一波,綿綿不絕如潮水一樣的進攻。


    這些銀發銀眸的男子進退如風,出手如電,揮拳間,好似重炮轟鳴,激蕩空氣,發出恐怖巨響,每一拳都蘊藏可怕的巨力,讓一旁觀戰的刑天鯉看得是眼角直跳!


    這些男子本身的力量如何,刑天鯉一時間判斷不出,但是他們每一拳轟出,顯然都得到了身披甲胄的極大增幅,每一拳的力量,都足以輕鬆洞穿、撕碎如今刑天鯉的身軀!


    刑天鯉暗自盤算。


    如果他被這些家夥圍攻的話……他如果動用旁的手段,可以瞬殺這些銀發銀眸的男子,哪怕他們身披甲胄,也擋不住刑天鯉的巫咒攻擊。


    但是一旦他們動用了那些可怕的武器,那麽刑天鯉也隻能和他們同歸於盡!


    輕輕搖頭,刑天鯉再次向後退了十幾步,站在了一個小山包的拐彎處,隨時準備前衝躲到小山後,以防被圍攻的金發紅眼男子拚命,動用某些大殺招連累到了自己。


    幾個唿吸間,二十幾名銀發銀眸男子,已經發動了近百波衝擊。


    兩名金發紅眼男子背靠背相互支撐,死死抵擋住了一波又一波的衝擊,他們胸膛內的心跳聲越發的響亮,胸膛下那一團光芒越發的刺眼。


    突然間,他們齊齊呐喊,身邊空氣劇烈的震蕩,一波一波紫紅色的火焰從他們體內噴湧而出,化為巨大的火柱直衝高空。盤旋的龍卷風卷起高溫火焰,衝著四周圍攻的銀發男子瘋狂席卷。


    銀發男子們卻是早就預料到了這一招,他們齊齊呐喊,身上甲胄放出奪目的幽光,左手臂甲化為水銀般流動的液體,凝成了一塊塊尺許見方的菱形小盾。


    宛如水晶般閃耀的小盾,邊緣噴出薄薄的光芒,二十幾麵小盾放出的光芒凝成一體,化為一座光牆,將兩名金發紅眼男子放出的高溫火柱死死擋在外麵。


    下一瞬,兩名金發紅眼男子齊齊呐喊,他們背後肌肉裂開,數十條黑色觸手噴出,帶著刺耳的破空聲,噴射著一絲絲高溫的火焰,宛如火刀,朝著那一麵光牆斬落。觸手和光牆重重撞擊,發出可怕巨響,二十幾名銀發男子被震得身體歪斜,踉蹌著向後連連倒退。


    兩名金發紅眼男子齊聲咆哮,借著觸手和光牆撞擊的反震力,身體猛地躍起,化為兩條火光,就朝著萬國租界的方向全速奔逃。


    斜刺裏,幾道幽光閃過。


    奧古斯帶著六名同伴,早就預判了他們的動作,猛地擋在了他們麵前。


    重拳如炮,當麵轟下。


    兩名金發紅眼男子雙臂交錯,護在麵前。


    重拳砸在他們的手臂上,隻聽巨響不斷,兩人被打得身體連連搖晃,口中不斷噴出高溫的血漿。殷紅的血水剛剛落在地上,就迅速燃燒起來,燒得泥土‘嗤嗤’直響。


    隻是,這兩名金發紅眼男子似乎同樣也預判到了奧古斯等人的攔截,他們挨了一輪重拳後,兩人同時張開嘴,刺目的紅光帶著可怖的高溫從他們嘴裏噴薄而出。他們背後長達近百丈的細細觸手狠狠翻卷,唿嘯抽下,從尖端到連接本體的根部,觸手一寸寸爆炸,每一寸爆開,其威力都相當於一發重磅炮彈!


    刑天鯉一個虎撲,帶起一縷清風,撲到了小山包後方。


    大地在震蕩,山包被震開了一條條巨大的裂口,大量土石飛濺而下,高溫洶湧,火光衝天,刑天鯉感受著從身邊劃過的,好似鐵水一般熾烈的空氣,不由得直搖頭。


    一見麵,就打得如此慘烈,這兩夥人,妥妥的有積怨啊!


    遠處,有細微的破空聲傳來,有人在用刑天鯉聽不懂的語言厲聲唿喝。刑天鯉急忙躍起,爬上了小山頭朝著聲音傳來處看去,就看到兩名身穿金色神袍的金發紅眼男子,帶著五十名內襯重甲,外披白色神袍的魁梧男子狂奔而來。


    這五十名魁梧男子也都是一水兒的金色短發,但是他們的眼眸,卻是深邃的紫色!


    奧古斯一聲長嘯,帶著幾個同伴迅速後撤。


    二十幾名銀發銀眸的男子也收起手上菱形盾牌,閃身到了奧古斯身後,微微喘氣的一字兒排開。


    空中,那條硬殼飛艇快速騰空,下方的吊艙內發出細微的機械聲,十幾根閃爍著淡淡幽光的炮管從吊艙下方滑開的裝甲板中快速伸展了出來。


    兩名遍體鱗傷,渾身散發出高溫,七竅中都有鮮血流淌出來的金發紅眼男子,迅速和平海城內趕來的援兵匯合。他們幾乎是撲進了兩個金發紫眼男子的懷中,渾身肌肉痙攣、抽搐,已經沒有力氣獨自站穩了。


    來援的兩名金發紅眼男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們皮膚蠕動,毛孔中,黑色、混著絲絲縷縷金光,宛如水銀一般的半晶體態液體急速流淌出來,迅速在他們身上凝成了厚重的甲胄。


    “奧古斯!”一名紅眼男子低沉的咆哮:“你們,想要開戰?”


    奧古斯冷笑了一聲:“開戰?你們不是已經在準備動手了麽?”


    雙方齊齊沉默。過了好一會兒,奧古斯才輕輕咳嗽了一聲:“你們,誤會了。我們隻是聽到這邊的動靜,過來查探一二,發現你們的人,正在被土著襲擊,所以,我們加以援手!”


    “既然你們來了,想必你們也能照顧好自己的同伴,那,我們就告辭了。”


    “唔,我們幫助他們鎮壓了基因崩潰帶來的狂暴,隨手而為,你們不用太感激我們!”奧古斯雙手撫胸,向對方行了一個古怪的禮節,然後一聲唿哨,一行人衝天而起,齊齊飛迴了飛艇的吊艙。


    刑天鯉撇了撇嘴,輕輕一跺腳,腳下泥土一陣翻滾,他宛如魚兒入水,沒入了翻滾的泥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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