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昌領著朱安世離開不到一個時辰,一個顯瘦的身影偷偷摸摸進入了張鄉。


    “媽的!怎麽都開著門?這群村民到底在不在家……”


    江齊挨家挨戶門前經過,臉色越來越黑,不由得在心底裏謾罵。


    自從上一次在陽陵偷完朱安世飽餐一頓後,他已經很久沒有吃飽過了。


    雖然想進長安狀告趙國太子,但沒有傳信憑證,長安守衛壓根兒就不讓進。


    他當初匆匆忙忙逃出太子府,隨身攜帶的物品,除了一塊金餅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東西。


    金餅雖然值錢,但是不頂花啊!


    買馬、買防身武器、沿路買糧食、馬料……住店……雜七雜八加起來,到長安的時候,身上就剩下幾個銅板了。


    以至於他現在根本沒有足夠的盤纏吃飯住宿,更別說用錢帛打點上下,混進長安了。


    江齊咬咬牙,捂著肚子,在鄉裏四處張望。


    現在必須再偷一家!


    否則遲早得餓死!


    腰間別著的那把匕首仿佛聽到了他的心裏話,隱隱約約開始閃爍揪心的銀色寒芒。


    江齊沿著張鄉的小路躡手躡腳逛了大約小半個時辰,最終在村裏深處的一家大門緊鎖的茅草屋前停下了腳步。


    其他家都開著門,而唯獨這一家,大門緊閉。


    江齊趴在地上,觀察門口的情形。


    地麵有馬蹄印!


    門前馬蹄印很亂,看樣子不止一匹馬在此停留,心中的猜測更加明了。


    觀馬蹄印的深度,這群人很可能穿著甲胄。


    私藏甲胄可是重罪。


    能在長安附近穿甲胄的人,除了當地駐軍,隻剩下權貴子弟。


    然而,這兩者都不可能住在一個破舊的草廬裏。


    如果是因為犯罪,被官兵緝拿,現場不可能沒有反抗的痕跡。


    排除種種可能,幾乎隻剩下一種可能性--此地的主人與長安權貴有所交集。


    江齊望著草廬緊鎖的房門,感受著肚子咕咕叫的饑餓感,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管他是誰的房間,填飽肚子找機會報仇才是要緊事!


    如果裏麵有人……殺了就行了!


    貓科動物餓急了都會殺害同類,更何況是人?


    江齊目露兇光,二話不說,掏出匕首,輕輕地割斷用來鎖門的麻繩。


    隨意丟棄至一邊。


    轉身四周張望,觀察了一陣。


    見沒人經過,便邁著小碎步,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


    茅草屋很小,不到二十平方米。


    生火做飯、睡覺、放東西都在這唯一一個房間中進行。


    “謔,真夠亂的!”


    江齊看著滿地的茅草、牆壁上缺了一塊又一塊的泥巴、房角的蜘蛛網,以及隨地擺放的鍋碗瓢盆,忍不住努努嘴,嫌棄吐槽幾句。


    “既然鎖門,必然有寶貴之物藏匿!希望別讓我失望。”


    他擼起袖子,對著手心吐了幾口吐沫,搓了搓,開始工作。


    鍋碗瓢盆挨個丟在牆角,劈裏啪啦的聲音不絕於耳。


    灶台上烏黑色的釜被他徑直抱出來,丟在地上,摔成了三大塊,碎屑四處亂飛,濺了一地。


    最終,他用來睡覺的茅草堆下,找到了一個半埋在地裏的大瓦罐。


    瓦罐上半身被稻草覆蓋、下半身藏在泥土裏。


    江齊扒拉半天,打開了蓋子。


    慢慢地白色稻米裝在裏麵。


    “靠!沒看出來,這戶竟然是財主!”江齊眼珠子瞪得溜圓,失聲驚唿。


    這年頭,大家都吃粟米。


    長安附近,能吃得起南方稻米者,非高官莫屬。


    如今一個普通茅草屋裏竟然發現了這等驚喜,他怎麽能不意外?


    江齊二話不說,直接抓起一把,填進嘴裏強行咀嚼。


    甜甜的米味浸透了他的味蕾,像海邊的潮水似的,源源不斷地衝擊著大腦。


    一口下去,整個人升華了許多。


    一邊吃著,他一邊扯過一條破舊的被褥。


    拔出匕首,輕輕一劃,刺啦一聲,被套應聲而破,裏麵團成球的柳絮趁機撒了出來。


    江齊丟掉匕首,兩隻手捏著陶罐兩側,身體後仰,鉚足了勁兒,將陶罐從土裏拔了出來。


    “咦……這下麵怎麽還有一塊布?”江齊抱著米罐,疑惑看著下方的灰色麻布,“這布……怎麽這麽眼熟,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疑惑之間,手伸進去,摸索片刻,忽然大喜!


    這觸感……


    這質地……


    明明是錢!


    他激動的肉在顫抖。


    小心翼翼地揭開紗布,把裏麵的錢一枚一枚取了出來。


    六個金餅、兩百多枚五銖錢!


    這些錢,在趙國的時候,他看都不會看一眼,太子的小舅子會缺錢?


    如今落魄長安,對他而言,這筆錢稱得上一筆巨款!


    百畝之家,一年之收不過九千錢!


    這一趟,頂九趟!


    終於知道這戶人家鎖門的原因了!


    江齊深吸一口氣,按捺住激動的心,又吃了一把稻米。


    邊拒絕,邊抱著陶罐,把稻米一粒不拉地裝起來,並係了一個死扣。


    看了一眼灶底的木炭棍。


    他深吸一口氣,忽然有一個想法。


    ……


    幾分鍾後,江齊趁著還沒人注意,背著錢、糧,迅速逃之夭夭。


    ……


    草廬內的破被褥上,他留下了一段話:


    “整村皆開門,唯汝不開,瞧不起吾?人與人之間可否有點信任?”


    左下角落款:盜賊江。


    ……


    一天後,朱安世騎著馬,從洛城東門折了迴來。


    一天的時間,讓他探查到很多事情。


    何地適合埋伏、何地適合逃跑……他都有了詳細的計劃。


    他將馬暫且拴在門前。


    看著半遮半掩的門,心髒突然懸了起來,有一種說不上來的緊張感。


    “難道……不好!”


    朱安世忽然反應過來,汗毛炸裂,拔出佩劍,一腳踢開大門,衝了進去。


    然而,除了一地碎片外,錢、糧皆不見,賊人也早已離開。


    在草廬裏轉悠片刻,他發現了留在被褥上的文字。


    盜賊江三個字,仿佛凝聚著賊人的鮮血,令朱安世太陽穴附近青筋亂跳,浴血發狂。


    自己本來都快忘了之前被偷的事情了。


    又來?!


    都搬家了,還他奶奶的窮追不舍!


    關鍵是,又留話嘲諷。


    是可忍,孰不可忍!


    陽陵大俠,何時受過這種氣?


    俄而,草廬裏響徹朱安世震懾寰宇的憤怒咆哮!


    “啊啊啊!”


    “盜賊江!吾在此發誓!”


    “離開長安之前,必定取爾項上狗頭!”


    “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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