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進士樓。


    此時,雖然天氣越發炎熱了起來,但即使如此,進士樓進進出出的讀書人卻不見減少了,依舊是來來往往,人來人去的。


    這一上午,方誌遠、韓雲、劉文才等人卻是上上下下的把進士樓三層都看了一個遍了,對金陵府這百餘年來出的進士都略有了解。


    於是,眾人又聚在一起,那朱元旦卻是忍不住感歎道:“唉!這一上午,仔細看了看這滿樓的進士的出身來曆,卻是發現大多數都是金陵城本地人士了,轄下各縣各地想要出幾個進士可真是難啊,我們石門縣更是一個都沒有了,這又是何故?都是讀書人,怎麽差距如此之大呢?”


    他這話一出,眾人都不由一怔,他們雖然也逛了一上午的進士樓,但大多數都隻注意看那些進士們的簡介事跡,以他們的簡介事跡來激勵鼓舞自己了,倒是沒人特別注意這些進士們的出身來曆籍貫了,現在聽朱元旦這麽一說,他們這才恍然大悟,好像是如此了,這進士樓裏裱掛的進士們確實大多數都是金陵城本地人士了,出自於其他轄下各縣各地的進士卻是少之又少,這個現象確實值得令人深思。


    麵麵相覷,各自蹙眉思索了半晌,那劉文才就是笑歎道:“元旦,其實這倒也不奇怪了,畢竟金陵城有金陵書院,金陵書院有良師,先生們大多還都是進士出身,教出來的讀書人文章學問方麵自是比各縣各地的讀書人強了許多,而各縣各地又有什麽呢?就說我們石門縣吧,連一個正經的縣學都沒有,都是私人辦的私塾小學堂而已,教書的先生別說進士了,連舉人都不是,就是秀才了,這秀才教出來的學生如何去和人家進士教出來的學生相比呢?不說文章學問如何,就是見識都不如人家啊,你們說是不是?”


    秦原、王宣等人對視一眼,隨即都不由麵露苦笑,不得不點了點頭,讚同這話了,確實!縣裏秀才教出來的學生怎麽去和人家府城的進士教出來的學生比呢?名師出高徒,這話也還是有些道理的!


    聽了這話,朱元旦也不由沉默了一瞬,但還是不服氣的道:“哼!這也未必了!我師兄就是我先生開蒙教導的啊,但在去年的童子試中,他不就一舉壓下金陵城本地的所有考生,奪得頭名了嗎?這又如何說?”


    劉文才失笑了一聲,搖了搖頭歎道:“進哥兒自是厲害的,張叔父也自是一個好先生,可是進哥兒也隻是個別人了,說明不了什麽,總體來說還是金陵城本地的讀書人比各縣各地的讀書人強了許多,你想想,去年童子試通過的人數,想來應該還是金陵城本地的讀書人多一些吧?更何況,那隻是童子試了,也是說明不了什麽的,後麵的鄉試、會試差距就會更大了,唉!元旦你且看著吧,今年鄉試恐怕中舉的大多還會是金陵城本地的讀書人了,各縣各地來下場的讀書人中舉的沒幾個了!”


    這是曆史經驗,以過去曆年鄉試結果來看,劉文才這話卻也是不錯的,這金陵府大多數中舉的讀書人還真就是金陵城本地人士了,其餘各縣各地的讀書人卻是沒有多少的,每三年一次的鄉試出十幾二十個舉人,這些人中大概大半都是金陵城本地的讀書人,各縣各地隻有零零散散幾個中舉的舉人而已,好時有七八個那就是大運氣,可不好時兩三個、三四個那是常態,其餘的大多都是被金陵城本地的讀書人包圓了。


    而舉人的人數,往往也決定了後麵會試出進士的人數了,隻有舉人多了,有資格參加會試的人多了,才能夠保證有更多的人能夠在會試中考中進士啊!


    可金陵府轄下各縣各地的讀書人連鄉試中舉,成為舉人都十分艱難,人數稀少,那就更別說後麵的會試,金榜題名出進士了,有資格參加會試的人都不多,各縣各地都隻有那麽寥寥幾個而已。


    所以說,石門縣百餘年來都不曾出一個進士,那也是有緣故的,並不隻是石門縣的讀書人不爭氣了,這各縣各地要是能出一個進士啊,那真是破天荒的運氣了。


    要是張進來思考這個問題,評價這個現象啊,他就會說這是教育資源不均衡造成的正常現象,就像現代大城市裏的名師名校每年考上名牌大學的學生那是批發一樣的出,可對於貧困偏遠的小縣城來說,每年能出幾個十幾個名牌大學生那就很厲害了,這金陵府和轄下各縣各地也是如此了。


    就不說那金陵書院吧,就是金陵城裏其他的學堂私塾,那教書先生可能都是舉人了,秀才根本是混不開的,收不到什麽學生的,如此優良的教育資源,哪裏是石門縣這樣的偏遠小縣能比的呢?


    聽了劉文才這話,一時之間,朱元旦、秦原、王宣等人都不由沉默不語,或是各自輕歎了一口氣,神情無奈又苦澀。


    那方誌遠更是皺緊了眉頭,他心裏想著,要是真的是如此的話,恐怕今年鄉試卻是難了,他想要一考就中,好像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看來他還是把鄉試看的簡單了!唉!


    這時,衛書見氣氛嚴肅沉悶,看了看外麵天上的太陽,就是笑著打岔道:“這都快正午了,你們餓了嗎?我是腹中有些饑餓了,要不這就先去找一家飯館歇歇腳,吃飽喝足了,下午再去遊湖,如何?”


    朱元旦聞言,拍手笑道:“如此正好!出來一上午了,我也有些饑餓了!”


    “那好!走走走!我們這就走!這下午遊湖的船啊,我昨天就都讓下人訂好了,等吃了午飯,我們可以直接上船去遊湖!哈哈哈!”衛書催促著笑道。


    如此提議,眾人自是沒有異議,就都是跟著他離開了這進士樓,去了一家飯館,包了一個包間,歇腳休息,吃飯喝酒,說笑閑聊了。


    可卻不想,那韓雲環顧了一下四周,掃了一眼眾人,忽的問道:“張兄呢?怎麽不見張兄人?你們可曾看見了他?”


    他這話一出,頓時本來熱鬧喧囂,推杯換盞,說笑閑聊的眾人不由都是愣了愣,房間裏為之一靜,眾人麵麵相覷,和韓雲一般環顧四周,可確實不見張進這人了。


    衛書皺眉問道:“方兄,你也一直沒看見張兄嗎?他沒和我們在一起嗎?”


    方誌遠搖了搖頭道:“一上午都沒看見我師兄,梁二哥,你看見他了嗎?”


    梁謙同樣搖頭苦笑道:“我也沒看見進哥兒!”


    隨後,眾人都是搖頭表示沒看見張進了,不由的又都是麵麵相覷,都不知該說什麽好了,他們剛才好像把張進給遺忘了,都不曾注意張進沒在了。


    隻有朱元旦知道張進早已離開進士樓了,此時不由暗自撇了撇嘴,得意的微翹了翹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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