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量可不行。”


    劉勝喝累了,解開頭上的王冠,披散頭發,搖搖頭,用說教般的口吻,誠懇道:


    “父皇生子一十四。有犯罪自盡者、有不幸早夭者、有碌碌平庸者、有無才無德者……一十四人中,唯有陛下有大才之能,可承神器。”


    “如今陛下無子嗣,為兄說句不好聽的,如果陛下不幸崩殂,敢問,皇位應給予何人?”


    “二兄、六兄二人身體皆不佳,恐命不久矣,而其等王子皆無才,可稱王而不可稱皇,若承大統,天下必將動蕩。”


    “四兄口吃,又居於齊魯之地多年,受儒影響嚴重,且不喜文辭,隻好宮室苑囿、飼養狗馬,若承帝位,恐怕秦二世第二!”


    “至於七兄,為人陰狠,他繼承皇位,恐怕我等諸王,皆要受罪下獄,宗室之親,皆要斷送。”


    劉勝抱起酒壇,給劉徹滿上,拿起酒樽,舉杯行禮後,將清酒一飲而盡。


    借著酒勁兒,頓了頓,繼續道:


    “至於他者,碌碌平庸之輩耳,唯有淮南王劉安,禮賢下士,才能加身。然其雖為太祖之孫,卻非父皇之子,若承帝位,諸位兄弟斷然不會答應!”


    “由此可見,為天下安穩,十弟應早日考慮生育子嗣之事。愛情堅貞是好事,但獨寵衛夫人一人不利於為大漢萬世基業,聽為兄一句勸,還是多納幾房夫人吧!”


    “朕曉得呢。”


    劉徹滿臉堆笑,抓了把豆子塞進嘴裏,有意無意地問道:


    “九兄對皇位有何看法?若朕不幸追隨父皇而去,兄長可有信心繼承我大漢江山?”


    劉勝冷不丁的打了個寒顫,酒勁兒消散許多。


    剛才說得太多了,給自己出了一道送命題啊!


    他故作鎮靜,拿著鎏金酒樽再次喝下一杯,打了個酒嗝,喜眉笑眼道:


    “陛下說笑了,為兄的愛好隻有兩個:美人、錢帛。如今我中山國每歲稅收略有盈餘,每年又能尋得美人數位,要這皇位幹甚?”


    “為兄又不是不知道,當初父皇在世時,有老太太輔佐,每天處理政務的時間,都要超過五個時辰。如今老太太不在了,每天花費的時間,豈不是更多?有這功夫,我還不如去寵幸美人,多生幾個子嗣,為我脈的延續創造更多機會呢。”


    驀然,劉勝聲音停止了。


    看著劉徹,眨眨眼,凡爾賽式的迴答,“生孩子,比當皇帝,簡單多了!”


    劉徹:“……”


    這位統領大漢的皇帝今天忽然挫敗感十足。


    為毛都說生兒子簡單?


    如果生兒子簡單……自己哪能努力了十多年,還毫無成就?


    難不成是上天安排好了?


    不能吧……


    劉勝見異母弟一言不發,生怕又引出來什麽送命的問題,咳嗽幾下,把話題強行轉移,


    “對了陛下,有件事我得和你說叨說叨。”


    “兄長請說。”


    “本王進入長安之時,本想走宣城門,然而此門當日竟然被一個迎接親屬的千石官吏擋住。如今千石官吏都有如此大的權力了嗎?”


    “竟然有這種事?兄長可知那名官吏的職位?”劉徹臉色繃緊,聲調抬高。


    他還記得即位之初,大臣們鑒於吳楚七國之亂的教訓,對諸侯王進行百般挑剔,動不動就上告諸侯王的過失。


    以至於到最後諸侯王生怕被怪罪,不得不向很多督查大臣妥協,乃至出現大臣地位高於諸王的情況。


    在這種情況愈演愈烈之際,正是這位九兄站了出來,涕淚俱下陳述官吏侵奪欺淩諸侯王之事,大漢宗親才穩定了下來。


    如今劉勝再次上書陳述,劉徹不得不謹慎對待。


    究竟是誰,敢私自封門,阻擋諸王之車駕?


    “為兄派人去問過……聽說是匡人。”


    劉勝低著頭,眸子中閃過一絲厭惡之色,惡狠狠地道:


    “一督查諸侯王之官吏,竟然出現憑借官職之權,封鎖宣城門,行迎接親屬之事。此乃以權謀私,亂我大漢律法之行,望陛下嚴懲不貸,以匡政治清明,撫慰宗親王室之心!”


    “嗐,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一家人。”劉徹喜眉笑眼,跑到劉勝身旁,拍了拍這個兄長的肩膀。


    “一家人?”


    “九兄還不知道吧?這也難怪,中山國距離長安路途遙遠,九兄應該在一個月前啟程。而朕之詔書,出發尚且不足一月,兄長收不到也情有可原。”


    劉徹有節奏地拍著劉勝的大腿,


    “那個匡人呀,已經成為朕之主婿了,其在宣城門估計是迎接其大母,還有公羊宗師胡毋生。前者,乃齊郡之三老,後者,乃儒家之支柱。”


    “主婿?郡三老?”劉勝挑了挑眉,一時間無法接受這些形容詞。


    如果用封門之禮迎接胡毋生,這倒可以接受。


    陛下愛儒,天下皆知,此乃恩寵。


    可是劉勝不懂這個郡三老是怎麽一個情況,抬頭紋擰成了一股麻繩,噘著嘴,語塞。


    “兄長不必考慮得太多。”劉徹拿著一個小酒壇,親自給中山王劉勝倒滿酒,並且把酒樽遞到其手裏,淡淡的道:“這主婿之位,大抵是一個加親的行為罷了,而郡三老,也不過是一個加恩之行。”


    “對出擊左賢王部的嘉獎?”


    “不全是!”


    劉徹放下懷中的酒壇,望著遠處樹枝上的綠色葉子,呢喃:


    “甘泉宮內樹木的生長,都離不開悉心照料的侍女宦官,皇帝之位也是如此。一代帝王從政一生,要想堪比三代之治,必須有人輔佐。”


    忽然,劉徹滄桑了許多,扭頭,注視劉勝的麵龐,直白道:


    “兄長,朕冥冥之中有預感,快要有皇子降臨了。朕現在要做的事情,隻是效仿父皇曾經對大兄做的事情罷了。”


    劉勝一個激靈,急匆匆的飲下杯中酒。


    劉徹話裏行間,無非就三個字:未出生太子的周亞夫。


    這個弟弟是打算為未來的太子培養班底啊!


    “兄長覺得此行如何?”


    “陛下目光長遠,吾不如也!”


    “哈哈哈哈哈……”


    劉徹滿意仰頭大笑,用力猛拍劉勝的大腿。


    他要的就是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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