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有野心的人很多,喜歡金錢的人就去追逐金錢,喜歡權力的人就去追逐權力,他們所追逐的東西,就是他們上進的方向了,有時候甚至是他們活著的意義所在!


    就比如,一個富可敵國的大商賈如果哪一天突然沒有一文錢了,一貧如洗,那麽他恐怕會失去活下去的動力!


    又比如,一位權傾天下的皇帝或者宰相,如果哪一天他失去了權力,說話已經沒人聽了,那麽他活著恐怕也是一具行屍走肉了,生活就會完全失去了意義!


    這就例如今日的王老太師,他要是一朝之間失去了權力,那麽他也會失去了生活的意義了,甚至於有的時候,更為淒慘,能不能活下去都猶未可知了!


    所以說,權臣不管如何,都是不能失去權力的,要想維持自己的地位,就必須牢牢抓緊手中的權力了,就是至死也不能放手了,不然就等著別人來清算你吧!


    當然,要是這種權力能夠延續到自己人手上,那自然又是另一個結果了,隻可惜這宰相不像皇位王侯一樣是世襲的了,宰相是一任又一任的,就是想要培養出自己人,那也很難,別人也不可能答應了!


    這就是王老太師如今的難處了,他再有野心,如今已經權傾朝野了,甚至是能夠以相權壓製皇權了,可那又如何?沒有後來人繼承,他這年紀又越來越大了,最後終是一場空,甚至可能赫赫揚揚一時的王家都可能為他陪葬,為他的野心買單,付出沉重代價了,這些幾乎都是可以預料到的,因為曆朝曆代以來就沒見權臣有好下場的了!


    涼亭裏,沉默之間,王知府一時之間想了很多,想到自家那權傾朝野的父親,年紀越來越大了,又是想到將來王家的下場結果,他不由的也是歎息一聲,心裏卻是生出一種無力感來,怔怔出神!


    那一旁坐著的溫庭芝則是看著他,見他許久不說話,不由笑問道:“簡齋,想什麽呢?”


    “嗯?”王知府迴過神來,輕歎了一口氣,就是苦笑迴答道,“我剛才在想,一個人有那麽大的野心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了,就像我父親一樣,就是做到權傾朝野又如何?如今我父親年紀越來越大了,王家也越陷越深,卻也是進退兩難了,恐怕最後整個王家都要為我父親過去的野心付出代價了!”


    可溫庭芝聞言,卻是不置可否的搖頭失笑道:“簡齋,你這話說的可對老太師不公平了,若是沒有老太師當年的野心,一步一步的往上走,又哪裏來的如今赫赫揚揚的王家了?將來沒了老太師,王家可能會為此付出沉重代價,但過去要是沒有老太師,又哪裏來的王家?可不能一邊受老太師的恩惠澤蔭,一邊說老太師野心太大了,這可不地道!”


    王知府怔然,隨即點頭苦笑道:“這倒也是!是我心亂了,沒了分寸,隻是思及將來王家的下場,不由反省了過去,但確實是有些不地道了,是我想差了!”


    溫庭芝聽了這話,卻是神情微動,不動聲色的笑道:“那還是將來的事情了,如今老太師還在,一切還有可能了,簡齋也莫要覺得將來無望了!”


    “哦?庭芝,你覺得要如何做,王家才能如你一般,全身而退了?”王知府直直的看向他,神情嚴肅的詢問道。


    “退?簡齋你還想著退讓啊?哈哈哈!”溫庭芝聽了卻是覺得好笑,搖頭不止道,“簡齋,我且就和你實話實說吧,到了如今這個地步,王家已沒有退路了,必是要和當今的那位陛下鬥到底了,分出個你勝我敗,你死我活來,如此才有王家的生路!”


    王知府聞言,越發怔然,苦笑一聲,搖了搖頭不答。


    那溫庭芝卻好像對此尤為熱切,極力鼓動道:“簡齋,你聽我說,你以為老太師沒退過嗎?在朝堂上,老太師也一而再再而三的退過了,可是退讓的結果呢?不過是那位陛下得寸進尺而已,皇黨越做越大,越來越難對付了,到如今,就是老太師也隻能維持朝堂的微妙平衡了,如此還要退嗎?再退下去,還有活路嗎?”


    王知府張了張嘴,緊皺著眉頭,凝眉思索,猶豫不決,也是無話可說!


    那溫庭芝見狀,越發氣憤道:“簡齋,你以為當初為什麽老太師再三挽留我,我還是堅持辭官離京?不過是因為我再三勸老太師不要再退讓了,老太師卻不聽我的,隻一心維持著朝堂平穩而已,我說我這個禦史願當先鋒,在朝堂上參奏絞殺那些魑魅魍魎,牛鬼蛇神,可老太師還是不答應了,老太師還是不願這時候開啟黨爭了,可這黨爭是他想避免就能避免的嗎?如今這個形勢,已經不可避免了!那位陛下已經做大,羽翼豐滿,恐怕他就已經是在等著老太師先走一步,然後他就磨刀霍霍向我們這些相黨來了!到時候王家危矣,相黨危矣,太子更危矣!到時候隻有皇黨了,這天下可真就是那位陛下說了算了,哪裏還有我們士子讀書人說話的餘地?”


    這一番話,卻是說的王知府也是動搖了,他抿了抿嘴唇,輕歎道:“那庭芝,你說要如何?就真的要在朝堂上公開黨爭嗎?”


    “黨爭!一定要爭!不爭就是個死!”溫庭芝語氣堅定道,“老太師年紀大了,皇黨也已經做大,如今趁老太師還在,是我們最後一搏了,要麽在老太師走之前,徹底打垮皇黨,要麽就再推出一個像老太師一樣的領軍人物,帶領相黨將來繼續和皇黨爭下去,反正是不能再退了,再退下去隻有一個死了!這話還請簡齋轉告老太師了,就說是我說的,要是老太師真的決定在朝堂上公開黨爭了,那我溫庭芝隨叫隨到,願做先鋒,與那些牛鬼蛇神,魑魅魍魎鬥到底!”


    可王知府卻是苦笑道:“打垮皇黨?談何容易啊,隻要陛下在,皇黨就不會倒了!推出一個相黨的領軍人物,又談何容易?誰又能像我父親這樣三朝老臣,威望隆重,壓服文武呢?唉!”


    卻不想,那溫庭芝聽了這話,沉吟一瞬,目光忽的堅定起來,他輕舒了一口氣,竟然吐聲道:“那位陛下在,皇黨就不倒,那如果那位陛下也倒了呢?太子能廢能立,皇帝也不是不能廢不能立了!如果真的要爭個你死我活的話,我認為還是皇黨去死吧,那位陛下去死吧,最後叩闕逼宮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他這話一出,那王知府瞬間瞪大了眼睛,看著麵前神情決然的溫庭芝,張了張嘴,卻是久久不能言了!


    這真不愧是溫禦史啊,這戰鬥力,簡直是絕了,連逼宮的話也能說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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